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风霜雪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未动，情报先行。

夏军谍报队派出精锐，根据夏牧的要求，先要摸清土匪的所有据点以及藏身之处。

同时，要与吴庄约定好相关细节，定于十一月十四上午行动。先由吴庄的人再次准备交易的商队，规模越大越好，至于装不装值钱的东西无所谓，必须大张旗鼓的行动起来，要表达出一个意思：我这商队好有钱，土匪们快来抢。

根据打探来的情报，青狼山脚下土匪老巢就位于民安与吴庄官道交界不远处北边五里处。藏在老林的夏军，直线距离亦不足七里，与三岔路口不足四里。

为了不惊扰到土匪，夏牧下达军令：一不能生火做饭；二不能说话喧哗；三不能随意走动；四不能睡觉休息，总之上个厕所都要上报，还要有人陪同。唯一能做的要么看书，要么打坐。

老话常说：寒冬腊月天，晨起践严霜。

这寒冬真冷，北风呼啸，不是飘雪，就是降霜。而人，寒从脚起，热从头散，容易感冒。

对于练武之人，练到一定程度，就会经络平衡，耳目聪明；无病康强，延年益寿；练到火候，寒暑不侵。

可是，这支夏军队伍，虽练有夏牧传下的基础功《五元通明拳》里的吐纳术，但明显火候不够，难以寒暑不侵。又在野外，没有蔽风挡霜的房屋，就算带有冬衣等物还没火烤，很多人被冻得牙齿发抖。只能拼命打起坐，练起吐纳术。

特别是二十一名女兵，练功时间短，又没吃过这般苦，这种日子对她们来讲，简直就是入了地狱。

昨天，不，应该是前天，那是女兵的高光时刻，如云端仙子，享受着众星捧月的美妙感觉。

进入军营当兵后，平时吃穿用度的待遇，也比男兵们高无数倍。如果说女兵吃的专供美食，那么男兵吃是糠糟猪食。

原本高高在上的仙子，骤然摔落于泥尘，这一天一地的落差，让女兵心态直接崩溃。她们用带帽的斗蓬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抱膝坐在铺有松针的地上，背靠在松树，双目无神发着呆。

这伙男兵眼见这群可爱清纯的女兵受冻，恨不得将她们搂进自己怀里，给她们自己这一身热烈阳刚般的男人温暖。

但路霸和两条走狗就在旁边盯着，没人敢上去。

还有可恶的牧霸，全没有半星儿怜花惜玉，尽是心狠手辣的各种法子折磨人。

居然对女兵说：你们那个谁，如果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份苦，可以申请自愿退出，我们安排人送你回西关哨所。不过，此去就不再是夏军女兵哦。

然后又威胁男兵，如果你们谁受不了，立马脱下军装滚出队伍。

这好不容易出次行动，如果因自己的春心萌动，不，是爱心关怀，将自己的衣服送给女兵，然后得个感冒什么的，再被送回西关，恐怕有点得不偿失吧？

只能怪自己平时练功不用心，没有练成寒暑不侵的境界。听牧霸好像说过，如果你炼体境二品，就可以达到雪天穿夏衣。

这话不假，两个恶霸不就是这样吗？两人的衣着，根本不是正常人那种。最里面是一件中衣，外面是一件青色单薄军装，再披了一件黑斗蓬完事。

简直不是人，天生两恶霸。

夏牧正手拿一本书，坐在一块石头上慢慢品读，嘴里不时还发出呜呼哀哉的感叹。怪鸟追风，靠在夏牧身旁，好像学生听书一样，神情认真。

路昶更狠，直接搬了块长条石，脸上盖着斗蓬躺在上面呼呼睡着大觉。惊得这九十五人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没事做？看来是把你们给闲的，这样吧，每个人背百遍‘五能五不怕’。”

要说苦，对当兵的人来说，野外受冻挨饿不是正常的吗？但要说吃，众人可就想骂牧霸了。不，也不敢骂牧霸，只能骂夏清这狗东西。

送来的军粮，是用大米煮熟后烘干磨成粉，以及用麦面烤成饼的两种食物，互相掺合在一起，可用热水浸泡后食用。

但现在明令禁止野外用火，只能用冰冷的溪水浸泡后食用。将两食物先搅拌后用水一泡，木碗里的食物就成了冰疙瘩。这吃法如六月天吃冰块，从头到脚凉透到底了。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每天啃这冰疙瘩，啃得要吐不说，关键是太冷啊，那牙齿都感觉啃落了，成个缺牙巴。

二十一名女兵，除了卒长夏萱无所谓，其她人哪个没哭过？

十一日，夏聪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外人。夏聪先向夏牧汇报说吴庄的人同意了，已开始组织商队和货物，已约定于十四当天午时，路过前面的三岔路口。

然后介绍这个外人叫吴简，今年二十五岁。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是吴庄乡正吴学家的二公子。可惜不是嫡出而是庶生，在吴庄受到嫡子吴筠的排挤。吴简早就听闻夏军的事迹，还于十月跟随商队去过民安乡，非常推崇夏牧的政令作法，强烈建议吴庄也这样搞。

吴简之所以这样建议，是因为吴庄深受青狼山土匪侵害之苦。谁叫吴庄出了个徐伦，当了山大王后专门针对吴庄进行劫掠。

只是那次无缘见面，但这次听说夏牧亲自带队前来要灭了青狼山残匪，于是跟父亲吴学请求，主动前来面见夏牧，一来表示吴庄诚意，二来愿作人质。毕竟，事关剿匪大计，涉及人命安危，两乡交情没有那么好，两家关系没那么铁。

吴学想了想就同意了。

其实吴简的私心，是来学习夏牧的治兵之道，还想验证是不是传说中的《三战徐伦》、《枪挑郑将》那样，武艺出神入化。

夏牧与之交谈，倒也甚欢。对吴简提出的一些治政方略想法，还深有感触。

事后，叫枪兵卒长夏栋，陪着吴简，他要看什么就给他见什么，他要问什么就给他讲什么。

吴简这人很有意思，对二十一名女兵产生了深厚兴趣，问的一些问题连夏栋也没办法回答。

如问：女兵每月都有几天不舒服，会给她们放假休息吗？

又问：你们现在驻扎在这松林里，女兵如厕该如何解决？

再问：你们女兵长得都这么漂亮，晚上不陪当官的暧脚？

……

女兵如厕好解决，那边不是搭建了个专用帐蓬吗？

而且所有男兵如果谁敢靠近帐蓬五十步，杀无赫！

关于女兵每个月有几天不舒服的问题，夏栋这光棍汉，心想鬼知道答案是什么。

反正凭牧霸的辣手摸残花作风，放假，是不可能的。给人暧脚？亏你想得出来。

牧霸已宣布了新军律，才出炉两天：女兵是瑰宝，谁敢乱伸手，定斩绝不饶！女兵亲姐妹，谁敢乱欺凌，全家犯死罪。

要不你前去试试？反正我不敢。我只敢站在远处，偷偷地两眼放绿光、嘴巴流哈喇。

现在，我连双眼再放绿光也不敢了。

昨天就有个男兵，只因看着女兵两眼放光，被夏忠抓住后那一顿折磨，岂能一个惨字形容。

四天，整整四天。

夏军在这松林子里硬是如冬眠的狗熊，吃在林里，拉在林里，睡在林里，坐在林里，发呆在林里，哑巴在林里。

期间，除了夏聪一人外出，亲自去了趟吴庄，没有任何人敢出去。

十三那天晚上，天空飘起了雪花。

队伍终于出了这一片林地，马上又钻进了另一片林地。

队伍来到三岔路口约半里的松林坡中的一条沟壑继续猫着。队伍不生火、不煮饭，全吃干粮。

而且牧霸还下命令，所有人眼睛不能闭，睁着数雪花。

终于熬到了天亮，众人皆双眼发红发肿，一脸疲惫。昨晚的雪并不大，地上都没积上，反而让大风一吹，路都干燥无湿。

临近午时，夏聪来报，说在西边官道三里远，吴庄商队已到了，正在那里休息吃饭。

夏牧叫他过去，再仔细交待了几句，又让他返回去跟吴庄商队汇合。

这时，夏牧叫过枪兵卒长夏栋、刀兵卒长夏纶、弓兵卒长夏羽、女兵卒长夏萱，要考校他们的用兵之道：“你们都是带兵之人，也读过我之前给你们的兵书，现在，就眼前半里远处的三岔路口，一会土匪要是从里面冲出来打劫商队，你们都说说该怎么排兵布阵才最优。要大胆地说，说错了没关系，我要的是你们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背兵书上的原话。”

四人想了一会，将各自己的战法讲了出来。

夏牧进了一一点评。对夏栋说，你只考虑到你们枪兵，而没有考虑后面的刀兵、弓兵、女兵以及其它兵，更没把他们的优点和可用之处想到，重新想。

对夏纶说，你的刀兵主要用在面对面攻阵，最好是在枪兵开阵后，从一点到一线再到一面，扩大进攻口子让后面的战兵跟进。但我们面对的是土匪，没有章法没有套路，凭的是左一拳右一腿、乱哄哄扑来又轰隆隆的扑去的王八打架乱斗之人。如果套用兵书上的战阵，你估计连他们的尾巴也抓不住，再好好想想。

然后对夏羽说，你们弓兵是远距杀敌。杀敌就要选最重要的目标，而不是一个小喽啰就发一箭。明白吗？

最后对夏萱说，你们女兵天生体弱，如果你们跟刀兵一样冲阵，估计你们都会被土匪抓回去当压寨夫人了。你们的优势不在于攻阵，而是配合主力诱敌，将敌人引过来分割包围，再聚众歼灭之。

四人听了脸红心愧，低着头仔细思量战阵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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