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人心惶惶

“正是如此，昔年的仇恨，想必那音妩儿也想趁此时机，一并报了。”隐没袖口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隐忍着，并未显露出一丝恨意。

        音妩儿，从今以后，我偏要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如今刚掌管无月宫，确实有许多要去修习的东西，芳华是这无月宫中寥寥无几的有情之人了，在这宫中待的时间也不短，我便让她留在我的身边，总是比旁的冷冰冰的侍从要好上许多。

        这日，我刚修习完御蛊笛普，那芳华便匆匆赶来与我通报道：“大人，西夜武帝请见。”

        赫连权？

        想必他是想无月宫换了祭司，便能将兴国之事重新提上章程，这才不过几日，便匆匆赶来了，可见其心之急。

        我扯了扯唇角，目光又落回方才的书上，淡淡地道：“先让他等着吧。”

        芳华终是有些为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半晌才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劝着我道：“大人，她是西夜皇帝，即便我无月宫不受赫连皇室管制，可如今这般怠慢，怕是也……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我眼尾微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倘若世间之人都如他一般，来无月宫请见便见，那才是真的失了分寸。”

        “是，芳华考虑不周，还望祭司见谅。”

        我没在同他说什么，只继续一心看这笛谱，想必我已是习惯了寒冷，雪霁后，天气回暖，便觉得有些倦怠，单手撑在桌上，竟不知何时竟睡去了。

        “姐姐……姐姐……”

        一道稚嫩的声音淡淡响起，却惊了我的梦境，我微微睁眼，却见到了正一眨不眨看着我的君儿。

        他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眨了眨，小手紧紧揪着衣襟，似乎还在犹豫着要同我说什么。

        “方才是你叫本宫么？”

        君儿点点头，退后了几步，才怯怯得道：“方才君儿见您睡得熟，眼看着便要倒在地上，君儿怕您摔了，便叫醒姐姐了。”

        姐姐？

        我笑了笑，若是平安如今还活着，他便能如君儿一般在我身边同我说话了。

        我有些怅然，起身捏了捏他的小脸，朝他笑了笑，才道：“多谢你的提醒了。”

        整了整衣服，才朝着祭月殿走去，天色渐渐晚了，亦不知这赫连权可有耐心等到这个时辰。

        脚将将一踏进殿门，那一身玄色龙袍之人便从座上起身，朝我这里看来，却又不敢上前。

        隔着眼前氤氲水雾，我亦能感受得到他一脸亟不可待的神情。

        唇边扬起一抹笑容，突然有些期待他见到我的神情，会是喜悦，害怕，还是惊恐？

        “祭司大人有礼——”他微微低头，语气更是谦卑至极。

        从前我便觉得有些不解，无月红无论如何也总是在庙堂之外，又为何他会将这国至存亡的大事寄托在这里？亦或是一个莫须有的神明身上？

        如今，我便也想通了，让他如此惧怕担忧的却实在是他的心。

        心生恐怖，万象皆生。

        “皇上不必多礼。”我淡淡应了一声，缓步绕过他，下缓缓走向那寒冰玉榻，在抬眼时，他眼中甚至还有错愕不解。

        “逸儿？！”他反应过来，便想急急上前，一张俊脸已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芳华在他马上便要靠近我时，便题剑阻止了他，冷冷地道：“皇上莫要失了礼数，冲撞了祭司大人！”

        “好……好……”他已是尽量隐忍克制，可声音还是微微颤抖，“祭司大人，您如今可能出宫再举行一次祭典，如今战事四起，民心纷乱，若是真的再有什么起义，西夜从此便要亡了。”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待他说完后，突然笑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惊愕地看着我，“你……”

        我止住笑意，右手狠狠地拍了拍身旁找几。

        “啪——”

        一声巨响传来，连身边的芳华都毫无防备地吓得颤了一下。

        我起身朝他缓步走去，一字一句地道：“堂堂西夜帝王，竟将国之存亡屡屡教给神明，这是你无能！为了保住皇位，便利用亲侄子胁迫妹妹去虎狼之地，这是你无耻！如今屡屡不改，大祭司刚下葬，你便来求我笼络人心，这是你无情！如你这般，无情无义无耻之徒，又怎配做一国之君？！还妄想着神明能保佑你？！”

        我话音刚落，赫连权面色便惨白不已经，生生地退后几步才勉强站稳脚步。

        可到底我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如遭雷击一般，楞在那里半晌，才抬头看我，一字一句地道：“是朕……是朕无能，朕亦知晓自己做了何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可是如今后悔已晚，但西夜百姓无辜，他们不能失去信仰已久的神，更不能因着朕的错，便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微微蹙眉，“你说这话是何意？！”

        他踉跄几步，扶着身边的小几，才稳了身型，“宗政熙如今已疯魔了，昔年的上尧之约毁了不说，更是已调兵遣将，纷纷驻守在三国边境，想来，他如今是已不满足只做北齐的国君了。”

        怎么可能？我那日明明将刀插在了他的心口，这才不到一月，他便好了起来，还能调兵遣将，如此大费周章？！

        心中霎时一紧，我能伤他，却忘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能救他之人——音妩儿。

        “宗政熙发兵是为何种理由，你同萧连珏联手，也无法抵御北齐骑兵么？！”

        他点点头，看了看我，才缓缓道：“他只昭告天下称南昭西夜有人掳走皇后，要亲自征兵寻找，若是你一日不出现，他便要让北齐铁蹄踏平两国皇城。”

        “呵呵……宗政熙啊，宗政熙，如今你自己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天下，又偏偏将这罪责推脱给我，你可真是这世间最最阴狠毒辣之人！”

        “西夜王都如何了？”

        “人心惶惶，百姓不安。”

        我长吁口气。即便是音妩儿再厉害，却也不是神仙妖魔，如今宗政熙的身体那般情状，亲自出征，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心疾至死，看来这次还要给他二人重重一击，才会让他们长些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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