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梦与未来

一名男子，身着滚了蓝边的银白道袍，头上用莲花发箍挽起了柔软的黑丝，腰间缀着明黄色的琉璃玉佩，眉心一点红色的朱砂，明明是如此骚包的打扮，却叫人丝毫挑不出错来，只觉唯有如此才能配上他那温婉柔弱、令人心生保护之意的气质。

　　那年轻男子掩唇咳嗽着，苍白的唇色中央却有一抹不正常的鲜红，看起来满脸病容，偏偏又生的十分美丽，让人一见而生出一种“病若西子胜三分”的感慨来。

　　“咳咳……”那男子继续咳着，唇色变得愈发嫣红，而面色却变得更加苍白。

　　石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封真师兄，你不能说话就别说话了，留着点气儿，待会儿还要试炼呢，我真怕你说着说着就吐出血来。”

　　“呵……”名为封真的男子一笑，继而又捂嘴咳了起来，头上的莲花发箍轻轻颤着，有着难以言喻的美感，就是这美人太病弱了。

　　石柔看着他，觉得真是麻烦，她不擅长和这种柔弱类型的男子打交道啊。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封真师兄跟你说话你还嫌不耐烦？”姚雪不乐意了，干什么每个人都像求着石柔似的，对她好言好语？而且她还压根不领情。

　　“姚雪师妹……”封真面色温和，神色说不出的温柔和善，“不要这样说，石师妹只是来天玄门不久，还有很多不习惯。”况且，他多少也能理解石柔的想法，被迫叛出原本的师门，与昔日的好友和恋人分道扬镳，她不想再与人更多地亲近是理所当然的。

　　石柔扫了封真一眼，对他这种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感到不以为然，微微撇嘴。

　　姚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喂！你这家伙！还有没有礼貌了……”

　　“真是的，没有礼貌的家伙就不要管她嘛，谁叫你每天都凑上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啊呸，贴人家的臀部，可人家根本就没拿你当回事儿，姚雪妹子，你也该清醒清醒了。”一个尖声细气、明明有着男人的浑厚嗓音却偏要尖着嗓子说话，脸上抹了胭脂和腮红，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扭曲屁股和腰肢，一步一摇地走了过来。

　　他手里攥着金丝绣花帕子，身着松垮垮的女人衣服，胸前还耸起两座西瓜大小的高峰。他人一过来，方圆五丈之内，不管男女，所有的人都极速后退，谁也不敢靠近他。

　　只不过男弟子与女弟子的神色各不相同，男弟子都是一副害怕贞操不保、恨不得双手护胸的模样，女弟子则恨铁不成钢、觉得明明是个超级大帅哥怎么偏偏把自己整成了这副鬼模样？

　　天玄门的帅哥本来就不多，结果长得最好看的两名年轻弟子，一个成天咳血、比女人还柔弱，似乎随时都可能挂掉。另一个更绝，直接变成了“女人”，成天打扮成这种半男不女的模样招摇过市，还四处招蜂引蝶，吓得天玄门主峰“意我峰”的男人们都不敢出门。

　　真不知道掌门大人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临老了晚节不保，生出一个这么奇葩的“怪胎”来。

　　同样是掌门麾下、主峰的天之骄子，易流云和顾青城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石柔侧头看着这个说话阴阳怪调、打扮也古里古怪的易流云，呵呵一笑，连话都懒得多说。

　　这种藐视的姿态顿时激起了很多人的不满，虽说易流云是个变态嘛，他们平日里见到他也是当做没看见、绕道走，但他们这么做，不代表别人可以这么做，更何况这么做的人还是只来了天玄门三年的石柔，简直是太嚣张了！

　　然而不等其他的门中弟子为自己出头，易流云伸出将指甲涂得鲜红的手指，轻轻摇了摇，阻止了那些人无意义的谩骂，勾起唇角，带着笑意，缓缓走到石柔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易流云的身量极高，比石柔多出了一个多头，所以他再怎么打扮成女人，也柔美纤细不起来，只会让人反胃。此时离石柔只有半步之遥，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尽显无疑。

　　石柔稍稍仰头看着他涂得跟女鬼一样的笑脸，半晌说道：“别笑了，脸上的脂粉都要掉下来了。”

　　易流云神色一僵。

　　姚雪身形一抖。虽没敢挑战自我承受力地去盯着易流云的脸孔看，但也能想象得到那种恐怖的情景。

　　可出乎围观众人意料的是。

　　“你脸上都抹的是什么劣质脂粉？”石柔自顾自地用袖子抹易流云那不知涂了几层白粉的脸，“装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精细的模样，你本来就肤色黑，干嘛非要抹白？难道不知道女人美在气质，而不是肤白就美的。就算是黑美人，也是十分有诱惑力吗？干嘛非要走自己不适合的路线，白白糟蹋了你那还看得过去的容貌。”

　　石柔边数落，边擦着易流云的脸，很快，就露出了一小块原本的健康肤色。

　　“别擦了。”易流云忽然十分男子气概地拍开石柔的手，嗓音也变粗了，“真是麻烦，怎么每次都吓不倒你？弄得我一点面子都没有。”

　　“你的面子是从吓唬女人中间找到的吗？难道不是应该从成功勾引了多少男人上面找？”石柔白他一眼。若说跟“西夏峰”的封真只是见面的点头之交，那石柔在天玄门所呆的这两三年里，跟主峰“意我峰”的易流云就算是损友的关系。只是他们俩闯荡较量的地方较为隐秘，所以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你……你？你们……？”姚雪有些不明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奇怪的男女，“怎么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谁跟他/她熟？”石柔跟易流云同时道。

　　“呃……”姚雪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封真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能够走近石柔的人，反而是一般人都不愿意靠近的易流云。

　　石柔侧过脸：“真是麻烦，站在你旁边，我都要觉得我会被人当成怪胎。”

　　易流云又变得不男不女起来，扭动了一下粗壮的腰身，娇滴滴地一甩手中的帕子，道：“哼，说得好像你不是怪胎一样，你这个男人婆。”

　　无法遏制的，易流云身边的姚雪和封真同时颤抖了起来。姚雪是被恶心得浑身直打哆嗦，感到有些腿软；封真则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婆怎么了？我得意，我潇洒，就算我是个男人婆，可我天生就是个女人，你羡慕还羡慕不来呢。”能够从始至终不受影响的也就只有石柔。

　　“是么？……”易流云神色一冷。

　　石柔身着血袍，虽然这血袍可大可小，不管是在她身上还是在萧九辰的身上，都会很合身，但除此之外，就再无缀饰。不仅如此，石柔不施脂粉，头上也没什么发钗，有的只是将满头黑丝束起的琉璃发箍，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无比。

　　若不是她天生容貌妩媚，身姿绰约，就算是将她当成男子，也是不奇怪的。

　　易流云盯着她混不在意的姿态，忽然冷笑一声，尖声道：“哼，嘴皮子功夫算什么？咱们手底下才能见真章，不知道男人婆这次准备好晋级了没有呀？师兄我可是准备好了要再晋一级呢。”

　　满意地看到石柔神色微变，易流云掩着帕子，娇笑不已。

　　石柔嘴角一抽：“笑吧，笑吧，我会让你笑到哭出来的。”

　　石柔甩给易流云一个白眼，去往十三峰弟子那边，正巧古头和落雪也已经到场，一群人又是一场逗闹，此次天玄门试炼大会才真正开始。

　　此次的试炼，说简单也十分简单，说难也确实有些难。

　　简单是因为你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跳崖就好了。

　　没错，就是跳崖。

　　此时十三峰的“坠仙崖”边，浩浩荡荡站满了几百号弟子，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后期都有。

　　据说这片坠仙崖古已有之，但当初并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上代的天玄门掌门，也是萧九辰的师尊无崖子所取的。

　　相传无崖子年轻的时候，曾在这崖边静坐悟道，却怎么也无法从金丹后期跨入金丹期圆满境，可是若不跨过这一关，他又如何能跨过天关，晋入洞玄呢？可眼看着师兄弟们都已经相继晋级，唯有他一个人还迟迟无法跃过。

　　最后他心一横，索性杀身成道，从这坠仙崖边跳了下去。

　　原因无他，只因这座崖边自古以来就有强劲的寒风，寒风如刀，冰冷如铁，裹挟了强大而暴虐的灵力流，横行了无数万年，任何修为不足的人落下去，就算不死也要脱几层皮。就算是洞玄境的强者坠落下去，也有半数以上的几率回不来，更别提当时无崖子只有区区金丹后期。

　　不过无崖子终究是无崖子，他不仅从中活着回来了，还一举晋入了洞玄境，此后修行更是突飞猛进，这才有了最后的无崖子掌门人。

　　从那以后，这座无名的山头才有了名字——坠仙崖。

　　“坠仙崖边神仙醉，一坠便成仙。”

　　这是一个流传了两千多年的传说，这也是一个每三年就会举行一次的盛大试炼，仅限于金丹期的弟子进入。

　　或者说，跳崖。

　　这是当年无崖子定下的规矩，而这坠仙崖暴虐的灵力流也经由他改造，变得使金丹期的弟子也能够承受。

　　不过，这暴虐的灵力流却不是此次试炼的根本，真正对门中弟子加以锤炼的，反而是“幻”。

　　用逼进真实的幻境来让弟子在幻境中做出选择，锤炼自己的神魂，强化自己的道法，与敌斗，与自己斗。

　　以上就是领队的落木先生对坠仙崖的这次试炼所作的交代。

　　落木的神情还是那么木讷，目光似乎没有明确的焦点：“你们注意用灵力包裹自身，然后往下跳就可以了，不管看到什么东西，凭借自己的判断做决定。不会死，因为一旦快死了，就会被幻境弹出来。”

　　“所以，放心跳吧。”落木道。

　　“跳吧，快跳吧。”见众人还一动不动，似乎观望着什么，落木好脾气地催道。

　　坠仙崖边，即使只是稍稍往下看，就知道底下是万丈深渊，无数冰寒、恐怖、暴虐的灵力流交错肆虐，只是探身感受一下，就差点被那裹挟了冰寒之力的寒风给冻成了冰。

　　就算落木再怎么强调不会死，总归是会很难受的啊。

　　“难道你们没有胆子跳？”落木有些木讷地疑惑道。

　　那平淡到极点的口吻，配上微微迷惑的神情，立即刺激得一众天玄门的天之骄子们顿时觉得不能再忍了。所以说老实人最讨厌了，激将起来，最是给力。

　　“行了，不就是跳嘛，跳就跳！”古头摩拳擦掌，紧了紧身上的兽皮小袄，嗖地一下就跳了下去。

　　紧接着，落雪一身白衣飘飘，仙姿飘渺，也无声坠落。

　　有人做初一，就有人做十五，十三峰的人都已经打头跳了，其他的人又怎么会落于人后？

　　只见坠仙崖边跟下饺子一样，不停有人大吼着或者闷声闭眼跳了下去。

　　到最后，留在坠仙崖边的，还剩下寥寥几个人。

　　“哎呀？你怎么还不跳呀？”易流云妩媚地朝石柔抛了个媚眼，扭动腰肢尖声道。

　　离他不远处的姚雪顿时觉得头皮一麻。

　　石柔倒是没什么感觉：“我要跳的，等你们跳完了我就跳，免得被你们不小心砸到了，那多划不来。”

　　“……”封真原本掩嘴咳着，闻言神色一僵，忽然思考起了这种可能性。

　　“嗯？那姚雪妹子呢？”易流云又扭着屁股对姚雪甜甜一笑。

　　姚雪顿时觉得招架不住了：“我跳，我跳，我现在就跳！妈呀——！”

　　姚雪哭丧着闭上眼一个助跑，就猛地往崖边一跳。

　　顿时，一阵尖利的惨叫声从崖下传来。

　　“……”石柔。

　　“……”封真。

　　“噗嗤。”易流云一声娇笑。

　　“那好吧，我也跳咯，你们记得跟上来?~”易流云对余下的两人飞吻了一个，也倒退着坠落下去。

　　“啊，都跳了，一次性看这么多人排着队跳崖自杀，真是壮观啊。”石柔摸着下巴感慨说道。

　　“呃……呵……”封真一笑，又咳嗽了几声，面色因剧烈地咳嗽出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石师妹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呢……其实，你不妨将心打开，天玄门的人真的都很和善。”

　　“嗯，我知道啊，否则我就不是现在这样了。”石柔移开视线。

　　封真微微一怔，露出温柔的笑容。

　　“行了，封师兄，你不要太操心了，你就是这样见到谁有哪点不高兴了，都要上去关心一下，才会总是咳血。人的心没有那么大，你思量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都是在耗损自己的心神，得不偿失的。”

　　封真的笑容越发温柔，开心中透露出一种纯净的味道：“嗯，我听你的。”

　　“……”石柔抓了抓额头。所以说她不擅长对付这种柔弱的美男子啊。

　　“算了，你不跳我自己先跳了。”说完也不等封真回话，石柔纵身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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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坠落，坠落，无尽的坠落。

　　石柔从来不知道，原来坠仙崖真的有这么高，这条山路真的有这么长。让她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坠落了许久，却仿佛还是没有到达尽头。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雪白，四周围的风很猛烈，强劲的灵力流好似玄铁金精所铸，不停地敲打在她周身包裹的灵力层上。

　　石柔身周的灵力层很薄，只是恰好覆盖了皮肤而已，因为她的肉身本就远超同辈，强韧得堪比金丹期的法宝。之所以还裹一层灵力流，只是不想太过引起人的注意，也避免潜在可能的危险。

　　坠落，坠落，继续的坠落。

　　石柔不由感到有些迷惑，不是说要在梦幻中锤炼自身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难道说这种无尽的寂寞的坠落就已经是个梦幻了？

　　迷惑心一起。

　　忽然，眼前的光变得极其明亮，那不停地抽打地周身的暴虐灵力流也忽然消失。

　　石柔下落的身形猛地停止，突的一下撞入了一个温暖明亮的环境之中。

　　咦？

　　石柔微微疑惑，这是哪里？为何……好像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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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石柔突地撞入一个气泡一样的东西里，远在天玄门意我峰的一众门中长老、峰主，有几人相视一笑。

　　“呵呵，小丫头倒是心志坚定，能在‘坠仙境’中保持自我那么久。”一名满头红发、眉心火云燃烧的老者捋胡须笑道。

　　“能在群修围攻、强敌环饲的情境下都能面不改色、迎难而上者，其毅力之深总是不凡，萧峰主确实收了个好徒弟啊。”掌门易我行呵呵一笑，看起来十分慈善。

　　被点名道姓的萧九辰面无表情，没有因旁人夸奖他的弟子而有所动容，也没有说一句话。

　　见此一幕，不少峰主都眉头暗蹙，觉得这萧九辰实在是太嚣张了，连掌门说话都不给面子。

　　掌门易我行却是一笑，浑不在意，算起来，他跟萧九辰还是嫡亲的同门师兄弟，两人都是上代掌门无崖子的弟子，只不过一个是大师兄，另一个是最小的小师弟。他们两人的年纪也相差巨大，易我行已经一千五百岁，而萧九辰不过三百多岁，所以他素来也比较宠爱这个小师弟。

　　萧九辰目光望向十三峰坠仙崖的方向，头微偏，手背撑着下颌，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谪仙般的俊美容颜让在场一些女修痴迷不已，几乎要迷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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