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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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肩走在街上,史明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妻子一起出门了。尤其是这一年来,他更是提不起一同出门的兴致。
这几个月来,言览览变得特别温柔,并且在表现出相当信任史明的态度。
“下次我带你去吃河豚,你还没吃过吧?”
“你真的要带我去啊?”
“虽然远了点,可是很好吃。”
言览览没有回答。究竟要不要去,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她是一定会去的。
史明本以为放假期间人们多半待在家里,没想到街道上居然人满为患。
史明和言览览夹在人群之中。
“去年终于平平安安地顺利度过,也请保佑今年我们一家人健康快乐。”
史明在心里如此祈祷,站起来时看到身边的言览览依然闭着双眼,口中吟吟有词。于是,史明又再度合掌许下心愿:
“这个愿望虽然相当自私,不过还是请神明保佑我和谈一念也能顺顺利利地继续下去。……”
吟到这里,史明叹了一口气,才又继续吟着:
“再过一、两年我会见好就收……”
说完之后,史明抬起头来,突然间,言览览轻轻地笑了一下,史明也只好跟着苦笑。
“走吧……”
言览览点点头,两人遂一起走下台阶。
本来只是为了好玩,真正抽签时史明却有些紧张。他们并肩站在梅树下,把签打开来一看,史明的是“凶”,言览览的是“大吉”。
“看样子我今年的运气大概不错哦!”
言览览目光灿烂地说道,但看到史明的签之后,她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凶呢?”
史明自己也有点讶异,神签的“外出”栏上写着“不宜晚归”。
“只是抽着好玩,你可别当真。”
史明一边听着言览览的安慰,一边信手摘下两枝梅花,然后偷瞄了手表一眼。
距离五点的约会还有一个小时,现在出发的话时间绰绰有余。
他们再度挤入人群之中,走到十字路口,车站就在前一百公尺处。
“要坐出租车去吗?”
“是啊!就在这里叫车!”
史明一回头,看到一辆空车从路口的方向驶来。
“你打算搭电车回家吗?”
“我要顺道去***一趟,然后才回家。”
“那么……”
史明回过头来看着言览览。
“什么事?”
“没什么……”
史明有点心虚,言览览却以光明磊落的表情向他点头,说道:
“你好走。”
“哦……”
史明说完之后又立刻加上一句话。
“我会尽早回家。”
“没关系啦!”
史明叫住出租车,挥着手坐了进去,言览览也站在雪花之中,笑嘻嘻地挥挥手。
“对不起……”
史明喃喃自语,对着映照在后视镜里的妻子又挥了一次手。
天气依旧温暖如春。
清晨还有些寒意,到了中午,天高云淡,柔和的光线撒满了街衢。午休时,有的人甚至远远走到海边附近去享受日光浴。
所谓小阳春天气就是指的这种天气。,人们就已经知道天和日丽了。
小阳春是个可爱的名称,和真正的春天相比,它显得短暂而无常,故得此名。比起现代人来,亲近自然的古代人对季节怀有更多的爱怜之情。
现在的小阳春天气,说明了气候正在变暖吧。
轾哲无所事事地想着,穿过了晴朗的街道,进一个咖啡店,史明已在等候他了。
“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不着急。”
轾哲和史明对面而坐,要了杯咖啡。
“让你特意来一趟,不好意思。”
“找我有事?”轾哲问道,史明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是这么回事,从明年起我就要到**了。”
“这是早晚的事。”
“难说。”
“你同意了?”
“我又没有什么失误,哪儿能轻易答应啊,你说呢?”
史明烦躁地吸了口烟说,
“我只说让我考虑一下。”
“真是‘并非夏去秋才至’啊。”
“怎么讲?”
“并不是夏天过去秋天才来到,而是在夏季之中已经孕育了秋天的征兆的。”
“有道理……”
“自然也好,人事也罢,看起来似乎是某一无突然变化的,其实,暗中早已开始变动了,只不过没有意识到而已,对吧?”
说到这儿轾哲忽然连想起谈一念和史明的事来。
他们目前的关系如果是盛夏的话,其中已潜藏了秋天的气息了,难道说以后要走下坡了吗?
史明不知道轾哲在想什么,愤愤不平地咂着嘴说道:“说来说去就是可怜哪,一旦被认为没用了,就像废纸一样彼扔掉。”
“你别太悲观了,如果管理有方,会有起色的。”
“再努力也是白费,我现在才算体会到了你那时的心情。”
“你可别跟我比哟。”
“早知现在,还不如以前和你一起玩儿个够呢。”
史明一路顺风,踌躇满志。是个办事干练,能说会道的人。
“我得学学你的生活方式了。”
史明的话酸溜溜的,他这类人是不会甘于寂寞的。
“你总是劲头十足的。”
“是啊,得找个女人来鼓鼓劲儿。”
史明说者无心,轾哲却是听者有意。
说到底,史明把恋爱仅仅当作刺激工作欲望,增添生活情趣的添加剂,而在轾哲的眼里,恋爱要沉重深刻得多。
“你真行,老是那么悠哉悠哉的,比过去显得更精神了。”史明哪儿知道轾哲的苦衷。“我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只能和你说说。”
“别想得大多了。”
“以后还能找你聊聊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的话。”
诉说了心事后,史明显得平静些了,两人又聊了聊,就分手了。
史明去附近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这时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你还好吗?”
从上次招待会后就一直没和谈一念见过面,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老样子,你呢?”
“还是穷忙活。”
接着,谈一念对史明诉说了一通“最近增加了讲座次数,可是学员人数却没有增多,真不景气”等等,然后,话题一转,
“你想不想换个公司开开?”
史明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回答好。
谈一念担心在公司谈这事不合适,史明看看屋里只有小玲一人,被他听到也无关紧要,就说“没事儿的。”
谈一念放了心,详细向他作了解释。 “这可真难得,只是太突然了,我没有思想准备。”
“不用马上答复,等一切就绪也得来年开春了,不着急。不过局长对你相当感兴趣,还说有机会想和你见见面呢。”
史明现在正闲得无聊,所以十分感谢谈一念这份好意,可又不便马上答复。
“多谢你的好意,让我先考虑一下。”
“没问题。”谈一念忽而压低嗓音说,“近来她好吗?”
他指的是言览览。
“还好……”最近他们经常通电话,却很少见面。
自从在**住了两晚之后,言览览就难得出门了,即使出门,一到九点她就急着回家。
言览览其它什么也没解释,多半和史明之间发生了冲突。
轾哲只在乎小衡,所以谈一念那神秘兮兮的口吻引起了他的警觉。
“难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是她自己的意思。”说完,谈一念又狡黠地问,“她没跟你说过?”
“好像提过,可是……”
“她到底怎么想的呢……”
“这个我说不好,反正她是个敢做敢为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这么说你可别见怪,我总觉着她要是认定了一条道就不会回头的。”
尽管轾哲不愿意听谈一念说三道四。
不管怎样,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呢。轾哲不了解她的真实想法,沉默不语,谈一念试探地问:“看样子你是蒙在鼓里喽?”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了,轾哲点了点头。
“最近感情不大融洽?”
“没有哇。”
虽说没像前些日子那样出门旅行,但每周总要见一、二次面,便匆匆而别。
“你们两人的事,我不想过问……”谈一念顿了一下,“她至少该和你打个招呼呀。”
“我倒无所谓。”
“你最好再和她好好合计合计。”谈一念又补了一句:“她瞧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轾哲想马上跟小衡联系,可是在办公室里打毕竟不方便。
轾哲点燃了一支烟,思考着该怎么和小衡谈这件事。
无论如何,怎么没和自己说呢。
自己瞎琢磨也没用,先约她出来见个面再说。
轾哲翻了翻笔记本,今、明两晚都有安排了。
不过,只要小衡能安排出时间,这边不参加也得去见小衡 ,直接听听她本人的想法。
待心情平静下来后,轾哲熄掉香烟,拿起手机出了房间。
和以往一样,他还是到搂梯过道那儿去打电话,看了看四周无人后,便按了电话号码。
现在是下午二点半,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
嘟…嘟…声响了好几遍。
“喂,喂。”
轾哲不由自主地拿远了电话,屏住了呼吸。
轾哲越想越不安,极力想像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就像自己亲临其境一样,轾哲一个劲儿地往坏处想像着。
“再等等看吧。”轾哲这么安慰自己说。他暂时不想回办公室去,就到公司地下食堂去喝了杯咖啡。
午饭时间已过,饭厅里空空荡荡的,有个认识他的人朝他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大白天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喝咖啡,别人一定会在背后议论他。
轾哲的脑子刚一开小差儿,马上又被小衡的事给占据了。
又过了三十分钟了,于是他走出食堂,给小衡打电话。
这回轾哲做好了随时挂电话的准备,和上次一样,响了半天没人接。轾哲挂上电话,等了一分钟,又拨了一次,还是一样。
轾哲半是放心半是失望,倚着墙沉思起来。
到底小衡到哪儿去了呢……。
轾哲一向以为只要想和小衡说话就随时都能联系上的。
原以为两人之间的纽带是十分牢靠的,没想到竟如此脆弱。
轾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思念小衡,渴望能见到她。
可是到哪儿去找呢,自己再着急也白费呀。只有熬到傍晚以后再说了,或者等她给自己的手机打来。
轾哲沮丧地回到屋里,接着看起摊在桌上的资料来。
轾哲的思路越来越拓展开来,要完成这个工作更是遥遥无期了。
他就这样边看资料边想小衡,一晃就到了五点,冬季日短,天已擦黑了。
一句话,上班时间有等于无,工作主要是由内容决定的。
好在轾哲所在的部门一般上午十点来上班,下午六点左右就回家。
轾哲把看了一半的资料整理好,放回书架,和同事一起出了公司。
地点是**的中式料理店。两人上了辆出租,快到**时,道路拥堵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街上就热闹非常,每个餐馆和料理店都是顾客盈门。
这种繁荣的景像不过是表面上的,人们烦恼于长期的不景气,借此机会开怀畅饮,来忘却黯淡的一年。
二人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些,上了二楼,进小包间一看别人还没到。轾哲又折回搂下,再次给小衡打电话。
快六点了,小衡到附近买东西也该回来了。
响了半天没人接,只好挂断再打,还是没人接。
到底去哪了呢?不会是两人一块儿出远门了吧。
轾哲正发呆时,另外几个同事也进了店,他只好随他们上楼去聚会了。
接下来,往每个杯子斟满了啤酒,大家碰了杯。
起初,话题集中在人事变动及各部门的最新消息上,说着说着转了向,有的人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
酒过三巡,众人逐渐放开了一些,嘻嘻哈哈他说笑起来。
大家的兴致越来越高涨。就在这时,轾哲的手机响了。
和同事吃饭时他向来是关掉的,今晚为了小衡的事就没关机。轾哲慌忙拈起身来,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离开房间,一直走到楼梯口,才接了电话。
“喂,喂……”
刚一听到对方的声音,轾哲眼泪都快出来了。手机声音不清晰,咝啦咝啦的杂音里传来小衡的说话声,声音听起来很远。
“太好了……”轾哲不禁脱口而出,“你现在在哪儿?”
“海边。”
“稍等一下。”
这儿离房间太近,通道又窄,人声嘈杂,轾哲把话筒贴在耳朵上下了楼梯,在门厅站定后,赶紧又“喂,喂”了几声。
“我在呢。”
听见小衡的声音,轾哲安了心,便一个劲儿地诉起苦来。
“我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人接。”
“对不起,我父亲去世了。”
“你父亲?”
“今天早上,家里打电话来通知我的,所以,我赶紧回去来了。”
轾哲知道小衡的娘家在**,父亲经营一个家具进出口公司。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和我说?”
“心脏病发作,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早晨就突然……”
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净往别处想了。
“真没想到……”轾哲不知该怎么安慰小衡才好,咕噜了一句“别太难过了。”
“多谢。”
“能听到你的声音真让人高兴。”
这是轾哲的真实感觉。轾哲明知这种时候约见小衡不妥当,还是憋不住说道:“我想见见你。”
今天一整天,先是听史明和谈一念说东道西了半天,后来寻找小衡时电话又一直没人接听,所以,和小衡通了话,轾哲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今天、明天都行。”
“我没时间哪。”
“什么时候有空?”
“下个星期吧……”
今天是星期三,到下周还有二、三天。
“我有话得和你当面说。”
“什么话呀?”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要在家里呆多长时间?”
“明天守灵,后天是葬礼,这两天离不开,我再跟你联系吧。”
“等一下。”轾哲紧握话筒,生怕它跑掉似的。
“把你那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行吗?”
“有什么用吗?”
“我去参加追悼会。”
小衡只好告诉了他,轾哲记下后,随意问了一句。
小衡声音很干脆,轾哲这才完全放下了悬着的心,挂上了电话。
知道小衡平安无事,轾哲舒了口气。
这种事情,他本该和小衡双进双出。
轾哲总算知道了没有婚姻关系的男女之间的联结是那么不牢靠,可是,这又怪谁呢。
收起了电话,轾哲满腹心事的返回了热闹的聚餐,刚一进门,大家一齐拍起手来。
“恭喜你和她取得联系。”
他们取笑道。轾哲只好又否认了一番。
“不,不。是家里有事找我。”
“看你拿着手机飞奔出去的样子,就像有好事。”
到了这个地步,辩白也是多余的,轾哲横下心,准备当一回大家的下酒菜了,他呷了一口别人给他斟上的绍兴酒。
聚餐完还不到九点。他们要去卡拉OK,轾哲不会唱歌,就和其他人去了**的一个小酒吧,酒吧里只有一条长长的柜台,充其量能坐十来个人。
各人要了一杯加水威土忌,谈了会儿工作上的事,**忽然问道:“瞧这意思,是女朋友喽?”
轾哲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说是结婚对象也没有错吧。”
“其实,我也有个相好的女友。”
轾哲并不是有经验的情场老手,全凭他自己的感受。
“说到底,最重要的是感情。”
两人又要了杯威士忌,直喝到十一点多才分头回家。
小衡刚才说一个星期左右见不了面,得等到下周,轾哲实在情难自禁,他知道这种时候约她出来不大合适,却又急切地想听听她的声音。
轾哲正犹豫不决时,拨了小衡的手机号码。
只有借着酒劲儿轾哲才敢这么做。
不大工夫,时间不长,小衡接了电话。
“喂,喂……”
一听到小衡的声音,轾哲激动得难以自恃。
“是我,听出来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
深更半夜的打电话,使小衡感到意外。
“跟你通过话后,越喝酒越想你,实在忍不住了。”
轾哲壮着胆子问道,
“明天要守灵?”
小衡没言语,轾哲又道,“明天晚上,我从饭店给你去电话。”
轾哲一个劲儿他说服小衡,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乞白赖的了。
轾哲一个人又喝起闷酒来,回到家中时,已是后半夜了。
这个年纪居然喝到午夜一点,第二天当然打不起精神来了。
轾哲自知不该放任自己,却在心里庆幸工作的清闲。
坐到桌前,刚浏览了一遍资料,他就沏了杯茶提提神,再接着看资料,没二十分钟又想休息了。就这么凑凑合合地熬到了下班,轾哲才算清醒了些,有点精神了。
轾哲在公司附近的小店里简单吃了点东西,就从东京站坐上了开往**的班车。
至于会面的地点,自然应以好找为准。
左思右想了一番,轾哲进了一家位于**的高层饭店,轾哲和小衡在那儿吃过一次饭。
窗户面向大海,可以一览美丽的夜景和灯光点缀的大桥。
这里离小衡的家应该不会太远。
轾哲站在窗前,望着眼前一片璀璨的灯火,心里想像着将要与从灵堂赶来的小衡拥抱的情景。
他不清楚守灵几点结束。
轾哲拿起了电话再一次拿起了电话。
轾哲不无某种自我欣赏。
他正在愣神儿,小衡接电话了。
“喂,是我呀,我现在在**饭店呢。”
“真的?”
“昨晚我说了要来的,我在**饭店里等你。”
轾哲把地址告诉了小衡后,又催促道:“你能不能马上来呀?”
“你可真是说风就是雨,我可……”
“守灵结束了吗?”
“刚结束了一会儿。”
“那还等什么呀,这儿离你家挺近的。”
“求你了,我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央求了好半天,小衡才勉强应允了。
“好吧,我这就去。”
轾哲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小衡。
从小衡家到这里,坐车也就十五、六分钟的距离,加上准备的时间,约摸得一个小时。轾哲心不在焉地瞧着电视屏幕。快到十二点了,夜间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
关掉电视,轾哲走到窗前,眺望起夜景来。回顾过去的一年,从头到尾好像全是为小衡而度过的。
两人简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他从六十多层的高处向下俯瞰夜晚的阑珊街景,更觉醉意朦胧,恍惚觉得每一个闪亮里都有小衡的身影。
此刻,小衡一定正穿过一座座高楼大厦和一个个明灭的信号灯,走进饭店,跑进电梯。
他期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将额头贴在玻璃窗上,这时门铃响了。
他一跃而起,刚开开门就情不自禁地嚷道:“可把你盼来了。”
眼前站着的正是小衡,她身穿黑色丧服,一只手里拿着件外套,头发盘了上去,雪白的衣领里露出纤细的脖颈。
轾哲握住小衡的手走进屋里,又说了一遍“你可来了。”
他张开两臂把小衡揽到了怀里。
此时此刻,什么守灵、丧服统统都被轾哲忘得一干二净了。
轾哲放开了小衡,仔细打量起她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谁敢违抗你的命令呀!”
小衡靠近了窗子向下俯瞰。
轾哲挨着穿丧服的小衡站在窗前。
“我刚才就这样一边看一边等你。”
说着轾哲攥住了小衡的手,小衡的手冰凉。也许是初冬的深夜里一路赶来的关系吧。轾哲给她悟着手。
“他们也太爱操心了吧。”
“他们要是知道你上这儿来,可不得了。”
小衡身上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线香味儿,使轾哲产生了错觉。
“他到底告诉你了。”小衡早有预感。
“为什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呢?”
“不想让你担心嘛……”
小衡的表情异常严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的夜景。
轾哲看着她的侧脸,把右手放在小衡的膝头。
“别难为你自己了。”
“哪里……”
“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小衡面无表情,默默走到沙发前,拿起叠放在那里的外套。
见小衡这副神态,轾哲问道:“回去了吗?”
小衡微微点了下头,含混不清他说了句什么。
轾哲惦念着小衡,内心涌起了对她的满腔爱怜。
从大年夜到正月初二,轾哲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这是从未有过的。
轾哲换上了崭新的西服,他和小衡约好了今晚六点在**饭店见面。
去年岁末丧父的小衡,正月是在老家过的。
她借口“没有时间”啦,“特别忙”啦等等打马虎眼。
大厅里身着节日盛装的女性花枝招展,洋溢着新年的热闹气氛,有的家庭正在准备退房回家。
新来的人和要走的人混杂在一起,大厅里熙熙攘攘,轾哲坐在一张沙发上,不经意地看着门口。
快六点了,小衡该到了。
今天小衡会是什么打扮呢。
轾哲又看了一眼入口处,只见旋转门那边出现了一位女性,轾哲蓦地站起身,看见小衡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
轾哲迎上前去,说了句“新年好”,小衡也轻轻问候了一句。
小衡羞涩地微微低着头,从小衡的脸上已看不出守灵之夜那凄然的表情了。
“咱们到楼上去吃点东西吧。”
轾哲对**不大熟悉,所以就在饭店的餐厅订了座位。
上到顶层的餐厅,两人面对面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新年期间,一家一户的比较多,轾哲根本不在乎周围的目光,小衡也满脸无所谓的样子,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轾哲点完菜后,和小衡喝起了葡萄酒,轾哲道:“我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怎么这么想啊?”
“我也说不清,总觉得……”
“新年在老家过的?”
“嗯。”
“大致安定下来了吧。”
“差不多了。就是母亲还很难过。”
父亲去得太突然了。
“那你就住下去吧。”
“我当然可以啦。”小衡简练地回答了这一微妙的问题。
先上了个蒸牡蛎,飘散着香摈酒的馥香。
轾哲在董事长家几乎没吃什么,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他又要了杯白兰地。
“同为一年,却各不相同啊。”
有的一年令人刻骨铭心,也有的一年平淡无奇。从这个意义上讲,过去的一年是轾哲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年了。
“再暖和一点,咱们还去海边怎么样?”
有一次偶然邀请小衡去赏梅,恰巧,她早就想去,于是他们尽情观赏到了早春绽开的梅花。
回想着那时纯真无邪的小衡,轾哲深情地望着她的脸。
“这是为今年元旦特意做的。”
汤端上来后,小衡悠然地喝了起来。那优雅的坐姿,喝汤的架式,举手投足都给人以美感。
轾哲看得着了迷。
“怎么讲?”小衡停下了喝汤,问道。
说完轾哲才意识到小衡的父亲刚故去,便道:“这首和歌并不是意在用梅花描绘死者,而是要表现梅花所具有的那种清冽、庄严的韵味。樱花容易给人以流于人情的脆弱感,而梅花则令人肃然起敬,……”
“是有这种感觉。”
“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呀?”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
“你的记性可真好。”
“那么,今年就不去了?”
“今年还是不去为好。”
轾哲一听小衡这口气,不由停下了手里的刀叉。
“明天回去。”
“那么快就……”
轾哲以为她还得再呆两、三天呢。
没想到小衡专门为了猫回家。
莎莎是那只猫的爱称。
“猫、狗都没有健康保险一说,就显得特别贵。”
轾哲说道。小衡皱起眉头说:“可是猫也难受呀,不给它治病多可怜哪。”
“那是,猫也是家庭成员之一呀。”
服务生来给轾哲和小衡的杯子里斟满了葡萄酒。
窗外是一片灯海,轾哲一想到每个灯光底下都住着人家。
可以肯定地说,这些情侣有的情投意合,有的貌合神离。
小衡和轾哲算是神仙眷侣了。
眺望着眼前的灿灿灯火,一个想法渐渐在轾哲心中清晰了起来。
轾哲沉思的时候,小衡也轻轻地倚着窗边向外眺望。
轾哲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思已被小衡看透,便转过身不再看窗外,小衡也收回了视线,
“真是无奇不有。”
小衡听了,说道:“对不起,净跟你说些鸡毛蒜皮的事……”
“哪里,正是我想听的。”轾哲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因此放宽了心。
“好了,今天不谈那些了。”轾哲端起酒杯跟小衡碰了碰杯,“祝你今年交好运。”
两人又碰了一下杯,轾哲一本正经他说道:“今年会是什么样的一年呢?”
“你是说我们吗?”
“今年想要更多的在一起,更多的去旅游。”见小衡赞同的样子,轾哲说了句:“希望能更长久的呆在一起。你呢?”
“那还用问。”小衡答道,忽然又反问他:“照这么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呢?”
“你的意思是?”
“我们俩……”对这样直截了当的问话,轾哲一时答不上来。如果拣好听的说当然容易,可是对于现在的小衡来说,那种暧昧的回答是行不通的。
男人要求更频繁更长久地来往,女人也愿意交往下去,于是海誓山盟,情意绵绵,使人陶醉在恋爱之中。
显然这是好幻想的浪漫主义者的想法,什么实际问题也解决不了。因为根本就没有现成的答案,所以不愿正视这个问题。
如果两人就这么继续热烈相爱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呢?
随着更多地一起出去约会、旅游,那么最后呢?
最后两个人会更为牢固地结合。
主菜之后是沙拉和奶酪。以往一到快结束就餐时,赶紧现考虑下一步的安排,心里老不踏实,可是今天晚上早已安排就绪了,
对轾哲的建议,小衡不置可否,内心很矛盾。轾哲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不必非要问得那么清楚,自己决定就行了。
饭后要了红茶和白兰地。小衡不想喝,轾哲非要她喝一点儿。
“这酒劲儿不大,没事儿。”
小衡指着窗外问道,轾哲这才回过神来,只见隔着黑漆漆的大海,远远的彼岸闪烁着一条光带。
“太阳就是从那边升起吧。”
“今年的第一次日出看了吗?”
“遗憾得很,没看着。”
“那好,明天咱们一块儿看吧。”
轾哲在心里描绘着和小衡拥抱时迎接朝阳的情景。
“咱们走吧。”
轾哲放心地坐在沙发上就去洗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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