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玉手碾天机盘盘香

王女殿外千层云，云上华灯点点。

一榻，一琴，一佳人，七弦动，弹尽人间无数。

芸菲瑶的琴很好，这得益于剑无极传的琴书。她弹的曲子亦是无上之作，那是她曾为龙套时的沉淀。

芸菲瑶的身后站了一位老者，白眉白须白袍扇，已经站了有些时候，却没有打扰弹琴的人儿。老者的身后跟了两个小童，七八岁模样，扎着冲天辫，手里捧着棋盒，紫竹笔。

一曲终了，芸菲瑶起身，老者上前一步，“世人都说王女殿下只会舞剑，是个莽女子。想不到殿下的琴艺如此超凡，看来眼耳皆是骗人的。”

“我本来就是一个莽女子，边哨里和炮灰们摸爬滚打惯了，这里的规矩一个不懂。你老呢……也别和我整那些弯弯绕绕，有话直说。”芸菲瑶大大咧咧的转过身，呲了呲牙。

老人一愣，脸上‘藤’的一下就红了，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后面的小童连忙上前拍了拍他后背，前者侧过身狠狠的咳了一下才算缓过气来。

“无礼。目无礼，身无礼，心无礼，殿下学不了我的艺，我们缘分已尽，告辞。”说完，转身就走。两个小童左右看了看，一会儿老人，一会儿看芸菲瑶，最后叹了一口气，追上了老人。

“呵呵！”

芸菲瑶玉手一挥，转身继续弹琴。

如此又来了三个老寿星般的人物，都以各种理由离开，直到双月临空悬在云海中央，天上的青红双色星云挂在王女殿旁，这才再没有人来。

“殿下，人间界最好的棋书之圣都来过了，怕是无人传法。”三个女官动作统一的同时开口，说出的话没有一丝生气。

“哦，那就自学成才了。去把棋书二艺有关的典籍寻来，我瞧瞧。”芸菲瑶依然弹着琴，琴音绕梁，云海生潮，潮中似有云朵化成了鱼，四处游动。

三个女官这一去，就是三日，三日后回来时，芸菲瑶正饿的趴在床上翻白眼。见了三个女官，眼睛一闭，“你们三个为啥一起去，就不会留下来一个伺候吗？想饿死我啊？”

“殿下没吩咐，所以未留。”三个女官同时开口，动作一致，木偶一般。

“哦，原来是我自己的过失啊。”芸菲瑶翻了个身儿，小手无力的抬起从左到右指着三个女官，“从今天开始，你就叫一，你叫二，你叫三。我饿了，一去给我寻吃的。二打扫王女殿，脏死了，连个灰尘都没有。三去寻些鱼食来，我看云海中有云朵化成的鱼，我饿了，它定然也饿。”

芸菲瑶饿的两眼发花，已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说完便昏睡了过去。

饿，这是多么陌生的感觉。

有多久没有体会过饿了？

忘记了啊，好像平时从没有注意过呢。

芸菲瑶的思绪在黑暗中飘着，思索着，某一刻，四周多了一抹白，白色的山，白色的树，树的下面听雪和燕子正在下棋，下的是五子棋，这还是芸菲瑶闲时教过的。

“你们不饿吗？”芸菲瑶的思绪飘了过去，听雪起身行了一礼，“主上。”

旁边的燕子伸手抓了一下，明明她抓的地方空无一物，手里却多了一个白色的果子。

“吃这个，就不饿了。我说你这个主子，自己拥有一方世界，竟然还会让自己饿着，你行不行？”燕子把白色的果子塞到芸菲瑶的手中，芸菲瑶的思绪动了，张口咬了一口，“真好吃。这是什么？”

“好吃就行了，你问那么多干嘛？想吃就心里想一想，黑白之境三千阙，此阙独属于你，你的意念便是这里的法则。”燕子还是那个臭脾气，说着用手推了一把，将芸菲瑶推出了黑白之境。

“哎……你个死丫头，竟敢推我？”芸菲瑶猛的睁开眼，她身前的一道身影连忙躲在一边，等她看清了，却是执笔令白一。

“你来干嘛？”芸菲瑶自我检查了一下，身上凭空多了使不完的力气，不仅不饿了，还有一种撑着的感觉。

“殿下，听闻所有的圣人们都拒绝向殿下传授大道，故前来瞧瞧，殿下的功课……”白一低着头，依然不敢看过来。

“我命令你，可以直视我，不算僭越。”芸菲瑶白了他一眼，后者听了，大着胆子抬起了头，一脸的惊讶。

“似曾相识？”芸菲瑶笑了。

“不曾，殿下太美。”

“你心跳加速了？”

“臣惶恐……”白一吓的折了腰。

“没有，你脸红什么？直起腰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宁折不弯，卑躬屈膝，成何体统。”芸菲瑶板起脸来特别凶，啊呜啊呜的那种。

白一听了，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腰杆，如剑。

“这世上，棋从何来，书从何来？”

“回殿下，”这次白一没有折腰，抱了抱拳，“有圣人传法。”

“圣人从何处得知？”

“不是圣人，不知。”

“从这天地！”芸菲瑶玉手一抹，扫过四周的云海，“这天地有音，万千星落如棋，风云变幻书自成，它们，便是最好的老师。”

“臣，懂了。”

“你懂，希望有些人也会懂。”芸菲瑶挥手回退了白一，后者离开，临走带走了三个木偶般的女官。

从此，王女殿只剩芸菲瑶一人，饿了，有七色鸟儿衔来果子，糕饼。渴了，有云海中的鱼儿托上玉盏，送来琼酿。

日子就这样过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出现在王殿。

“让我去对阵？亏你们想的出来，不是有那些圣人吗？”王女殿上，芸菲瑶看着前来的白一，心里却琢磨着，你一个执笔令没事干了啊，动不动往我这跑，不知道本殿下是女饿，男女授受不亲？

“那少年来自下界，是‘下界秘境’里最出类拔萃之人，指名要挑战王族子弟，殿下……”白一有些为难。

芸菲瑶笑了，笑的极美，“王族子弟，是他一个下届来的能见的？他以为他长得很帅？”

“是挺帅的，就比我差一点。”白一憨憨的实话实说，说完了，脸一红，竟然有些羞涩？

“王上和大巫祭的意思是，毕竟是秘境出来的，总要鼓励一番，王女殿下刚好可以震慑一下，也让这些秘境出来的知道，王族自有王族的伟大，不是他们可以仰望的。”

“既然不是他们可以仰望，他们更没有那个资格见到我，不配。”开什么玩笑，背后捅刀子把她抓来王女殿，头上按了一个王女的名分就想把她推到王座那个笼子里？如今，又随便让她出面去镇压秘境出来的刺头，真当她是好骗的？

白一吃了一鼻子灰，走了。

半日后，复又回，端了一个棋盘，上面落了黑白二子无数。

“何事？”芸菲瑶侧躺在白玉床上，一手提着青藤酒葫芦，一手抓着鸡腿，正在大吃大喝。

“殿下，你、你…………”白一许是第一次见如此模样的少女，惊慌中眼神躲闪，脸也红了。

芸菲瑶见他模样，低头一看，“哦，光顾着吃了，衣襟啥时候开的？”遂放下青藤葫芦，将微开的衣襟拉好。

“我美吗？”

“美！”白一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然后大惊，连忙低下头，“臣惶恐…………”

“说真话，我爱听，惶恐你个头啊。不许低头，不许折腰，再犯，自己把自己打死。”芸菲瑶脸颊微红，已显醉态，大大咧咧的向后一靠，靠在了玉床的浮云上，“你的心跳的真响。”

她笑了。

“殿下，还请解棋，这是那秘境少年悟出的棋，臣老们都看过了，无人可解。”白一红着脸连忙岔开话题。

“圣人们呢？看过了？”

“圣人们说，既然王女殿下都不屑观瞧，这棋自然无资格让他们一观。”

“虚伪。只是官职名为圣人，真把自己当圣人了。”芸菲瑶摆了摆手，“拿过来，我瞧瞧。”

白一应诺，将棋盘呈到身前，芸菲瑶却是看也未看，随手拿起一颗，玉手一捏，“啪”的一声捏碎了一颗白子，然后随手丢在了棋盘上。

“走吧，我乏了。”说完，将青藤葫芦提在半空，一边转身，一边将酒水倒入口中。

酒水化白龙，晶莹入小口，朱红贝齿白，香舌抹唇春。

白一“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红着脸，逃也似的跑了。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王女殿传出一声狂笑，如百灵鸟儿的歌唱。

王殿，听潮厅……

“下届镇妖塔可有异动？”王殿垂帘后一个声音有些沙哑，水晶帘子光线转折，将后面的身影折成了一片影，无人可看清真容。

大殿中，今日百官分坐两侧，每人身前置一小桌，上有吃食，酒水。另有女官站在大殿的靠墙处，却是百酒宴，是平日欢迎贵宾时才用的排场。

一个少年在最靠近王座的左手位子上站起，行了一礼，“回上宗，下界镇妖塔百年来无任何异动，上师每年亲自查看，从未有过间断。”

“善！”王座上的声音有些愉悦，很欣慰。

这时，白一红着脸从侧门踏入，高呼一声，“王上，王女殿下未曾观棋，随手一丢，已经解开了天地棋盘。”

“芜湖？”重臣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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