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山

见此情景，石柔更是心中一跳，又将目光转向其他三人，只见顾青城盯着手中令牌的传讯文，眉头紧蹙；岑雁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祁山则翻了个白眼，举起手中的身份令牌：“行了，别看我，你自己看。”他将手中身份令牌随意地抛给石柔。

　　“你怎么……”岳珊珊出声，却不及阻止，只能瞪了祁山一眼，心中却因为他这一举动而疑惑起来，难道是她猜错传讯文上的意思了？

　　石柔握着祁山手中的传讯文，一字一顿出声念道：“不惜一切代价，将石柔带回师门。”

　　“一切代价……”

　　也就是说即使反目成仇，也毫无关系吗？

　　顾青城开口道：“我的，也给你看。”

　　顾青城的令牌上写的是：“青城，与石柔一起回来，要快。”看得出，发出这条传讯的人应该是掌门顾剑锋。

　　岑雁飞道：“我的也是差不多的内容，说要将你带回去。”

　　“……”石柔终于沉默了。

　　看来她的猜测终于成真，否则不可能她身边的人都收到这样的讯息。而且看讯息的时间，有些甚至是在一两个月前的了。

　　也就是说那些传讯的人早就开始布置，只是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回归。而这些讯息离得远了根本无法收到，也就只有在靠近山脚时才会显现。

　　石柔不由想到：若是他们再耽搁一段时间呢？顾剑锋的局是不是就会破了？

　　不，不可能，就算如此，她日后依然会回凌霄派，那时候恐怕更加的……

　　顿了顿，石柔沉下心，说道：“既然这么想让我回去，那我就回去。”

　　顾青城眉头一跳。

　　祁山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岳珊珊哼了一声，握刀的手微微松了松。

　　反倒是岑雁飞说道：“你应该考虑清楚，此去恐怕无法善了。”

　　“多谢。”石柔道，“但我还是要去！”

　　“不成！不成啊……大小姐，你快离开，快离开！怎么就不听呢？为什么不听静儿的呢？静儿不会害你啊……”洛静儿终于哭喊了出来，还用无力地手推石柔。

　　“你走啊，走啊！快走啊……静儿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知道吗？……是你的师傅雷利阻挡了整个外峰的长老，才用云舟将我送出来的啊！他老人家到现在都生死未卜，云舟都在那些人的攻击之下毁了啊！”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石柔骤然色变，抓着洛静儿的手倏地攥紧，捏得她痛呼出声。

　　可洛静儿咬牙道：“你快走，快走，不然真的会被杀的，他们是真的想杀了你的！你爹，石道君，石道君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没法保护你的，你快走啊，走啊——！！！”

　　“噗！”洛静儿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忽然软倒了下去。

　　“静儿？静儿！！”石柔浑身颤抖了起来，抓住洛静儿不停地摇晃她，企图将她弄醒。静儿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爹现在生死未卜？为什么？为什么是爹？和爹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天机衍，是他挑拨掌门和爹的关系？

　　不，天机衍不可能会这么蠢，除非他真的想要跟她反目成仇，不然胆敢陷害她爹，她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爹……爹……”石柔惊疑不定，突然有些六神无主，她很小的时候养父就去世了，好不容易找回她的亲爹，她不想再失去他！她现在已经没有娘亲了，绝对不能再失去爹！！

　　顾青城等人从未见过石柔像现在这样额上青筋暴起、濒临爆发边缘的恐怖模样，她一直都是云淡风轻、巧笑焉兮的，可越是这样，越令他们明白石柔此时内心的愤怒和惊慌！

　　“石柔……”顾青城也有些色变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门中会有人对付石道君，因为能够对付石道君的，放眼整个凌霄派，也只有一人，那就是他的爷爷顾剑锋！

　　可他爷爷要对付石道君？那怎么可能，那怎么可以？！

　　倘若那是真的，那他日后该如何来面对石柔？！

　　不，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石道君乃是朝阳峰主，怎么可能会有人随意撼动他的地位？

　　可电光火石之间，顾青城又突然想起在他年少时分，他爷爷顾剑锋曾有一次斩钉截铁地说：“绝不会让那个姓石安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石柔……”顾青城喊出石柔的名字以后，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不下去，任何话也说不出口，怔怔地看着她。

　　还是祁山当机立断，道：“行了，不要再犹豫了，石柔，做出决断吧，是立刻离开，还是……”

　　听到“离开”二字，岳珊珊又一次握紧了手中剑，可岑雁飞却忽然侧方踏出一步，拦在了岳珊珊的去路，令她心中一惊。

　　“离开？怎么可能离开？哈……”石柔忽然笑了起来。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笑得出来。

　　不仅笑得异常灿烂，灿烂中还夹杂着令人心惊的恐怖与血腥！

　　混沌塔中，玄德道君也怒到了极致！

　　“一派掌门要对付自家的峰主？胡闹！胡闹！截杀传递消息的弟子？摧毁云舟？击杀柔儿在外峰的师傅？他们真是做得出来！我廉正宇六千年不回师门，凌霄派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吗？！！！”

　　早在一开始，玄德道君就听妖狼白子熙讲述过石柔一路走来的各种事情，对她的情形是既欣慰又担忧，觉得自己过早的将一个重担压在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肩上，可他又万分坚信，倘若这个孩子日后一旦成长起来，必定会成为凌霄派的擎天梁柱！

　　可是现在呢？……现在呢？凌霄派现任掌门人都在做些什么？！蓄意对付这孩子的父亲，毁掉这个孩子的根基，想要将她逼离门派，甚至是截杀她！！

　　不，现在不能确定，不能听信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丫头的一面之词，中间一定有什么错漏之处。一派掌门，就算再昏聩，也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哈哈，那老小子我又不是没见过，本来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货色，昏聩？说他昏聩都是抬举了他。”妖狼还在一边煽风点火。

　　玄德道君压制怒气，对石柔道：“柔儿，走，随为师一同回山！本君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胆量！！”

　　“那当然，就算师尊不说，我也会回去。”蓦然听到玄德道君的声音，石柔原本强行压制的心虚，莫名的又安定了几分，传音回道。对，没错，就算全天下人与她为敌，她还有妖狼与师尊作为她的坚强后盾！

　　而且，这件事，她也需要天机衍给她一个交代！

　　祁山道：“这么说，你决定了？”

　　“当然，凌霄派是我的家，我爹尚在家中，我为何不回去？”

　　闻言，祁山长叹一声。

　　“不过，”石柔又道，“我一个人回去，不跟你们同路。”

　　“那怎么行？你若是跑了呢？”岳珊珊冷冷道。

　　石柔哼的气笑了：“岳师姐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那条命，若不是我，根本救补回来呢。”

　　“你？！”岳珊珊面色一变，她一直以为是顾青城和祁山救的她，难不成不是的？她猛地看向这两人，却见他们面色如常。这么说，这臭丫头说的话是真的了？……

　　“我……”这对岳珊珊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最不想要欠人情的，却偏偏欠了她莫大的人情。

　　岳珊珊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咬牙道：“不过一条命而已，就算还给你……”

　　“可惜！我现在没空理会师姐你的那些心思。”石柔无视了岳珊珊，转而抱起怀中的洛静儿走到顾青城的身边。

　　石柔对顾青城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青城师兄，一直以来，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因为你一诺千金。”

　　“那么现在，我能否依旧相信你？”

　　顾青城的喉结动了动，石柔的话令他心中产生了极大的震动，她此刻的笑容令他心中莫名的哀痛，胸口闷痛，堵得喉咙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抿紧双唇，狠狠咬了咬牙齿，才认真地开口道：“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哈哈。”石柔一笑，眼中莫名地闪动出泪花，“我一直都相信你，甚至希望，有生之年都不改对你的信任！”

　　石柔是心思剔透的人，今日一旦上山，恐怕她日后再也没法像现在这样与眼前的这些人嬉笑逗闹，出入险境，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那么，我现在把静儿交给你，请你一定保证她的安危。除非来找你讨要的那个人是我，否则就不要把她交给任何人！”

　　石柔深知，千辛万苦、突破层层阻拦，出来寻找她的人是洛静儿，那是因为静儿并没有被登记在册。而她的离火小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所以静儿的存在，并不为外人得知。

　　顾青城看了一眼石柔怀中的洛静儿，突然很想对她说：快离开，你快离开，不要上山了，门中或许真的有危险！

　　可他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一旦这么说了，不就代表他这个掌门之孙也承认了掌门有心要迫害石柔吗？

　　“好，我会等你来要她。”

　　“多谢师兄。”

　　石柔将洛静儿交给顾青城，转身准备离去。

　　“咿！”宝宝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之前石柔松开他时，他便跳回了青袍老者的肩头，此刻却充满了对石柔的不舍。

　　“宝宝乖，跟着你爷爷，姐姐要去比较危险的地方，没有办法照顾好你。”石柔曾听妖狼说，这青袍老者大限将至，护不了这宝宝多久，所以才会想法子给宝宝寻找下一任庇护者。

　　原本她是可以的，只可惜现在……

　　“咿咿！”宝宝又叫唤，朝石柔伸出小手，眼睛里满是不舍。

　　可是石柔却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只对他笑了笑，就毅然转身。

　　“哪里走？！”岳珊珊企图拦下她。

　　“岳师姐。”岑雁飞却突然拦住她的去路，手一抖，巨大的魔树拔地而起，将岳珊珊围绕其中。一切都在顷刻间完成，甚至比岳珊珊出刀的速度还要快！

　　岳珊珊怔了一怔，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时候岑雁飞也变得这么厉害了？这么恐怖的植物，竟然给她强烈的压迫感……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除她之外的几人早就在幽冥界中有了长足进步呢？

　　岳珊珊惊叫道：“难道你们就这样看着她离开？即使要违抗师命？！”

　　岑雁飞平静地道：“岳师姐，原本你很漂亮，那么就不要被嫉妒弄得丑陋。”

　　岳珊珊勃然大怒，面色羞红到了极致！

　　可这一切，都不是已经往门内赶去的石柔所能知道的了。

　　李渠看着石柔远去的背影，想要冲她喊点什么，甚至想要追上去，可人还没动，就被身边的师兄拉住。

　　李正蓝道：“不要莽撞。”

　　“可是！”李渠怒道，“大妹子可是救了我们命的人，咱们不能忘恩负义！”

　　李正蓝微微沉吟：“我们也进去，见机行事。”

　　李渠一怔：“好！”

　　青袍老者紧紧扯住怀里的宝宝，越是看着这样的石柔，就越是觉得可惜。

　　“这样的一个好娃娃……原本是可以登天的……可惜，可惜了啊……”

　　“不过，既然龙鱼混杂，那么老朽为何不也上去看一看？”低声自语过后，青袍老者也未给顾青城几人招呼，身形一闪，就朝山脚那边飘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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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柔并没有走寻常门中弟子会走的那条大路，而是选择了一个十分偏僻、几乎无人知晓的小道。

　　据玄德道君说，那里有一个是他六千年前布置并隐匿好的传送阵，绝不会被他人发现。

　　踏入那个古老得快要无法辨认出形状的传送阵后，石柔心中多了一分底气，可更多的则是担忧。

　　虽然有玄德道君助她，可是为了这种事将师尊拖上……

　　“不必多想，为师也想看看，如今凌霄派到底是何种模样？”

　　听玄德道君的口气，石柔就知他此时已怒到极致。

　　可石柔不知的是，在听到妖狼说她已将乾坤龙戒还给了天机衍，而天机衍真的收下之时，玄德道君才是真正的愤怒！

　　从山中央的传送阵里出来时，石柔听到了嘈杂的人声，仿佛许多人都在同时说话、谩骂，只可惜离山顶上凌霄金殿的位置实在太远，听不太真切，不过石柔却还是可以从中频繁地听到一个词：“石岳溪！”

　　石柔心中一跳：“爹？这么说爹也在那边了？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仿佛是在声讨爹一般。”

　　不行，得过去看看。

　　石柔正准备循着小路往山上走。

　　“什么人？站住！”一名身着凌霄派服饰的金丹初期的修士在她身后喝道。

　　石柔身形一顿，虽然她在路途中将自己的面貌作过修饰，也穿着散修的服饰，但难保不会被人看穿。然而此时也不宜大动干戈，否则引来其他人就不好了。

　　“那个，我是迷路了……”石柔身形一抖，怯弱地道。

　　“哪里来的小散修，转过身来！”那人喝道。

　　石柔缓慢地转身，迅速观察周遭的情况，计算着自己是否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名修士击败，并且不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嗯？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那修士掏出一枚玉简，玉简上射出光芒，映照出一个身着红白道袍、清丽艳美、明眸皓齿的少女模样，正是石柔本人。

　　石柔脸色一沉，这怎么可能？她现在头发蓬乱，晦暗的肤色，脸上都是麻子，还弄个媒婆痣挂在脸上，就是这样还能跟画上的女子相像，那才是见鬼了。

　　石柔赶忙摇头，表示自己不是他。

　　另外，混沌塔中传来妖狼的示警：“石柔，小心点，有其他人过来了，要么迅速解决他，要么逃走！不过不管这家伙可是金丹期，不管你选哪种，都避免不了暴露身份，啧啧……”

　　妖狼到这个时候还有空幸灾乐祸。

　　就在那名修士拿着玉简朝石柔靠近，引得石柔蓄势待发攻击之时，一道仿佛破开虚空伸出来的白光，忽然自那修士脸上一抹，那修士浑身一震，顿时白眼一翻，倒在地上。

　　石柔惊疑后退，却被那道白光锁住，往虚空中一带，消失在了原处。

　　不多时，有几名凌霄派的修士赶来，扶起那名金丹修士，拍他的面颊：“师兄，师兄你醒醒？发生什么事了？”

　　另一名修士低声骂道：“可恶，掌门这次广开门庭，邀请各路修士入山，倒是引入了一些豺狼虎豹，专门对门中落单的巡查修士下手，真是可恨！”

　　“那些人虽然罪大恶极，不过你这句话过了，竟然敢怪罪于掌门头上，不用我多说，自己去执法堂领罚！”一名看似众人之首的修士厉声道。

　　“是！”那名修士吓得身形一抖，半点也不敢反驳。

　　“哼。”为首的那名修士对昏迷的修士稍作探查，“真是古怪，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竟然封印了他的灵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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