第5章 医闹

时与宁在后头紧追男子不放，跟着他七拐八拐，再次庆幸这一路没怎么遇上行人，碰上的仅有几个也在看到这种情况下远远避开。

        倒是省事了，时与宁心想，目前也就只有她看到男子身上携带的刀具，那男子可能认为她是个不依不饶追上来想要理论的人。但若是她出声提醒，势必会刺激到男子。

        最坏的结果就是刺激到他，情绪上头不管不顾，随便拉个人就实施犯罪，那就算是她，只怕是有心也无力回天。

        眼看这条直路马上就要到尽头了，那男子猛地左拐，再次提速。

        时与宁慢了五六秒才到达拐角处，就听到前面传来“啊——”，带有痛苦的短促声音。

        时与宁心里一窒，连忙转过拐角，就看到那男子凶神恶煞，把面前正在横穿走道的护士一把扫开，继续奔跑。

        甚至来不及扶起倒地的护士，时与宁眼见男子又要消失在拐角处，语速飞快的对护士说道：“请尽快报警，刚刚那人身上带有刀具。还有，那边是通往哪里去的？”

        护士一听，吓得脸色发白，边掏出手机边朝那边看到：“是……是急诊科的方向。”

        “谢了。”

        ——

        周围的行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时与宁匆忙抬头一看，急诊科已经到了！

        男子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在手术室紧闭的门前来回踱步，手一直紧紧贴在后腰处，对于有丁点儿想要靠近的人都会像个狼崽一样露出龇牙的神情，恨不得生啖饮血。

        行人纷纷远离，唯恐避之不及，逐渐形成真空地带，毕竟惹不起躲得起。

        看样子，手术室里怕是有他重要之人。

        时与宁扒开人群刚想上前，就看到显示手术中的红灯蓦然熄灭。

        手术室大门就要打开了。

        时与宁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各种动作似乎都被慢放，然后清晰。她能看见男子暴躁焦虑的脸上露出病态的笑容，手伸进开衫里面，外头露出拳头的轮廓。她还看到大门被拉开一道缝隙，慢慢扩大，里面的医生正在摘口罩，互相讨论着什么。

        电光火石间，时与宁只来得及大声发出警示：“快退后，他身上有刀！！”

        周围顿时人声鼎沸，行人四处逃散。男人见状，直接掏出水果刀就朝着手术室那边胡乱劈砍，有些还没来得及跑掉的护士医生只能越退越后，一个护士躲避不及胳膊被划伤一刀。

        时与宁急得不行，但人潮一直往她这边涌来，费劲扒拉出一条道路，就看到已经有好几个医生身上挂了彩。

        眼看男人下一秒又要砍向另一个医生，时与宁顾不得寻找什么趁手的武器，顺手拿过空置在旁的输液架，就赶上去拦。

        水果刀和输液架相撞，发生“铿铿”声。

        下一秒，水果刀直接朝着时与宁袭来，眼前的人刀势又快又凶猛，显然已经杀红了眼。

        时与宁将将躲避过去，但手臂还是被划到了。

        周围逐渐有人返回加入战局，有人拿着凳子砸向男子胳膊，男子胳膊一痛，刀掉在地上，随即被人一脚踢出去老远。

        没了趁手工具，男子很快就被一帮人压倒在地，正好急诊有束缚带，匆匆而来的保安帮忙压着身体给他扣上。

        被反扣在地的男子，整个人显得暴躁又偏激，眼睛一眨不眨的直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时与宁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那是医护人员最多的地方。

        男子似乎终于锁定目标，对着那群医护喊道：“刘继生，出来，我已经看到你了。”

        声音嘶哑，像是长期没有说话导致。

        周围没有人动。

        男子自嘲一笑，“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的地方。”

        人群中窸窸窣窣，不一会儿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

        男子看到医生出现，神情激动，恨不得能冲上去。

        用尽力气之后，男子似乎终于认命，他不再高昂的仰起头颅，而是顺从的靠近地面，直到脸颊触地。他声音沙哑，像一把破锣发出最后的悲鸣，对刘继生继续说道：“医生，你还记得我女儿吗？昨天晚上9点左右送过来的那一批人里面，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

        刘继生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你是她爸爸吧，很抱歉只能以这种方式通知你，病人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心脏骤停现象，我们尽可能的想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很可惜，最终还是抢救无效。”

        男子发出“嗬嗬”的急喘声，眼眶泛红，痛苦道：“我知道，我知道啊！这些警察已经跟我说过一遍了啊！可是……”男子似后继无力的样子，声音也逐渐变小，朝着刘继生说道：“医生，能请你过来吗？剩下的话我想看着你的眼睛说！”

        周围的医护有些骚动，想要劝刘医生。

        刘继生摆摆手，走到男子面前，蹲下。

        那男子猛地抬起头，朝面前啐了一口，面容癫狂，“可是如果你再努力一点点，技术再精湛一些，或者救护车再快一些，再快一些，我女儿也许就不会死。她还这么年轻，还有无限的未来，我怎么能不恨！！！是你们，是你们的失职啊！！！”

        时与宁看着这一幕，有些叹气，是昨天连环事故的亲属啊，也是个可怜人。但看着男子的举动，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没人阻止，岂不是也酿成大祸，又有多少家庭沉浸在痛苦中呢。有些讽刺，也许他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怪不了任何人，但就是这种无能为力感让他只能将怒火对准主治医生，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些什么。

        刘继生用袖子擦干净脸，对着他沉声说道：“对于你女儿的遭遇，我很抱歉，节哀！但我们也不是神……”

        男子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被背后声音打断，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逐渐失去光彩。

        “让让，让让。”

        周围分开一条道路，时与宁回头看向发声的地方，警察来了。

        将袭凶男子拷上手铐，警察看向现场，让一干人等先治疗，后续再做笔录。

        时与宁强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似乎从下楼开始就一直在奔波，但万幸，一切都解决了。

        时与宁找了个就近的地方坐着歇息，前头等着处理伤口的人这么多，一时也轮不到她。

        靠着墙，时与宁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场面。她从来没有来到过急诊，所以也不知道，原来，这里这么拥挤。各种吵闹，叫唤，痛哭充斥于耳。有人在这里得到新生，有人在这里被宣告结束。

        命运真是无情啊，每时每刻都有生死在这里上演，绝望和希望在这里交织。

        突然旁边的凳子有人坐了下来，敲了敲时与宁还拿在手里的输液架。

        时与宁茫然看向输液架再看向旁边，一脸疑惑。

        “小英雄，你的伤口不需要包扎一下吗？”

        来人身穿白大褂，身上干干净净的。

        “没事，都是小伤而已。”时与宁摆摆手，连忙答道。但摆动的手牵动伤口还是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那人低低笑了。

        时与宁因为闹了个乌龙，耳尖开始烧得慌，正准备说点什么找补的时候，那人扬扬手里的东西。

        “东西都已经拿过来了，小英雄就别客气了吧。”

        “好吧。”时与宁将受伤的手臂交给这位医生，开口跟医生聊天，“对了，你为什么叫我小英雄呀？”

        “因为，”男人停顿了下，“你率先冲出来，帮着制服了闹事的人。”

        “就这样啊，算不上的啦，我顶多是见义勇为，大家伙都出了力的。”时与宁又要下意识的摆手拒绝。

        手刚一用力，就被一双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的手用力攥紧。

        “别乱动，在给伤口消毒。”

        “哦。”时与宁乖乖坐好。

        男人又笑了，似乎又见识到时与宁不同的另一面，边涂药边开口解释：“算的，因为你冲出来的时候，那刀正面向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所以，小英雄这个称号你当之无愧。”

        “啊！”时与宁差点又要将手举起来，反应过来后，连忙换了一只手挠挠后脑勺，掩饰尴尬，“换成另外一个人，我也会直接冲上去的。这真的算不了什么，而且别再叫我小英雄了，怪不好意思的。”

        “但你现在救的是我，我想好好感谢你。”男人包扎好伤口，抬头看向时与宁，“不叫你小英雄，那叫你什么呢？嗯？”

        “叫我……我叫……时与宁。”时与宁对上那双浅棕的眼睛，一下子就感觉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心口一阵砰砰乱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着什么。

        只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温柔的对她笑着，说道。

        “你好，时与宁，我叫谢颐。幸会！”

        “可以给我联系方式吗？我想到时候请你吃个饭。”

        “好的，好的。”时与宁机械的从背包掏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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