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路

乌鸦妖修赶到了地行龙的身边，对着它大呼小叫，不停地命令它将口中那修士的尸身放下来。

　　可地行龙却冷冷地看着他，动也不动，金色的瞳孔之中射出一道危险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会袭击乌鸦妖修。

　　原本石柔有心想要上去看看，但是她现在不过是筑基中期而已，想要飞到那种高度，御风术是做不到的，非踏上飞剑不可。然而那样一来，她的身份也会暴露。所以只好淡定地站在原处，装出高人风范。

　　在地行龙这种吃人的目光的注视下，乌鸦妖修身形一颤，退后了几米远，忽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碧透的笛子吹了起来。

　　悠扬的笛声，在这片天地间响了起来，声音虽说不是动听，但也绝不是魔音绕耳，可那地行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中般，身形疯狂战栗了起来，像是从灵魂深处生出了一丝恐惧，不停地向下坠落，砰地砸落在地，弄得尘土纷纷扬扬。

　　地行龙一口吐出了嘴里的修士尸身，急不可耐地一头扎进了土石中，身形很快消失不见。

　　乌鸦妖修也收好翅膀，落到了地面上，一把抓起那血淋淋的尸身，塞进了腰间一个类似储物袋的皮袋子里，望着地行龙消失的那块地方，十分傲慢地冷哼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非要本妖祭出法宝才肯就范。”

　　石柔也从大石上一跃而下，稍微卷起了一股妖风，托着自己的身形，轻轻落在乌鸦妖修的身边。

　　那乌鸦妖修立即转成一副笑脸，点头哈腰道：“大王，刚才那地行龙有些不听话，您别在意，但这之前的节目还是不错的，嘿嘿。”

　　石柔并未答话，只是目光扫过乌鸦妖修腰间的储物袋。

　　见她如此，乌鸦妖修转着鸟脖子，有些犹豫：“呃，这个……”

　　石柔微微一笑：“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你一番了，小乌鸦，似乎你深受信任，地位在妖修之中还不低啊……”

　　石柔的笑容令乌鸦妖修心中一个咯噔，知道自己刚才那番作为已经令她起疑，但还是干笑道：“哈哈，诸位大王们只是看小的还算机灵懂事，才派我……”

　　“才派你什么？收集人修的尸首吗？奇怪啊……这都妖兽口中夺食了，可是一件犯众怒的事啊，哪个大王如此愚蠢？”

　　“啊，不、不、不……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事是有原因的……”乌鸦妖修眼珠子一转，犹豫一番，终于狠下心来，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反正这件事在大多数的妖修、乃至部分的妖兽之间，都是共通的秘密。况且与这位新进此地的大王的利益，也休戚相关。

　　“事情是这样的，大王您才是初来乍到，对此地还不甚了解，但想必也已经清楚，此地名为妖狱，是实实在在的流放和关押强大妖修的地方。当然，除了流放而来的妖修之外，还有许多跟小的这样，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这片妖狱的一些小妖和妖兽。”

　　“虽然咱们妖修的寿岁还算长久，可这片妖狱存在的时间更是漫长得毫无边际，绝大多数的妖修都是生在这里，死在这里。其实倘若没有从外界来一批妖修的话，可能咱们也没有多少心思，这片妖狱虽然是一个巨大的牢狱，但它的范围还是十分宽广的，至少这么走着来去一回，也要个几年的时间。”

　　说道这里，乌鸦妖修忽然问道：“大王您也是从外界来的，外面的世界想必十分广阔和精彩吧？我听说外面有太阳东升西落，晚上还有如银盘一般皎洁的月亮，有色彩艳丽的草木花朵，奇山险峻，大气磅礴，还有吃不完的男女老少各种人修……”乌鸦妖修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口水，圆溜溜的眼睛里光芒闪动，流露出向往之色。

　　石柔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已经明白大致他们想要做什么了。必定那些被流放此地的大妖们心有不甘，于是煽动此地本土的妖怪们，帮助他们离开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石柔问道：“小乌鸦，你今年多少岁了？”

　　乌鸦妖修扭捏了一下，才害羞说道：“小的不才，今年才八百一十七岁……”

　　“……”喂，这个哪里不才了啊？石柔有些无语，顿了顿，问道，“那收集人修尸首，这件事情做了多少年？”

　　“据老一辈的妖修说，有近五千年了。”

　　五千年？果然，从当年妖修冲出妖域，大举进攻修真世界，逼迫得大能们将门中子弟送入罗刹天（妖狱）起，想必这里的大妖们就已经开始计划这件事了吧。

　　“那收集人修的尸首又有什么作用？能破开此地的天然禁制吗？”

　　“据诸位大王们透露说，他们要用无数的天材地宝，加上十万人修的精血来建立一个名为‘血煞冲阵’的庞大阵法，凭借冲天的煞气与怨气，冲破此地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天然禁制，让大家从这里冲出去。”

　　“所以这几千年来，大家才勒紧了裤腰带，饿着肚子，那是忍了又忍，从喉咙管里舍下那些人修，用以建造阵法。唉，真是苦了大家伙啊……”乌鸦妖修说到辛酸处，都恨不得抹眼泪了。

　　“……”石柔。

　　石柔略一思索，问道：“为何一定要用人修的精血，难道妖修或者妖兽就不行么？”

　　闻言，乌鸦妖修打了个冷战，心道：果然不能得罪这些大妖啊，随随便便的出口就是要屠戮咱们妖修，不过这也是大多数的妖之本色，冷血无情。

　　“其，其实……听老一辈的妖修说，这种事情在几千年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听说有一段时间，整个妖狱里的弱小妖修和妖兽，都被一些更强大的妖修们屠戮一空，十不存一……”乌鸦妖修说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说错，身边这位大王就顺手把自己干掉了，虽然这位大王看起来脾气不错、好说话，但谁又能说得准呢？

　　“但，但是……据说曾经建立过几次血煞冲阵，但一次都没能成功破开此地的禁制，反倒令此地的禁制加强了……直到有一次，一位大王提议用人修的尸体和精血来建立大阵，而那次尝试之后，禁制真真切切的动摇过，所以才有现在这样大肆收集人修尸首的事情……”

　　石柔的心沉到了谷底。原以为罗刹天的危险，在于此地妖兽众多，没想到根本就是此地的妖修和妖兽共同设下埋伏，蓄意猎杀进入此地的人修。

　　怪不得……怪不得世人眼中的罗刹天是死亡与禁忌的象征，进入罗刹天而能活着出来的修士，更是十不存一！进入此地的修士，原本就是送死来的。

　　那么现在，她又想要做什么？她又能做什么呢？

　　是继续伪装成妖修在此间行走，伺机寻找一些宝物，待到三个月以后就离开这噬人的罗刹天？

　　还是想出什么办法来破坏这些妖修的行动？毕竟虽然不知妖狼口中的那个“混蛋”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下令禁止妖域中的妖修跨入修真世界，可此处这个名为“妖狱”的地方，似乎已经不受那一位辖制了。

　　一旦罗刹天的禁制被破，不就意味着这里千千万万的妖修妖兽将大举进入修真世界，杀虐屠戮，大肆破坏吗？

　　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不，应该说是，以她现在这种低微的修为，又能做到一些什么？这里的妖修无数，妖兽恐怕更是千万计，她能阻止那些妖修、妖修继续屠戮人修么？抑或是去破坏那个现在不知在何处的血煞冲阵？

　　这根本就是在开玩笑吧？

　　十分罕有的，石柔此刻的心绪乱到了极点。

　　一方面，站在人修的立场与大义上，她应该尽全力阻止这场针对人修的屠戮，并且破坏掉可能导致无数妖怪入侵修真世界的阴谋。然而另一方面，由于她实力低微，内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千万不可涉险，就当没听到这件事就好，老老实实地寻找宝物，三个月以后离开此地之后，再将听到的消息告诉师门。

　　可那个时候真的来得及么？

　　当实力与责任不匹配时，石柔陷入两难之境。

　　“大王，大王……”乌鸦妖修小心翼翼地唤道，他见石柔面沉如水，心中不由有些发颤。

　　石柔面色缓和下来，笑了一笑：“无妨，我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妖修的精血不能破禁，而人修的精血却可以呢？”

　　“这，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乌鸦妖修讪笑道。

　　经过乌鸦妖修这么一打岔，石柔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有机会碰到，那么就去探查一番，伺机破坏；若是没碰着，也不强求，毕竟在其位，才谋其政，没有实力，瞎参合什么？

　　想到此，石柔不禁再一次感叹：实力啊实力，要是她拥有实力，那该有多好？

　　若是她此刻有实力，她就敢闯一闯那血煞冲阵所在的地方！

　　不过若是有机会碰到凌霄派的同修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将这里的事情透露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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