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竹苑

急匆匆离开的李星落倒不是对白杨和江天有什么不满，而是确实有事情要赶。一周前父母就告诉李星落今天要和家宁地产刚刚回国的公子周思无吃饭，若是迟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埋怨自己。李星落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11:30，还来得及，于是简单补了个妆，便前去提前预定好的会所——“竹苑”。

        “竹苑”是嘉市当地名门望族会谈常去的私家菜会所，环境清幽雅致，菜品独树一格，自五年前在嘉市悄然出现后，虽没人知道竹苑的老板是谁，但并不影响各路人士对竹苑的偏爱。

        推开包间的门，包间里除了父母以外只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正和李星落的父母相谈正欢。

        李星落的母亲孙芜看到李星落进来了，连忙招呼自家女儿坐下。李星落妥帖地向男子问好，然后坐在了母亲的身边。

        她能感受到那个年轻男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不知为何，这审视的目光总让她有些心慌。孙芜笑着看向李星落，说道“星落啊，这是你孙叔叔家的公子周思无，比你大上几岁，最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记得不？”

        李星落看着面前的男子，很难把他和小时候那个总把自己关在卧室的小男孩联系在一起。他的样子变了很多，皮肤白皙得接近于透明，似乎一碰就会碎掉，但那双眼睛还是记忆中好看的桃花眼。嘴角带笑，但眼神仍是清冷的，不带情绪，难以捉摸。

        李星落就这么蓦地想起了小时候。那时李星落还是没上幼儿园的小姑娘，孙芜还没有从念唯退下来当家庭主妇，许是年轻时的好朋友，孙芜和周思无的母亲周阿姨关系很好，在孙芜不忙的时候，总是带着李星落去周阿姨家里找她聊天。周阿姨当时是家宁地产董事长的独生女，但是嫁给孙坤后，就辞职在家当起了家庭主妇。李星落想起了周阿姨的样子，保养得很是得当，是一个充满东方古韵的温婉美人。

        小时候的李星落搞不明白怎么两个女人聚在一起那么能聊天，也顾不上自己。每次见到孙芜和李星落过来，周阿姨都会很和蔼的把周思无叫出来，让他带自己去卧室里玩。

        可能是由于周思无比自己大上几岁，记忆中他们从来只是在一间卧室里各玩各的。周思无看他的书，李星落玩自己带来的娃娃，互不打扰倒也清闲。

        等到李星落快上小学的时候，母亲突然便从念唯的高管团队中退出，即使空闲时间多了起来也不去找周阿姨了。当时小李星落还觉得奇怪，但看出那一阵母亲脸色不好，也没有多问。等到李星落长大，才知道当时周阿姨当时因为意外而坠楼，随后不久，周思无便送到了国外上学，李星落就再也没和周思无见过。一晃十几年过去，周思无也学成回国。

        “星落，星落，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思无问你问题呢。”母亲的声音把李星落拉回了现实，李星落才突然发现自己陷入回忆呆愣了好久，反应过来连忙应道，“不好意思，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情。”李星落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周思无点头致歉。“你刚才问我什么？”

        “没关系的，阿姨，星落还记得我，让我很开心。我刚才问星落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如果有的话提前吩咐后厨不让他们上。”周思无一边盯着李星落，一边答道。

        “嗯，没什么忌口的。”

        “那有特别喜欢的菜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孙芜见状，插话道“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家里做什么都是那样，没见过她特别喜欢什么。”

        “是吗？我一直觉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偏爱的口味。如果没有，只是没遇见罢了。我听说竹苑有一道隐藏美食，不在菜单上展示，只为熟客品尝。今日请叔叔阿姨还有星落尝一尝，看看喜不喜欢，可好？”

        “哦？思无想请我们吃什么呢？”李星落的父亲李威好奇问道。

        周思无轻笑一下，答“这道菜的名字叫竹愿，竹子的竹，愿望的愿。”

        竹愿，竹苑，音同字不同，看来是主人玩的一个文字游戏了，与会所名字同音，看来会所主人对这道菜很有信心。李星落暗暗想道，不禁对这道隐藏菜式多了几分好奇。

        很快，身穿绿色旗袍的服务员端来了前菜。李星落望着服务员：妆容干净，肤如凝脂，眼中温柔流转，眉间还有一颗红痣，介绍菜品的声音婉转动听，如窗外的黄鹂。上菜之人都如此讲究，竹苑的水平，可见一般。李星落一边这样想，一边品尝端上来的前菜。

        这顿饭局的菜式是周思无提前定好的，不似寻常高档酒店，竹苑的菜并没有堆砌诸如黑松露、鱼子酱的高级食材，但处处流露着厨师的巧思。

        前菜冷盘将红萝卜、冬瓜、莴笋雕为玫瑰、玉兰和莲花，花瓣薄如蝉翼，料汁酸甜可口，带着柠檬的清香，让人胃口大开。清炒时蔬正是当季食材，炒制得脆而不生，很是爽口。主菜的鱼片鲜嫩无刺，爽滑弹牙，纵是不常吃鱼的星落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这一顿饭倒吃的倒是宾主尽欢。周思无彬彬有礼，和李星落的父母相谈甚欢，只是席间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李星落身上，让人没由来的有些慌乱。除开这个，菜式很符合李星落的胃口，这让吃得倒是开心。只是每道菜的菜量实在太少，七八道菜已上，饭局已过大半，李星落还是五分饱的样子，而且周思无口中的那道竹愿还未上来，让星落心中的好奇更甚。

        周思无似是看出了李星落心中所想，微笑着转向李星落，“时间也差不多了，也到了竹愿上场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服务员便端着四盏青绿色的汤盅走了进来，“您好，这是本店的隐藏菜式——竹愿。本菜只在春季提供，以楠竹为薪，先将春笋去壳、香菇去蒂，然后和肋条咸肉一起放入冬季从竹林中收集的竹水，炖制高汤，煮到半程捞出材料，再放入竹苑培育的新鲜春笋。我们的春笋品种以洁白、嫩口、爽甜、无渣而闻名于世，但也及其娇嫩，难以大面积种植，故产量极低，且十分怕见阳光，采笋时必须在天未亮时动手，才能保持鲜嫩，最后再加入本店自酿的竹叶青增添风味，经过简单的调味，便有了这道竹愿。”

        服务员的讲解十分细致，李星落看着面前小小的一盏汤，没有想到里边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忍不住拿起勺子尝了第一口。

        竹子的清香顿时侵袭了口腔，带着冬季的冷冽和春季的清凉，沁人心脾，霎时间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身在竹林，后来，咸肉的肉香逐渐弥漫上舌尖，虽然汤里不见肉，但咸肉的味道早已融进汤底，带着菌菇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最后返上来竹叶青的醇香，让人欲罢不能。

        竹愿果然不负众人期待，一盏汤虽小，却内含乾坤，李星落一边细细品尝，一边暗自赞叹。

        “怎么样，竹愿的味道如何？”看见李星落露出笑意，周思无知道，竹愿的味道定是已经征服了面前的佳人，却还是笑着问道。

        “很好。”李星落抬头，看见周思无正盯着自己，没由来的有些慌乱，便低下头装作细细品尝。

        “嗯，确实不错，思无费心了。”孙芜笑着对周思无说。

        旁边的李威也点头赞赏，“今天若不是思无，我们还吃不上如此美味。”

        “伯父伯母过誉了，我也很开心伯父伯母，还有星落能喜欢这道菜，算是没有白白辜负期待。”周思无礼貌地说。

        “我记得思无是上个月才回嘉市的吧，怎么这本市私房会所的隐藏菜式，你都能如此了解呢？”李威突然发问，眼中似有真诚的不解。

        “这当然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周思无泰然回答，“父亲听说我要和伯父一家吃饭，特意叮嘱我一定要请大家品尝一下竹愿这道菜。”

        李星落感受到周思无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转而和孙芜和李威交谈，暗暗松了一口气。

        突然，周思无又突然转向李星落，“伯父的话倒提醒我了。我才刚回国，这些年嘉市的变化太大了，等有空可以带我逛逛嘉市吗？”

        “好。”李星落点头答应，于情于理，李星落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两家人是世交，虽然周阿姨去世了，但是父亲和孙坤在那之后的来往却密切了起来。如今周思无刚刚回国，让自己带着他转一转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孙芜和李威对周思无热情得简直都快忘了还有她这个女儿。李星落也知道父母的意思。念唯虽是本市高端定制珠宝行业的领头羊，但财力上毕竟比不上在嘉市垄断了快半个世纪的家宁地产。加上家宁地产的财力和人脉，念唯可以预见性的会得到空前的发展。

        李星落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安排好的人生在眼前展开，就跟前二十年的人生一样，清晰，而无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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