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穷修仙第三十天

“小姑娘，吃桑葚吗？”

        眼角爬满皱纹的老太太笑弯了眼，将一盒多汁饱满的紫红桑葚递到她的面前。

        不擅长拒绝的方心要对着一脸和善的老太太，垂眼看了眼老人微微颤抖递来的桑葚，还是伸出了手，不忍辜负一番好意。

        她随手拿了一颗堆在上面的桑葚，道了声谢后，将桑葚放入嘴中，一入口甜蜜的汁水猝不及防的爆开，顿时睁大眼赞道：“好甜！”

        “呵呵，你喜欢就好。”

        老太太脸上笑意更深，颇为自豪地开口：“我可是把附近所有的超市和水果店都走遍了呢，这个牌子的桑葚是最甜的……呵呵，人老了啊，多的就是空闲时间。”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桑葚！”方心要砸吧下嘴回味了会儿方才入口桑葚的甜蜜滋味。

        “小姑娘，你这么喜欢就再吃几个啊。”

        老太太见她这么喜欢吃自己的桑葚，心里涌起一股满足感，视线微移，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一个男生，和这个姑娘相处太舒服了差点忘记还有其他人了！

        她立刻歉疚地说：“哎哟，瞧我这眼神，差点没看到后面这个男孩子！孩子，你也过来吃啊——”

        说着朝游辉挥手示意。

        游辉侧头瞥了坐在长椅上的两人一眼，收回视线后并不做声，一副什么都不愿理会的高冷模样。

        “……呵呵呵，他、他比较怕生！”方心要见他这副死鱼模样，连忙跟老太太赔笑解释。

        “没事没事，现在年轻人都这样，我习惯了的！”

        老太太摆摆手，依旧笑得和蔼可亲，“我的孙子们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不太爱理人，我懂的呵呵。”

        老人这番话倒是让方心要一时怔楞，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小姑娘你吃啊。”说着，老太太热心地将桑葚盒塞到方心要手心，她另一只温暖粗糙的手托着方心要的手背，让她无法推拒。

        老太太忽然凑近方心要耳侧，低声笑道：“小姑娘，拿着这个和你男朋友一起吃啊，过去啊。”

        老太太这话一出倒是让方心要傻眼了，片刻后她才一番战术后仰，面上窘极，口中不住解释：“不不、不是的，他、他才不是……我们就是朋友！”

        哦，不对，其实她和他连朋友都不是，只是同事而已！

        “呵呵……”老太太听了方心要的解释也只微微一笑，那表情完完全全就是‘我懂的’的意思，“我刚才就注意到你们一起散步过来呢，哦哟，还带着一只小猫咪呢，真可爱！快去吧，和你朋友一起吃桑葚啊。”

        原本在肩头装睡的阿灵被夸了，它抬眼看了老太太一眼，乖乖地喵了一声，老太太笑着伸出她那双如同布满沟壑的树皮般的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老太太过分的热情让方心要无法拒绝，她咽咽口水，只好在老太太火热的目光中，尴尬地挪动到游辉身边，将这盒饱满新鲜的桑葚递到他的面前，咧嘴假笑，凑近小声说：“快点吃，不想吃也假装吃几颗。”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压根不敢去看游辉，因为她知道哪怕刚才老太太说话声有多小声，对在场的两人一妖来说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说不尴尬绝对是假的！

        游辉低头见方心要一脸纠结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忽然间觉得有些有趣，他捡了两颗桑葚丢入嘴里，一咬下去，口腔内甜甜的汁水榨出，果香满溢，不由出声夸道：“好吃。”

        “呵呵，好吃就多吃点！”一旁的老太太听到游辉声音，笑得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假牙，大声朝方心要和游辉两人喊话，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两人对视一眼，又陆续吃了吃了几颗桑葚，正吃着方心要突然微微侧过身子，遮挡住老太太望向两人的火热视线，她极小声地开口道：“我们这样吃好喝好的，但还是要让这位老太太离开才行，不然你都没法下水捞尸……”

        游辉看她一眼，赞同地点点头：“‘灾祸’在前，必须尽早解决。”

        方心要深吸口气，合上装有桑葚的透明塑料盒，重新坐回老太太身边，笑着将还剩下不少的桑葚交还给老太太。

        “啊呀，你们怎么不在多吃点！”老太太笑着埋怨道。

        “谢谢奶奶，你给我们吃了这么多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会，呵呵，我一个人也吃不光啊。”老太太说话时微微垂下头，表情带着些许失落。

        “您可以带回去给家人吃啊。”方心要笑道。

        “呵呵，家里没人咯！”

        老太太微微一笑，望着手上的桑葚有些失神，“儿女都有小家啦，老头子死的早，我倒是轻松很多哈哈，我一个人住也挺好的。只是……最近它都不出来了，我买的桑葚都吃不完，我有点担心……”

        老太太说到这里时，语气明显揪心起来。

        “？”

        方心要脑袋微微一顿，眉毛动了动，她感觉到了一丝违和，好奇道：“奶奶，你这桑葚原本是想给谁吃的……？”

        阿灵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脖间，引起一阵轻微的瘙痒。

        “啊！呵呵，说来可能会惹人发笑呢，我其实是来喂鱼的！”老太太抬起头，露出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欣喜表情。

        “喂……鱼？”

        方心要呼吸一窒，她脑海忽然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见这个面善的小姑娘出神地等着她说话，很久没好好和人畅谈一番的老太太忍不住畅所欲言起来，特别还是这个她极少和人谈起的话题，不知为何，今日她就是特别想要和谁谈一谈，谈一谈这个谁也不会相信的故事。

        “小姑娘，你尽管当这是我这个老太婆讲的一个故事罢。”

        “我呀，其实拿着这盒桑葚是来喂这条河里的一条鱼的。你知道吗？跃龙河里有条特别漂亮的红鲤鱼！说起那条鱼啊，可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鱼……”

        老太太望着前方的虚空，带着温暖的微笑继续回忆。

        “这条红鲤鱼是这条河里最大的鲤鱼，整整有半人高呢！它浑身火红，只头顶部分带着几片金色的鱼鳞，阳光下一照，整片河底都泛起红色的碎光，特别美——”

        老太太笑容加深，方心要静静聆听着她的故事，游辉站在一旁不做声，无人打断的故事继续上演。

        “悄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哦，其实这条红鲤鱼已经存在在这条河里很久很久了，我怀疑啊，它可能已经成精了呵呵！”

        “我第一次和它见面就是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那是我还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我小时候正好遇到几年饥荒，家里穷的掀不开锅，我实在饿得慌就偷吃了一个红薯，结果被父亲发现后狠狠打了我一顿，伤心难过至极的小孩啊，就跑到了这条河边，大声地痛哭甚至还想着不如跳河死了算了呵呵——”

        “我当时整个人都已经沉到河底了，说起来这条河其实还挺深的，应该竖个警示牌的！啊，扯远了呵呵……我当时已经沉到了河底，但是忽然有股莫名的大力将我推到了河岸边，我回头一看，隐约望见河底有道红色的影子游过……”

        “是……那条红鲤鱼？”方心要听得入迷，不由发问。

        老太太呵呵一笑：“是啊，我后来天天来这里看，等啊等，终于让我等到了阿柳，啊……阿柳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呵呵，你看这边不是种了不少柳树吗？其实这里一开始并没有种这么多柳树，最初只有我身后这棵柳树，我当时年纪小取名字也随意得很呵呵！”

        “后来啊，我就和阿柳成了好朋友，和一条鱼成为朋友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的吧？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阿柳就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它从我贫穷凄苦的幼年陪伴我长大，一直到我结婚生子，再慢慢变老。每次我来这里和它说话就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间，它喜欢吃甜，最喜欢吃的就是桑葚了呵呵。”

        “但是……阿柳已经好几天都没出现了，我有些怕……”

        老太太举目痴痴望向前方，神情沮丧又带着无限期盼。

        “呵呵，是个无聊的故事，老太婆就是爱讲些有的没的骗人的故事。”

        过了许久，老太太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笑容恢复从容。

        方心要狠狠摇头，她知道这个故事十有八九是真实的，怎么会是假的呢？因为这个世上真的存在非人的事物。

        老太太余光看到方心要凝重的表情，又是一副“我相信你”的表情，笑着伸手在她手背轻拍两下，以作安抚。

        心头变得愈发沉重起来，方心要回头，一下子和游辉的目光对上，两人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虽然彼此都没有说话但似乎又能理解对方。

        老太太说完这个故事，便一直出神地遥望前方的河面，今天也在等待红鲤鱼阿柳的出现。

        方心要心中沉甸甸的，起身走到游辉身边，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游辉闭眼呼出一口气，再睁开眼，他轻轻拉了一下方心要的衣角，小声道：“等她走后再去捞吧。”

        方心要点头同意了，又走到老太太身旁陪她坐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便和老太太道别，假装和游辉两人继续向前走离开了。

        但其实他们两人一妖就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等待着老太太的离去，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位老太太一直坐到了月上中天才终于起身，迈着蹒跚的脚步离开。

        “居然都这个时候了？！她可真够倔的。”

        阿灵跳下肩头，撇撇嘴不满地抱怨，朝大柳树方向急跃几下。

        “她身体不要紧吧？这么晚才回去……”

        方心要望着老太太离去的方向担忧道，这位老太太的毅力实在是出人意料，居然会等到天黑成这样，总觉得如果天一直不黑她或许还会一直等下去。

        游辉不说话，月色下他的表情被鸭舌帽帽檐投下阴影所笼罩，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两人在月光下站了许久，冷色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斜斜地投射在草地上，显得冷硬又孤寂。

        “走吧，该工作了。”游辉忽然出声，先行一步走向大柳树所在，方心要叹口气也快步跟上。

        两人的作业持续了很久，方心要是新人而且也不会水，因此下河捞尸这活是游辉干的。

        只是游辉下潜上浮了无数次，依旧还没找到鲤鱼妖的尸体，两人一妖都不禁疑惑起来。

        游辉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的沉入水下，方心要站在岸上看了许久，忽然觉得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而产生一丝愧疚。

        方心要感觉自己干巴巴地站在河边更奇怪，幸好这边晚上散步的人并不多，只是考虑到自己站在河边不要太扎眼惹人误会，她便移动到了大柳树下，靠坐在树下望着远处还在不懈努力的游辉，渐渐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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