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夕颜

京城最华丽的销金窟，留仙阁。

        镂金错彩的红香帐里，一个妙龄少女侧着身子睡得正香。

        她肤如凝脂，眉目清艳，锦衾下的曲线玲珑纤细，起伏诱人。

        一头鸦黑长发随意地铺在枕上，衬得发间的一张小脸更加精致白皙。

        小丫头玉狸正趴在榻沿，托着两腮痴痴地看着榻上的少女，心想：

        就算这留仙阁里美人如云，夕颜姑娘的美貌在这里也是鹤立鸡群的！

        每天看都看不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少女呢？

        只要看到她的人，都会喜欢她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嘤咛一声，睁开惺忪的睡眼，“什么时辰了？”

        声音也是娇娇软软的，掺着睡醒的沙哑。

        “姑、姑娘”，玉狸微微红着脸，“已经未时了，嫣娘让你醒了就过去呢，她说有事和你商量。”

        “竟这般迟了”，夕颜打了个哈欠，“伺候我更衣吧…”

        娇滴滴的少女张开双臂，任由玉狸等婢女为她梳洗装扮，一副衣服都不会自己穿的娇生惯养的模样。

        很快妆扮好，玉狸端着一碗燕窝，问：“姑娘用一点吗？”

        夕颜懒懒地，“不了，没什么胃口。”

        玉狸黛眉微蹙，欲言又止，夕颜却已走远了。

        夕颜慢悠悠地走到嫣娘房门口，正要敲门时，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嫣娘出来站在门口，恭敬地对房中之人让道：“裴居士，请慢走。”

        一个博冠峨带的高大男子目不斜视，昂首走了出来，气质冷然，看到夕颜愣了一下，不知不觉停下来，忍不住感叹：“竟真有女子美得不似凡人…敢问仙子…何名？”

        夕颜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想来这就是嫣娘说过的名士腐儒之类的女票客了。

        这种人往往孤高自许，愤世嫉俗，要表现得比他更高冷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她心中顿时有了计较，端出一副冷艳花魁的模样，抛下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飘然离去。

        果然，男子不但不生气，脸上反而浮出得遇知己的三分悲七分喜，击掌赞道：“此言得之！是裴某落俗了……嫣娘，这位仙子的名讳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嫣娘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脸上笑容和煦，“自然，自然……过两天就是夕颜姑娘的出阁大喜，届时裴居士可一定要来赏光啊！”

        裴居士抚着美髯，眼中闪着精光，“一定，一定，哈哈哈…”

        将裴居士送走，嫣娘径直来到夕颜的香闺，只见夕颜正慵懒地卧在高床软枕上，昏昏欲睡。

        嫣娘挥挥手，屏退旁人，这才挨到榻前，揉了揉夕颜头顶的软发，笑叹：“我的好女儿哟，怎么又睡下了？快起来，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呀？快说，我好困，还要睡觉呢…”夕颜伸了个懒腰。

        “昨夜你歇下后，有人悄悄来找娘，说他们家公子病重，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见你一面呢！”

        “哦？那人得了什么病？”

        “哈哈哈，依我看多半是相思病！都怪你呀，把人迷得神魂颠倒了…”

        “他自己犯痴，和我有什么干系！不过，娘你这是…答应人了？”

        “这么好赚的银子为什么不赚？你只管放心，娘都安排妥当了，你就当今晚出门逛个街。待会儿我让她们别给你打扮得太艳了…”

        “随便吧…”

        夕颜又躺下了。

        春寒料峭，唯有衾枕与美梦不可辜负。

        “姑娘，姑娘，你睡了吗…”

        迷迷糊糊间，夕颜感觉有人在轻轻推她。

        一睁开眼，是玉狸那个小丫头。

        “怎么了，玉狸？”

        玉狸柔声说道：“姑娘，你已经两顿未进食，这燕窝你好歹用一点吧”，突然压低声音，郑重地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嫣娘的。”

        夕颜看她一眼，笑了，“傻孩子，嫣娘虽要我保持纤体轻身，可不舍得饿死我，是我自己没胃口，不想吃。”

        “可是好歹吃一点啊，一直饿着不符合养生之道…”玉狸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逾越了，声音越来越小。

        “没事”，夕颜摸摸她头上圆鼓鼓的发苞，拿走她手里的玉碗，囫囵几口吞了燕窝，“好了。你下去吧，我再睡会儿。”

        “诶？刚刚吃完东西别睡觉啊！”小丫头又操心了……

        这段日子，左府可谓是人仰马翻。

        向来乖觉上进的二少爷为了一个烟花女子不惜忤逆长辈，惹得左老爷大发雷霆，动了家法，下手重了些，竟然把一个娇贵的公子哥打得元气大伤，缠绵病榻。

        就算是这样，左承麟仍然无法忘怀佳人，甚至思念更切。家人越反对，他就越坚持，渐渐病重。

        左家两位女主人见状，不由得心慌，好说歹说终于劝服了左严，同意左承麟见一见他的心上人。

        左夫人派心腹管事寻摸到那夕颜所在的流仙阁，悄悄与老鸨嫣娘接洽，计议已定，安排妥当，乘夜一袭小轿，将夕颜接进了府。

        夕颜被人解下缚眼的黑绫时，只觉得满室烛光明亮到刺眼。

        她用手遮着眼前，不适地眯了眯眼。

        却有人命令：

        “抬起头来！”

        “睁开眼睛！”

        夕颜无奈地任人摆布、打量，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光线，就像一个睁眼瞎。

        良久，上首有一个和蔼的老妇人的声音说道：

        “的确是个整齐孩子，倒也配得上麟儿。”

        一个妇人接话：“母亲您说的是，媳妇也觉得这孩子看着不像是个福薄的。”

        老妇人含笑道：“那就这么办吧！碧珠，带她去见少爷！”

        夕颜好不容易适应了明亮的光线，正想看一看说话之人，就又被遮住眼睛塞到了软轿里。

        她心中没好气地骂了一声。

        轿子终于停下，她被扶出轿子，解下黑绫时，触目又是满室烛光。

        这时，她听见一个嘶哑的男声：

        “快把烛火都灭了，然后你们都退下！”

        “是…”

        屋子里婢女不少，纷沓离去，屋内只剩下夕颜与那名男子。

        夕颜有些心慌，暗暗握紧了袖中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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