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说实话

一顿美餐过后，李博阳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的呼了一口气。
  姑父开始收拾东西，姑姑也跟在一起弄，李博阳起身想要帮忙，却被胡凤喜按住了肩膀。
  “这么长时间，难得回家一趟，就歇着吧。  ”胡凤喜调侃道。
  李博阳正准备要说话，就听到房门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巴掌大小的投影悬浮在门前。
  胡凤喜也看了过去，微微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投影中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有着明显的机械改造胳膊，看上去邋里邋遢。
  眼神更是飘忽不定。
  明显是磕了药。
  胡凤喜正要上前，却被李博阳拦住，“姑姑就不要过去了，这明显是来找我的。”
  “……不……不会有事吧？”胡凤喜稍稍有些担忧。
  李博阳直接扬手，“姑姑你多虑了，我现在可是星士呢。”
  胡凤喜怔了一下，“这倒也是，你现在是星士，就算出城去野外也没什么不安全的。”说话间又回头去帮姑父干活了。
  李博阳脸上浮起笑意，那位刘大力当真是活得不耐烦啊，胆子倒是不小，心黑手辣，要是不在如今的时代，没准还能闯出什么名堂。
  可惜人类这里已经有三名乙太者坐镇，人类的大方向已经被定死了。
  刘大力充其量不过是磨刀石罢了，还是那种随时可以被丢弃的磨刀石。
  胆子再大，心再黑，终究逃不过被清算。
  门外出去，顺手带上了门，李博阳看着面前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的高瘦年轻人，轻轻说了一句，“带路。”
  高瘦年轻人呆滞了一下，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一下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这人怎么不按剧本来？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吧？！
  年轻人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李博阳那淡漠的眼神下，终究没有说出来，心中莫名有些心悸，转身在前带路。
  几分钟后，李博阳与年轻人一同踏出了平民区，进入了散户区。
  明明已经是晚上，散户区却像是刚刚开市的集市，热闹得有些喧嚣。
  只是在这表面的热闹背后，却是醉生梦死的放纵，以及对死亡恐惧的疯狂。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细细品来却又非常正常。
  散户区的人，能够获得权限的，十不存一。
  换句话说，别看这些人改造得欢实，但一个个的寿命，也就六十岁。
  再厉害的人体改造，也逾越不了乙太者定下的人类法则。
  既然知道自己活不长，那么除了恐惧之外，当然也就只剩放纵了。
  单单只看这里迷幻烟气的浓度，起码是平民区边缘地带的十倍以上。
  让对烟气不喜的李博阳，微微皱眉。
  前面带路的年轻人，顺着大道走了一段之后，突然转向，向一条小巷子中走了进去。
  小巷子看着有些熟悉，李博阳迅速的调阅博阳的记忆，一下就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暗街。
  是违禁品交易最为严重的地方。
  也是曾经的博阳，特意来过的地方。
  前身博阳终究只是一个稍有天赋的学生，面临高考，偏偏还有一个对他揪着不放的讲师刘大力，他要说毫不担心，那简直就自己骗自己。
  所以必然的，他会寻找解决的方法。
  于是他就盯上了暗街。
  如果能在暗街买一根觉醒针剂XI，或许能解决博阳所面对的麻烦。
  只是博阳终究是个学生，他根本拿不出太多的信用点。
  面对售价高达五六十万信用点的觉醒针剂XI，他根本买不起，所以他的选择只有一个。
  那就是买一根劣质的觉醒针剂。
  其实不仅仅博阳会这么选择，不少对自己未来失去信心的学生也会如此选择。
  劣质针剂一根也就一万信用点，博阳从小到大存下来的信用点差不多有三万，足以买三根了。
  可就算是劣质针剂，在暗街中也属于畅销产品，虽然每天流入暗街的劣质针剂起码有几十根，但买这些针剂的人更多。
  所以无权无势的博阳，要想获得针剂，那就只有乖乖排队。
  正常的觉醒针剂，哪怕是最便宜的版本，也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促使人觉醒出能力。
  但这种非正常性的刺激觉醒，帝国并不提倡，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潜力有限。
  一名普通人，如果没有使用针剂，没有觉醒能力，只凭自身努力，最终能达成的成绩能打八十分的话，那么使用了针剂，觉醒出能力，最终能达成的成绩最多也就七十七八分左右。
  努力达成的八十分是极限却不是上限，还有突破的可能。
  依靠针剂达成的七十几分却是上限，锁死了全部潜能。
  努力完胜针剂。
  但如果说针剂要比努力好在什么地方的话——那就是是轻松。
  努力达成八十分，那真的是要拼死拼活才有可能达成，绝大多数普通人根本做不到那么努力。

  而针剂觉醒能力，要想达成七十几分，却要轻松很多，完全不必拼命。
  既然能轻松，而且最终成绩相差得也不远，那么何必要死要活的去努力呢？
  正因为如此，就算针剂激发的能力潜力再有限，仍然会有不少年轻人选择使用。
  只是正版的觉醒针剂太贵，就算是最便宜的也得五六十万信用点，对普通人来说太奢侈。
  于是乎，劣质的觉醒针剂，就成为了大多数普通人的选择。
  劣质觉醒针剂的觉醒几率是三十分之一，但由于所使用的材料劣化，导致针剂具有特殊毒性。
  正常的觉醒针剂一个星期就能重复注射，而劣质针剂半年只能注射一根。
  要是超过上限，人很有可能就会毒性爆发，DNA崩溃而死。
  博阳半年前已经注射过一根劣质针剂了，不出意外的毫无作用。
  这才导致博阳心灵受创，对精神方面的抵抗力大降，这才轻易中了刘大力的催眠暗示。
  其实博阳也不想想，三十分之一的几率，一次不成太正常了，何必想那么多。
  李博阳看向前面的年轻人，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将自己带到这边来，事先准备好的理由，大概就是博阳预定的针剂到了。
  博阳三万信用点，两万都用在针剂上面了。
  上次用了一根，现在还有一根，半点没毛病，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站在暗街的路口，李博阳半响没有进去。
  前面带路的年轻人见状，不由回头看向他。
  “先生……怎么了？您不进来吗？您预订的针剂已经到了。”说的的话倒是客气的很。
  李博阳瞥了他一眼，转身向暗街对面的街道走了过去。
  暗街的对面是杂货街，不少居住在散户区的人在这里摆地摊。
  由于散户区只有一个守护之眼，每天也只象征性扫视两次，根本没有专人巡视，所以散户区这边比平民区的违禁现象要多得多。
  对于城市的领/导层来说，散户区就是一个释放渣渣们压力的地方，乱一点也无所谓。
  反正散户区在城市区域中最边缘、又最小，只要不发生大规模的械斗，能维持总体的平稳，那就OK。
  看到李博阳向着杂货街走了过去，那名年轻人  抿了抿嘴，本想喊一句，却顿住，然后向身后看了看。
  躲在暗街后方的刘大力从阴影走了出来，对着年轻人挥了挥手。
  年轻人如蒙大敕，迅速的走开，没再跟上李博阳。
  到暗街来买东西，突然转变主意，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暗街的东西大都来历不正，谁也无法保证使用效果。
  后悔了、不想买了、或者再考虑看看，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
  刘大力对此并不怀疑，毕竟在他的调查中，博阳并不富裕。
  深深的看了远处的李博阳的背影一眼，刘大力将手中拿着的头盔掂了掂，然后给自己戴上。
  反正对他来说，只要人引出来就行了，他眼中，博阳只要出门，就算是个死人了。
  李博阳仿佛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走进杂货街，在第五个铺位中停了下来。
  这个铺位卖的是一些石头，是各种颜值还算不错的石头。
  只是单纯的宝石，在可以任性合成的星际时代，并不值钱。
  唯有难以合成的、蕴藏能量的特殊矿石，才会引起大多数人的兴趣。
  这个铺位的石头漂亮是漂亮，但似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售卖石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青年，她穿着吊带衫与紧身裤，由于颜值与身材都过于普通，看上去当真一点都不性感。
  但李博阳注意的不是这一点，而是这名女青年，是他在散户区见到的，极少数没有进行机械改造的人类。
  虽然这女青年肩膀上也有刺青，但从神色上来看，她显然十分憔悴，黑眼圈非常明显。
  她盘坐在地摊的后面，膝盖上正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那应该是一本电子书。
  尽管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李博阳站定到她铺位前，但她仍然低头看着书，一点也没有招呼李博阳的意思。
  李博阳倒是有些诧异，在散户区见到一名挣扎着想向上的人，还真难得一见。
  环境是会同化人的，假如周围的人通通都是那种不上进的咸鱼，那么处在这个环境中的人，自然也会渐渐的丧失上进心。
  散户区可不存在定居的说法，根本上就不存在居住在散户区的小孩。
  会沦落到散户区的，只会是成年人，所以别说什么帝国没有给机会。
  是他们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放弃，最终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凡是在散户区的，基本上都是领着帝国救济金的。
  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心里竟然还会有继续上进想法的人……在散户区简直就是奇葩。
  李博阳看着女青年认真而又憔悴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吞云吐雾的其他人，不由微微摇头，这种对比太过鲜明，他就是想不注意到都难。

  “老板，你这里的石头怎么卖的？”李博阳看着地摊上的石头开口问道。
  女子头都没抬，用极快的语速回应道，“小块的十二，大块的十五，如果买五块以上，不论大小，一块十点。”说完继续看书。
  李博阳摸了摸下巴，这女的怕不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所以想从咸鱼一跃而起，试图最后再搏上一搏？
  可是……沦落到散户区，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起码她的天赋并不好。
  但沦落到散户区，也并没有进行人体改造，说明这个女的心中，仍然有所希冀。
  低头看了看地摊上的石头，李博阳淡淡的说道，“如果我把石头全买了呢？”
  女子不由一怔，这才抬头看向李博阳，“大大小小石头，这里总共二十三块……先生，您就要这么多吗？”
  “哦？那你总共有多少？”李博阳似乎不经意的反问。
  女子咬咬下唇，似乎考虑了一下才说道，“我住的地方还有十二块，总共三十五块石头，如果先生你全要的话，我算你三百信用点。”
  李博阳微微点头，“可以。”
  女子面露喜色，迅速的将地摊上的石头收拾好，统统放进身边的箱子中。
  然后起身，“先生请跟我来。”说完，她直接向杂货街的深处走去。
  她的那个箱子，大概自带导航移动系统，随着她的走动，自发的跟在她的身后。
  李博阳不急不躁，默默跟上。
  自以为悄悄跟在李博阳身后的刘大力，头戴着头盔，脸色越来越差。
  这个博阳怎么这么难搞，莫名其妙买什么石头，乖乖给我宰掉不好吗？
  暴虐的杀气从他的身上一闪而逝，周围的人不由都僵了一下。
  感应着那股威压的能级，李博阳眼神微暗，这个狗屎运的刘大力，竟然是银法阶。
  不过想来能够突破到银法阶，就是刘大力狗屎运的极限了，所以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家伙恐怕多年来毫无寸进，一直都是银法阶的初级——Lv13里尤。
  多年毫无寸进，换成任何一个人，心情恐怕都好不到哪里去。
  就更不要说，刘大力这种自私狭隘、暴躁易怒、自以为是到理所当然的家伙了。
  迁怒他人，简直是必然的。
  不迁怒博阳，也会迁怒博月，反正总要有人来充当他的怒火发泄筒。
  但是他自己，恐怕还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迁怒。
  他这种人，总要给自己找个理由，然后将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予以批判。
  甭管他自己的理由说不说得通，他自觉得通就好。
  天色越来越黑。
  周围的路灯也都开了。
  惨白的灯光照亮了路面，灯光下人流如织。
  由于散户区很小，所以间接的导致这里的人看上去最多。
  而这些咸鱼白天基本在家宅着，多是夜猫子。
  人这么多，也就不奇怪了。
  他们的权限大多不高，每天能上星网的时间也都有限，而且一个个也都是要吃饭的。
  即便改造人体，成了半机械存在，大都由于改造的档次太低，除了不会生病，也仍然需要补充能量。
  李博阳跟在女子的身后，对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稍稍有些不习惯。
  如果都是一些普通人，他也无所谓，可要是都是些抽大烟的，他就有点不耐烦了。
  要不是他还想顺便将刘大力给解决了，当真想扭头就走。
  好在女子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并不算远，又过了一个街口就到了。
  位置稍稍有些偏辟，在一栋方方正正、像是一个正方体的房子的五楼边角。
  或许是因为这时候的人都出去了，楼里面的人并不多。
  “就是这些。”到了地方，女子开门进去，在里面搜索了一下，然后将东西拿了出来说道。
  李博阳进了房间，向周围看了一下，房间着实有些小，只放得下一张床。
  床上面随随便便的放着一个虚拟头盔。
  整个房间看上去不像是家，更像是小旅馆的客房。
  而且还是最差的那种。
  李博阳走到女子的边上，看着她从床底下抽出来的方盒子中，整整齐齐放着的石头，忽而说了一句与此时无关的话，“我看你一直在看书……你是不是想从这里走出去？”
  女子愣了一下，这才仔细的看向李博阳，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你是平民区的？”
  听到这句话，李博阳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不信自己有能力改变她现在的生活……潜台词大概就是觉得自己是个骗子？不由笑了笑，警惕性还挺高。
  李博阳挥了挥手，地面上的石头悬浮而起，在他的身边徐徐环绕。
  女子看着石头上下悬浮的样子，不由一惊，向后退了一步，“能力……你是能力者？你这么年轻，该不还是个学生吧？”
  李博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低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女子身后的箱子上。
  箱子无声无息的打开，内里的石头也都悬浮出来，加入环绕他的行列。

  “这？！……啊？”女子大惊失色，不由捂住了嘴。
  能力者不算稀奇，就算在散户区，见到一名两名能力者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这机械箱，已经与她绑定，没有她的首肯，箱子理应无法打开才是。
  若对方是使用暴力打开，她也不会这么惊讶，可箱子偏偏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看上去还是一切正常的样子，这种难以理解的事情，让她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箱子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被打开了？
  李博阳没理会她的惊讶，而是伸手一招，三十几块石头，悄无声息的碎裂、崩塌，然后化为灰灰，最终只有三颗近乎透明的晶体落入他的手中。
  “我问一下，那种黑色、带有鱼鳞花纹的石头，你从哪弄的？”
  饶有兴趣的看着手心中的晶体，李博阳看向女子，轻声问道。
  呆呆的看着李博阳手，女子再次向后退了一步，稍有些是怯懦的回答道，“我在诺巡山脉那边找到的……我不能确定那边还有没有。”
  “没用的，没有足够的掌控能力，即便你知道石头里面有东西，你也拿不出来。”
  “而且这个石头不是能量晶体，你无论拿到什么地方去，也不会有人收购的。”
  “所以你的选择……要么与我说实话，要么你什么都得不到。”李博阳没关心女子话中的真实性，直截了当的说道。
  女子怔了怔，咽了咽口水，然后叹了一口气。
  随着这一口气叹出，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或许是觉得自己根本没得选择，所以反而不紧张了？
  “我可以带您去，我的要求不高，我只是希望我可以离开散户区。”女子的声音低沉，犹如哭泣。
  李博阳将晶石收入腕表空间，然后歪头看着女子，“我很奇怪，你怎么会在散户区？你如果一直都这么努力，不应该会在这里。”
  女子苦笑，“我叫伊利西斯……我是费伦家的三女。”
  家族之女？李博阳顿时明白过来，看向女子的眼神稍稍有些同情。
  星际时代，人类在不断前进中，虽然在不断的打破旧有的秩序，可有些事情仍然无法避免。
  那就是因为血脉传承，而逐渐形成的家族。
  绝大多数的异能，都是可以通过血脉来传承的，但仅仅是异能，并不会形成家族。
  因为异能的传承模式，注定了不可能会形成家族。
  异能者的等阶越高，传递给下一代异能的可能性就越高，但与之相对的，诞生子裔的可能性就越低。
  没有足够的后裔来继承血脉中的力量，异能再强也没法形成凝聚力，进而形成家族的小团体。
  所以在星际时代，形成家族的基础就非常明确了——魂格！
  魂格与异能一样，都是可以进行血脉传承的。
  但这种传承与一般的血脉传承又不太一样，形成的家族与古旧的家族也不太一样。
  只有具有魂格，才有资格向帝国申请家族建立。
  家族虽然具有不少特殊的权限，但同样的，家族一旦建立，那么帝国的基础保障，就不再对家族起效，这是其一。
  其二，魂格具有唯一性。
  换句话说，如果家族中有人觉醒了魂格，那么其他人也就没有觉醒魂格的机会了。
  而魂格觉醒者，自然也就成了家族的支柱性的存在。
  如果觉醒者恰好是自己的对头，那么结果……大概就和伊利西斯的下场差不了太多。
  没有帝国的基础保障，又被家族赶出了家门，最终沦落到散户区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伊利西斯被赶出家族，这同样又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伊利西斯之前太过娇生惯养！
  若不是如此，只要她足够努力，只要她为家族有所贡献，那么根据帝国制定的家族律法，她根本不会被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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