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剿匪赋税
《朝廷制诰》曰:“县下设乡,乡置乡正。乡治各村,主税赋。乡建民团,兼徭役。”
《夏县舆地图》曰:“夏县,夏源之县。县西五十里,境有形胜,状如满弓南射,名曰张庄。”
《夏县县志》曰:“张庄居中,方圆五里,设乡治所,统辖八村。官道穿境,商贸发达,田膏地肥,人口稠密。”
以前,官府为便于乡村治理和划分区域、绘制舆图,皆按各乡村大族姓氏命乡名、村名。
张庄往北十里叫下源村,与牛家坡村、赵沟村相邻,平坝丘陵间杂,共八庄;再北十里,丘陵居多,有大山如屏,故名屏山村,共四庄。
张庄朝西十五里,以官道为界,西北是牛家坡,与下源村相邻共七庄;西南叫周家洼,与何坝村相邻,共八庄。
张庄南面以村道为界,西南是何坝村,与周家洼相邻,共八庄;东南是杨池村,与李家村相邻,共九庄。两村最为地平土沃,人口众多。
张庄东面是出入夏县门户。以官道为界,东北是赵沟村,与下源村相邻共七庄;东南是李家村,与杨池村相邻,共八庄。
张庄地势相对坦荡开阔,四周村落散布如星。北来溪水浇灌,田地肥沃丰美。加上往来交通便利,于是人口众多富饶,外地人称小益杭。
如果细观,由发端于张庄以北二十里外的屏山飞泉,流经下溪村后,若是雨季水量充沛时节,则汹涌直奔张庄而来。但河水经至张庄时,遇弓弦山脊相阻,性子变得温柔起来,静静环绕张庄流淌,再缓缓朝东边的赵沟村淌去。
张庄地势险要,控扼官道。出入通道仅有两桥:东升桥和西迟桥。两桥连接起东边县城与西边吴乡。
故老传说,曾有游方道人路过张庄。见此地理山川、人文风气后,曾留下语焉不详的“形胜围或、如执长弓。积德而兴、潜渊勿用”四句谶语。
有人分折说,此地若归张氏执掌必家业大兴。张姓一族占据张庄几百年,把持张乡政事,开集纳市,于是百业繁盛、人丁兴旺。
当下,张氏族长张钺为张乡乡正、同胞张椒为张乡团总,负责收取税赋、摊派徭役和维护秩序。
若是太平时节赶集日,众多游商小贩聚于此,吸引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来此进行山货交易、商品买卖。可以说是:人来货往、百业兴旺,很是热闹。
可眼下,世道并不安稳,四处闹着匪患,就算赶集日,来此进行交换采买的人非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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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庄东边,连接县城的官道,可容两辆马车并行,还算宽阔平坦。唯一显窄的地方是出入场镇的东升石桥,长八丈、宽六尺,死死地卡在那里,控制着人员货物通行出入。
眼下,东升桥不能随便供行人通车,石桥已让三重木制拒马牢牢堵住。上面还有戴着棉帽、穿着黑袍的十个大汉,怀抱大刀把守桥头。
石桥旁还树着旗杆,旗杆挂的旗面,写着“张乡民团、保境安民”八个大字。
今日本是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又恰逢赶集日。应说,东升桥上该是人来人往、热闹喧嚣才对。
可现在才到巳时,这里却门可罗雀、人迹难显。
就连桥上的张乡民团十个守卫都已百无聊奈。最里层的四人靠在拒马边搓手跺脚,中间拒马处四人正转来转去;最外围的拒马前站着的两人,可能是冻狠了,正背靠着背互相搓着,嘴里还骂骂咧咧地不断哈气暖手。
这时,最外面那互相搓背取暖的一个民团兵,突然叫道:“喂喂,周狗儿、周狗儿,你快看看,前面路上是不是来人了?”
“赵麻杆,你他娘的叫春啊?这鬼天气天寒地冻的,连个过路的娘们都没有,哪会有人?”
“狗日的周狗儿,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瞎叫,信不信老子弄死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前面是不是来人了?”
“你他娘的两个狗东西,都给老子闭嘴。周狗儿,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喂狗?叫你娘的来是守桥收税的,不是叫你来看娘们的。”
拒马后面的什长早已发现有俩人径向桥边来,在听到这赵麻杆、周狗儿互相拆台,怒斥大骂。
周狗儿听到后面什长的大骂声,缩了缩头不敢说话。
“李什长,是周狗儿不讲理。”赵麻杆叫屈。
“我知道。睁大狗眼,注意观察。”
来者两人,皆戴斗笠,朝东升桥走来。
“李什长,你看那俩人是不是本地人,我怎么看不似本地人,倒像走江湖的。”
“你他娘的我怎么知道?待会他们过来,你俩狗东西上前好好盘问就知晓了。”
“是!”前面的赵麻杆、周狗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
“李什长,会不会是张大老爷派回来的人?”
“张大老爷家和张二老爷,前天才带着一百民团主力,去夏县参加官府召集的剿匪范演,没这么快回来。凭我的感觉,可能是外地人路过这里。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是从外地人过路的。”
“会不会是青狼山下来的土匪探子,故意化妆前来打探消息?”
“这可说不准。喂喂,你们其它几个死狗,都把狗眼放亮点,别让青狼山的探子借着庄内空虚摸进去了。”
话音刚落,桥上其它几人都把怀中的大刀提到手里防备着,眼睛小心地盯着来人,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就算是青狼山下来的探子,今天不给过路钱也休想从桥上过去。犬娘天气太冷了,都没收到剿匪税,必须由他们找补起来才行。”
“对对,管他哪里来的人,今天要过桥必须每人五十文剿匪税才能放行。否则让张大老爷知道了,非得剥了我们的皮不可。”
“五十文少了,必须一百文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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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位守桥民团兵正议论来者是不是青狼山探子,今天必须给多少钱才放行时,那俩人已到桥前停步,静静地看着桥上民团兵汉和拦路的拒马。
赵麻杆、周狗儿等也不说话,右手提着大刀,朝左手掌心一下一下的敲打,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仔细打量面前的俩人。
第一位男子,头上戴着陈旧发黄竹编斗笠,并盖住了上半脸庞,看不太清面目。人倒长得较高略瘦,身约七尺有余。外面披黑色斗蓬,里面穿着裁剪合体的青衫,显得身姿颀长。他双手放在背后,掩藏在黑色的斗蓬里面。一股寒风吹来,露出斗蓬里面腰间上系着的暗沉发紫鞶带。左腰处的腰带上,还穿着明黄色的剑鼻。腰腿处很突,应该挂着短剑。脚上是双灰色革鞜,上面不沾尘灰,不似走了很远很长的路。
站在青衫男子右边退约半个身位的,是个头戴破旧发灰草编斗笠,上半身套着蓝色肥大棉袄的矮胖男子,身高约六尺带点,估摸着也就二十七八岁。此人脸上颧骨颇高,特别是那双眼睛较大,眼珠子又很突出,面目显得很狰狞。下身穿着黑色皂裤,脚上套着八搭麻鞋。左手握拳下垂,似随时准备出手的架式。右手强壮有力、手指粗糙,扛着一根约五尺长的龙虺盘屈紫色棍在右肩上,整个人犹似佛庙里跳出来的金刚。
“来者何人?”赵麻杆大声喝问。
青衫男子嘴角带笑,双手从斗蓬里扯出来。他双手白晳、指节修长。左手中指戴枚碧绿色戒指、右手中指戴枚明黄色戒指,特别引人注意。只见他双手抱拳行礼,声音很温醇:“几位大哥,我俩路过此地,外乡人。”
“过路的?叫什么名字?从哪里过来的,又到哪里去?”
“两位大哥。我叫牧大,他叫牧小,我俩是渝州人。是从江州来,准备回老家过年。”
“哈哈哈,没(mo)大没小?还真有趣。长得胖的偏叫小,长得瘦的偏叫大……”
“嗯~哼!”后面李什长咳嗽了一下。
赵麻杆马上收拾起玩笑脸,口气变凶:“这个没大没小,那你们可知道这里的规矩?”
“请教这位大哥,我俩只是路过,不曾知晓这里的规矩。”
周狗儿抢过话来:“不知道?不知道好!你们识字吗,要是识字看这里……”
牧大仰起头来,顺着周狗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在桥旁的旗杆上,还挂着一块不太引人注意的示民牌,上面写着:“因近来青狼山乱匪横行,谋财害命打家劫舍,罪名难彰恶行难书……是故,为护本乡百姓安危,凡欲进张庄者,必申报籍贯名册,增赋剿匪税二十文。凡擅自乱闯者……杀无赦!张乡民团告示。”
“这位大哥,按这告示所说,我们俩要过此桥,先缴二十文剿匪税吗?”
“废话,不交,你敢过吗?”赵麻杆喝道。
“不敢的不敢的。这个,能少点吗?”
“哪来恁多废话?你们想不想过桥了?要过此桥必先缴税,这就是张庄规矩。五十文一位赶紧点……”周狗儿不耐烦叫道。
“要过要过,我们肯定要过的。但这告示上明明写着二十文一位,怎么到我这就变成五十文一位了?”
“哈哈哈……这么冷的天,这么多的兄弟守在这,你嫌一百文一位贵吗?我看你们不是想过桥,是来找茬惹事的吧?”
“怎的,你是不想掏钱?兄弟们操家伙……”
从后面拒马的空当处,呼喇喇冲出七人,“唰唰唰”一片抽刀声,团团围住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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