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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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叔开的门,他看见刚送走的瘟神又回来了,一张脸垮得老长。
舒莞开门见山地问:“玹哥哥是不是有病?”
林叔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一句“你才有病”想是十分隐忍,才没有说出口。
远远的,听见有人慌张地唤道:“不好了!殿下突然晕倒了,快些去传大夫过来……”
无需高声,这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突兀。
林叔方知她说的有病,还真的是病了,他转身便走,舒莞提步跟在后面。
方才无暇多说,二人匆匆走着,林叔问她:“舒小姐是如何发现殿下病了?”
“我方才慌乱中牵了他的手,出了府门,北风吹得手脚发凉,我这才想起,他掌心很烫。”
林叔默了默:“姑娘有心了。”
在舒莞的印象里,他极少主动和原主说话,更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小厮领着府中大夫,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洪文领着大夫进去了,舒莞走到门口,又觉得自己随便进祁慕玹的卧房,多有不便。于是,她停下来,与林叔一道在外间等候。
不一会儿,二人出来了。于大夫比洪文略长几岁,穿了件单薄的夹袄,高个子,眉目清秀,颇有些书生气。
舒莞问他:“情况如何?”
“不好……”
她怔了怔,莫非发烧晕倒,竟是得了重病?
于大夫却是在大喘气之后,又吐出一个字来:“不好……说。”
舒莞想起来了,宁王府这位于大夫年纪虽轻,医术却好,只是口齿不大伶俐,因此怀才不遇。早几年,他多亏了遇见祁慕玹这个伯乐,不嫌弃他,让他做了个府医。
“不好说不要紧,你只说好不好治?”
洪文也是急性子,比不得林叔最耐得住性子,洪文三言两语转述了方才于大夫在屋内说过的话:“殿下受了寒,此时高烧是表象,要紧的,是他的腿。”
舒莞问:“腿怎么了?”
他迟疑了一下,痛心疾首地答道:“昨日进宫,殿下顶撞了皇上,被罚了跪。他也不知道求情,硬生生地,在雪里跪了半夜。”
若换了平日,祁慕玹还可以告假休息,偏偏今日便是母亲忌日,入宗庙祭拜他不愿缺席。于是,他强撑了一日,直捱到嘉宜郡主和舒莞都走了,他却再也支撑不住。
“昨夜风雪交加,皇上竟忍心罚他跪了半夜?”舒莞看向于大夫,问道,“若不好生医治,他的腿怕是会留下病根吧?”
如果留下病根,肯定会扣减幸福值,再减可就快没了!系统以后,该不会扣她的任务奖励吧?
于大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二十好几了,别说成亲,连和女子说话都少。此时舒莞盯着他问得急,他口齿便越发不利索。
“啊……对,啊跪、啊跪、啊跪久了,寒、寒气入侵……”
舒莞默默抚了抚额,头大。她不敢再盯着对方逼问,加上洪文在一旁帮忙翻译,她总算弄明白祁慕玹现在的状况。
膝盖和腿骨冻得狠了,又耽搁了一天,若不马上为双腿驱寒,即便此时退了急症,日后必然落下病根,那可是长年累月地受罪。
可是,若要医治腿寒,需要一味灵虎草。楚国的气候不适合灵虎草生长,全靠南方小国年年上贡。
宫中有这味稀缺的草药,可是,这个时辰宫门早已下钥,若等到明日入宫去取,怕是迟了。
舒莞正想法子,听见于大夫说:“所谓,啊踏、啊踏、啊踏破铁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打断道,“这个时候就别引用了,你直接说行不行?”
于大夫抹汗,简单直接地说了三个字:“洛水丹。”
洛水丹,正是洛水山庄的名药,可治百病,还能帮重伤之人拖住一口气。原主但凡离家,无论是闯荡江湖,还是来京城,她都会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原主从小不曾在医术上上心,洛水山庄的医书不少,而她的医术只停留在能简单地把个脉,知道受伤的时候先自己吃一丸洛水丹保住小命。
舒莞暗暗思忖,洛水山庄地势隐蔽,建于天然温泉之上,山庄内奇花异草不少,莫非也能养植灵虎草,莫非这洛水丹中就含了这一味?
她抬腿便往祁慕玹的卧房走,那三人都紧随其后。
舒莞来到床边,当下从自己的荷包内取出一颗洛水丹,手指拈着,再次向于大夫确认。
“你确定,吃这个有用?”
“有……”
舒莞麻利地塞进祁慕玹嘴里,又听于大夫说道:“有……有外敷的用法!”
“……”
亏了她的荷包里,一共装了两颗,要不然,现在抠也得把那颗抠出来。
这洛水丹,原主从来都是内服,舒莞此时想起,它好像确实是还有外敷的用法。先用黄酒化开,再以洛水山庄独特的内功心法,将药力从各个穴位缓缓推入。
“好吧,这个交给我。你开个方子,帮他发发汗,把高烧退下来,像这类普通的药你总该有吧?”
“没……”
“嗯?”
“没问题。”
舒莞重新向床上看去,祁慕玹睡得很安静,谪仙般的眉眼,睁的时候是深邃的星海,闭的时候也是副优美的画卷。只是因为高烧,肤如美玉,此刻却红得不正常,倒更添一抹勾人心魂的颜色。
直到发现,林叔用戒备的目光盯着她,舒莞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走神了。她只是在默默地替祁慕玹抱不平,这么好看的美人,纵然性子冷淡了些,原主怎舍得那样害他?
她干咳了一下,对洪文说了句特别正经的话:“把他裤子脱了。”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这二人虽说是有婚约,但到底没有完婚。
锦被的边上,露出他外袍的一角,想是他突然晕倒,洪文连外衣都来不及帮他脱,便慌忙去叫大夫。可是,舒莞若要用手掌为他外敷,是必须要肌肤相亲的。
洪文应了声“是”,走上前来,又多问了一句:“要脱光吗?”
于大夫答道:“脱光……”
舒莞仿佛遭了个晴天霹雳,瞠目结舌地看过去,于大夫面对所有人像炭一般的脸色,结结巴巴:“脱光……做、做什么?只需露出,膝盖以上两、两寸即可。”
所有人舒了口气,舒莞安抚着自己七上八下的心,决定以后一定要减少和这位要人命的于大夫做无谓的交流。
于大夫先去煎退烧药了,舒莞背向而立,等着洪文和林叔为祁慕玹宽衣。
她问:“玹哥哥昨日,是为何事顶撞了皇上?”
洪文手上不停,语气十分落寞不甘。
“卢阳县山匪盘踞,势力渐成,祸害一方百姓。殿下不忍百姓受苦,又恐山匪壮大,日后难以控制,于是,他奏请圣上发兵平缴。”
“皇上不答应?”舒莞皱眉,“就算不答应,也到底是忧国忧民的一番心思,不该罚得这样重啊。”
“只因皇上拿不定主意,便问了太子是何看法……”
洪文突然止住,没有继续说下去,舒莞明白,他是有所避讳。
原主遇事都站在太子一边,还为了太子,闹着要和宁王解除婚约。凭这样的关系,有些话,洪文不敢说,他怕此时惹怒了舒莞,要不到洛水丹,会害了主子。
他不说没关系,舒莞还有系统呢。
她已悄悄地发出询问,系统如实应答:“太子擅长歌功颂德,最得圣心,昨天,他与丞相赵岷一唱一和,说皇上治下乃是清平盛世,区区山匪不足挂齿,还说,宁王之言纯属危言耸听。”
舒莞叹气:“跳过你不想说的,直接说结果吧,玹哥哥最后是如何受的罚?”
洪文回道:“后来,皇上便让殿下去国库调拨些银子,命当地知府派人清缴,也就是了。若换了旁人,如此大笔的银钱经手,实在是个肥差,必定领旨谢恩,从此三缄其口。可是,殿下却又说不妥。朝廷每每放钱放粮,经过层层盘剥,用到实处的少之又少,朝中官员腐败,已成风气。”
“于是,触了逆鳞,龙颜大怒了是吗?”
舒莞懂了,皇帝昏庸,听惯了阿谀奉承,太子投其所好,而宁王直言不讳。这世间,往往倒霉的,总是那个能说实话的人。
虽然倒霉,但她挺宁王。
二人为祁慕玹整理好衣服,重新盖上被子。舒莞转身,坦诚相告:“只因要用到洛水山庄的独门心法,所以一会儿,还需你们回避。”
当然是治病要紧,洪文略加思索,应了声“是”,林叔没作声,神色狐疑地打量着她。
舒莞也能理解,林叔打心里不喜欢原主,因为原主对祁慕玹不好。同时,原主是个以恶制恶的人,她对林叔的态度也更加恶劣。
她戏谑地笑了笑:“怎么?他一个大男人,我一个小姑娘,你还担心我轻薄了他?我也更不可能害他,若害死他,我还能跑得了?”
林叔低下了头,没有反驳。直到他和洪文要退出房去的时候,他又转过身来,躬着背,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殿下固执,不肯退婚,只因他五岁丧母,昭仪娘娘留给他的……只剩这门亲事了,你……莫要计较。”
林叔从不曾这样低声下气地对原主说过话,但为了祁慕玹,他可以放下憎恶,把姿态低到尘埃里。
他这一辈子,从前跟着林昭仪,后来跟着祁慕玹,他把祁慕玹当成主子,当成亲人,当成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对一个人好与不好,全在于那个人对祁慕玹好不好。
舒莞心头一酸,他的话,也触到了她的内心。
穿越前,她父母早逝,是爷爷带大的;穿越后,她是个自幼丧母,没有感受过父亲疼爱和手足之情的孩子。
世间芸芸众生,他们却是两个孤零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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