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许幸越过姜一怀，从她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今天中午买的四张车票，拿出两张递给姜一怀。

        “可以改变你们生活的东西就在眼前，如果你们不想要明天回城中村就好，继续保持现状。你们自己的选择并不会影响到我，有机会改变却依旧选择沉沦，我会不耻，仅此而已。”

        许幸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头了，她只是想表达自己并不介意，只是不知为何话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像是站在道德高地对着别人指指点点。

        救命！我不是这个意思！

        “抱歉，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许幸想试图挽回，脑子却转不过来。

        “需要我做什么，用什么来还。”姜一怀接过车票。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她只知道想获得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东西。

        “身体。”

        “？”姜一怀震惊，不理解，“什么方式的……身体？”

        肉……体？

        “不是！你别误会！”许幸在姜一怀审视变态的目光中拼命摇头摆手，“我的意思是！你给我打工一辈子吧！”

        她不是有那种爱好的人啦，救命！

        “给工资的雇佣关系！”

        姜一怀：“哦→_→。”

        “你别这个眼神啊！就是单纯地我雇你干活，给工资的上下级关系！明白吗？单纯的！”

        “我也没有说别的关系←_←”

        此时和许萍去倒垃圾的周小慧也在组织语言准备和许萍坦白，两人扔完垃圾往回走的时候，周小慧停下脚步叫住许萍。

        “我有些话想……”

        许萍回头，“怎么了？”

        “我总是对我女儿说做人要诚实，我也应该做到的。”周小慧苦笑一声，“您应该不知道，我不是什么干净人，靠着下九流的皮肉生意生活。”

        “今天您的女儿为了救我和贝贝差点丢了命，如果真的有什么三年长两短，我说什么也对不起您，我这种人其实死了也没有关系，算是给世上清除一个害虫。您的女儿说想带着我和贝贝一起走，我不配。我这些年攒了一些钱，虽然不干净，求您别介意，求您让我女儿跟着您一块走吧。她很聪明学习也好……我这样的人就……”

        周小慧看得出来，许萍母女俩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能培养出许幸这样勇敢聪慧女儿的母亲一定不会差，她不敢想自己也跟着许萍去什么j省，只要能带上姜一怀，做什么她都愿意。

        “就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许萍声音平缓，没有周小慧想的知道自己不堪经历后的嫌恶，“许幸都告诉我了，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如果我带着许萍像你这样孤苦无依，或许我也会做出差不多的选择。”

        昨晚许幸打定主意去城中村找姜一怀的时候，就把姜一怀和周小慧的经历告诉了许萍，担心许萍会对她们有芥蒂。听完后的许萍也是像现在这般，没有多余的表示。

        一个为了孩子的母亲而已。

        她许萍没有读过几年书，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的的牺牲？她没觉得有多大的可怜可悲，既然做了就是做了，用不着别人可怜悲叹，就算被人戳脊梁骨、指着鼻子骂也该受着。

        “我女儿，厉不厉害？”

        周小慧不明白许萍怎么突然问这个，茫然的点头，“很厉害，今天多亏有她……”

        “厉害吧！她为了让我离婚，拿着菜刀对着村里十几个人，把我护在身后一步没退！”许萍嗓音上扬，一脸自豪，“她脑子灵活又聪明，我相信她做的决定。既然说想带上你们，就有她的道理。她不介意，我也不介意你做过什么。”

        “都是母亲，我不想安慰你。我愿意为许幸改变，你愿意为你的贝贝改变吗？”看到周小慧点头，许萍继续说，“做过的事，就算别人朝你吐唾沫扔烂菜叶，你也该受着。以后别再说什么我不配，我不干净的话。刺耳朵，我不喜欢听。许幸说带上你们母女俩，那谁都少不了。”

        周小慧红了眼眶，“谢谢……谢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的重复谢谢两个字，表达自己的感激。

        八月的夏夜燥热无比，连翻滚的气流都带着灼热的温度，拂过裸露的皮肤时甚至有刺辣的感觉。

        周小慧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灼烧起来，烧光了沉积在心中的阴霾。

        许萍和周小慧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女儿分别坐在沙发的两边。许幸抱胸盘坐在沙发上，姜一怀则是规矩的挺直背。

        吵架了？这是两位母亲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家里就两间房，等会要不你们两个一间，我和贝贝妈一间？”许萍是好心提出建议。

        姜一怀没说话，瞥眼看着许幸。

        许幸怒：“看我干嘛！都和自家妈妈睡！”

        第二天一早，四人就早早起来，等着许幸安排今天的工作。

        许萍最早起来，准备做早饭的时候周小慧也醒了，在一旁给许萍打下手。许萍拿着冰箱里最后剩的青菜煮了个青菜瘦肉粥，周小慧就炸了油条，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各自去喊孩子。

        许幸一边喝着粥，一边看自己昨晚上写的日程，生怕遗漏了些什么，确认没有问题后就开始分工。

        许萍先联系房东退房，然后再去超市买些吃的喝的，当做路上的干粮，再去药店买些晕车药和口罩。周小慧肺不好，长途客车人多混杂，味道绝对不好闻，多买几个口罩给她准备上。

        自己和姜一怀她们去一趟城中村，收拾好行李回来，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客运站，离开汶城。

        吃完早饭还早得很，许幸先和许萍收拾打扫屋子，方便等会房东上门来检查。周小慧和姜一怀也没有闲着，一起帮忙，很快就把房间收拾的赶紧整洁。

        许幸：“我先去医院打个破伤风，你们在家等我吧。”

        县医院离花园小区不远，出门公交站坐六站，□□分钟就能到。

        周小慧提议，“让贝贝陪你去吧，我和你妈妈先去买东西，回来汇合以后再去我们家收拾东西。”

        许幸刚想拒绝就看到姜一怀沉默的站在自己身边，显然是默认了。

        姜一怀虽然看不清许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这两日接触下来她的观感确实不错。就像许幸说的一样，再怎么样她和周小慧的生活不会比现在差，跟着许幸走也没什么不好。

        许幸：“给我拿包啊，贝贝。”

        ——我是老板！拿包！

        姜一怀顺从接过，背在自己身上。

        许萍：“许幸！你自己没手是吧？！一个包你拿不动？”

        许幸：“手疼拿不了！”

        医院是每个城市汇集各式各样人最齐全的地方，病魔前人没有差别，只有治不治得起的分别。有钱活下来的几缕大，没钱只能等死。

        许幸以前也不敢进医院，一是害怕自己真的被检查出什么问题，二是有问题她也没钱治。生病了就随便在路边的小诊所开点药、挂点水，熬过去就好了，要是真的得了什么病，等着死期就好。

        现在她可不敢这么想，她怕死了。

        许幸轻唤不远处的姜一怀，“能帮我去问问医生可以打疫苗了吗？”

        破伤风疫苗先要做皮试，等半个小时的观察期确认没有过敏反应才能打，许幸在休息区已经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姜一怀：“医生说过会就来看。”

        “你坐下啊，我是什么吃人的猛兽吗？站这么远干嘛。”

        姜一怀不动，转头权当没听见。她很久没有和同龄人正常交流，不知道该怎么拿捏尺度，敬而远之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见姜一怀不搭理自己，许幸也没有过多强求，大人怎么会和小孩子计较。

        许幸：还能怎么样，只能像个老父亲一样把你原谅。

        打完针许幸照例先去银行取钱存钱，再到城中村等许萍和周小慧。昨天事发突然，许幸都没有细细打量过姜一怀住的地方。

        小楼虽然破旧，却被收拾的很干净整洁。屋内陈设简单，几张沙发茶几桌子，平常吃饭都是在茶几上凑合。

        泛黄斑驳的白墙上挂着几张彩色铅笔画，人物、风景、什么类型的都有，还有一张周小慧的素描。

        许幸凑近一看，才发现不是铅笔素描，是用圆珠笔一笔笔画出来的。她没什么艺术细胞也能看出来姜一怀的绘画很有天赋，通俗来讲就是牛批。

        “你以前学过画画吗？画的很好啊。”

        姜一怀傲娇：“没有，看着别人画几下就会了，比学习简单。”

        许幸暗自吐槽姜一怀是个听不得赞美的臭屁小孩。

        许幸：“没想过学画画之类的吗？”

        在房间里收拾衣物的姜一怀顿住，又继续开始整理自己要带的衣服，“不想。”

        她怎么敢想，听别人说学艺术很费钱，她连买盒彩色铅笔都要犹豫很久，用到最后还要用指尖捏着在纸上摩擦。

        “衣服不用收太多，几套夏天的就行，咱们可是要去做服装生意，缺不了衣服穿的。”许幸看着姜一怀把编织袋塞到满满当当，赶忙制止她。

        “哦。”姜一怀听话的拿出来许多，袋子立马空了下去。

        许幸指着姜一怀堆在墙角的课本和笔记，“介意我翻翻你的书吗？”

        “随便。”

        得到准许的许幸蹲在墙角翻看着，她想找一些姜一怀平时记录的笔记什么的。她还记得自己期末考试倒数的事情，要强的她怎么能允许自己成为吊车尾！

        “你成绩怎么样啊，贝贝。”

        “中考县城第一，还算可以吧？”姜一怀骄傲轻哼，“你别叫我这么亲，咱们也不是很熟。”

        “好的小姜，以后也请你叫我许总。”

        重生不到一个月，许幸完成带着许萍离开的小镇前往大城市的梦想，还顺带稍上了姜一怀和周小慧，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四人简装出发，每人只背了一个装着干粮和洗漱用具的包和装衣物的编织袋。许幸的编织袋最重，装了好些姜一怀初中三年留下的心血笔记，她自己差点提不动。

        中午十一点的客运站只有零星几个人，她们坐在离检票最近的休息椅上。旁边就是闲着无事聊八卦的几个售票员，七嘴八舌的说些道听途说的八卦。

        声音不大，但是许幸听的一清二楚。

        “哎哎哎，我跟你们说啊——我侄子初中的一个老师被抓起来了！”

        “怎么回事啊？那个初中？”

        “为什么被抓，你快说说！”

        “嗨呀！竹阳镇的老师，听说他经常把一些女学生叫到宿舍……六月的时候有家长去告到学校，学校哪里管就说什么不知道不清楚的，这老师说告状的女学生经常和镇上的流氓鬼混。上了区教育局市教育局也没用，听说这老师家有亲戚在教育局……那没有证据谁能管啊，就不了了之了，女学生也退学了。”

        “那怎么现在被抓起来了？”

        “晓芬你快说。”

        “就上个月，不知道谁往教育局什么什么局写了好多举报信，正好赶上了丢孩子的大老板不是来找孩子吗？好多媒体记者也来了，听说有人就把举报信给了记者，记者又去找六月份告状的那家人。这不，一下挖出来好多遭了殃的学生，那媒体记者一写电视台报道的，谁还敢护着呀！那前两天就抓起来了！”

        “抓得好！这种畜牲怎么能当老师！”

        “那内些女娃可咋办呀，要是让乡里乡亲的知道了，可得怎么议论。”

        滋滋——

        客运站的广播响了。

        【十一点半前往沧川市的旅客请注意，车牌号tn03657汽车已经到站，马上开始检票。请前往沧川市的旅客到6号检票口检票。十一点半前往沧川市的旅客……】

        许萍对了一下车票，就是这辆车，“车来了，快去排队检票。”

        “检票了。”

        三人提着大包小包就要排队，姜一怀才发现身边的许幸在发呆，嘴角挂着释然解脱的笑意。她用手肘戳了一下许幸，帮着拿许幸最重的编织袋。

        检票坐上长途客车，四人终于和小县城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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