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票数差距越拉越大，厉宣晨背过身去跟观众们互动，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

        而另一头，孟肆闻看向裴知遇，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

        这时候观众台那边传来一片吸气，谩骂和质疑声逐渐减少，紧接着不知道谁喊了一句“alex加油”，整个观众席上都沸腾起来，几千上万双眼睛看向正中央的投影屏，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鼓励和期待。

        孟肆闻猛地站起身，往前几步握住栏杆，看向投影屏——

        只见那个相貌丑陋的小人没有停止他的舞步，而是弯腰把他的面具捡了起来，当成一个打水的竹篓，跳起了颇具民族风情的《跳水歌》。他的模样是丑陋的，但是每一个关节的扭动都踩在节拍上，每一次旋转都与音符巧妙融合，用他流畅的身形像观众展示出最完美的表演——直到音乐的最后一刻。

        比赛结束。

        观众们站在座位前面，久久没有人说话。

        江崎之看着自己的机器人，突然想起在飞机上的时候，裴知遇对他说的那段话：

        “比赛结果往往能代表一个人现在的成绩，却不能决定你未来的高度。做研究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跌倒了就让他爬起来，不断地试错其实就是试对。你越想赢，就越会被规则和世俗所束缚。所以……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名次和奖杯，让alex上台去跳舞，也仅仅是让alex上去，给大家跳一支舞。”

        与此同时，比赛场地内的亚历克斯伏在地上，机械的声音笨拙地响起：“sorry,orhasn\"thadachancetoi\"gforyouireallyhopeyouenjoyit对不起，我的创造者还没来得及给我做皮肤。但是我给大家跳舞。真的很希望大家能喜欢。”

        过了几秒，体育馆内掌声如雷动，投影屏上的票数也停止滚动，跳出一个金色的问号。

        那么，谁是这个赛道的获胜者？

        厉宣晨与江崎之共同来到等候场地，在这里他们可以看到体育馆正中央的投影屏。前者仰起头，瞳孔里倒映出硕大的金色问号；后者转身看向休息台，看向自己的两个前辈和导师。

        摄像机对准了这两个并肩站着的年轻人——

        画面在这里定格拉长，相隔八千里路的西南临崇县，两个姑娘面前的羊肉汤浮起了白色的汤沫，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向中间的手机屏幕，只是几秒的时间，却好像可以那样漫长。

        尹南：“你知道结果吗，小舒？”

        徐舒：“可不是嘛……比赛一结束就来跟我嘚瑟了。”

        尹南：“噢。”

        徐舒：“看看看！大屏幕！”

        尹南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只见视频中大屏幕上出现一张放大的照片，是戴着面具围着斗篷的小机器人，旁边备注着他的名字“alex”，下面还有一行“创造者：qizhijiang江崎之”。

        手机里传来的音乐中夹杂着掌声与欢呼，尹南在逐渐缩小的休息台上看到了他的白色衬衣。

        “哇——”徐舒捂住嘴巴，“怪不得一连给我发这么多条信息呢，还真挺厉害的。”

        “嗯，是，很厉害。”尹南点头，“也一定辛苦做了很久。”

        “喝汤喝汤。”徐舒这才反应过来俩人汤都凉了，“我去热一热。”

        尹南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七点了。本来是打算现在就走的，无奈小姑娘执意让她喝点汤再走，尹南想了想也便留下来喝了一碗，与徐舒道别之后回宿舍去拿行李。从临崇到义宁没有专门的公交或者的士，只有几位老师傅开的中巴车，基本上每天固定时间，过了这趟就要等明天。

        她赶上了七点的这趟，将近八点才到义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这时正值旅游旺季，尹南打了个计程车去机场，一路堵下来，好不容易赶上了飞机。耳边响起乘务员温和的中英提示广播，她打开手机屏幕，给尹如萍编辑信息，“我回家了，妈妈，大概十二点到”，犹豫片刻，又一个字一个字撤回，随后将按下关机键。

        从义宁到申城，那么远，飞机都要乘三个多小时。

        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落地时发现申城正下着很大的雨。她包里带了一把伞，撑开小跑着去赶出租车，接过裤腿还是湿了大半，袖子也没能幸免。

        “去哪儿啊姑娘？”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打表吗？”

        “去……”尹南眸子震了震，那个熟悉的家庭地址就在嘴边竟然说不出口了。

        毕竟人家还在等着，尹南略一迟疑：“师傅，您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酒店，把我放那儿就行。”

        计程车缓缓启动，因为是夜间乘车，尹南打开手机联系人想汇报一下行程，愣了愣，却不知道这个时间点可以发给谁。

        “您这是……来工作？”司机跟她寒暄。

        尹南摇头：“不是，我回家。”

        “噢……”回家去酒店呐？

        司机没问，尹南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联系人备注的“妈妈”两个字，想着都十二点多了，她会不会睡了；如果没有睡，她和季晟又会拿出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就前面那酒店？”司机问。

        “……师傅。”尹南抿了抿唇，“要不您把我放在申城银浦研究所吧？价钱我都算上。”

        “银浦？”

        “对，您不认识路的话可以用我的手机导航。”尹南打开地图看了看，距离大概十七公里远，“就是有点儿远，不知道会不会耽误您回家。”

        “哎哟，哪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们这儿赶机场夜班的都是想着通宵呢。”司机摆了摆手，“那个研究所我认识，挺老的，好像我最开始开出租几年就在了。”

        尹南笑：“行，那您开吧。”

        “去找男朋友啊？”

        “……没有！就是有认识的人。”

        司机“噢”了一声没再说话，车辆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调头，尹南看着导航中显示的路线，回想起走之前徐舒说的话：“他们今天晚上打算去庆功，我问去哪儿庆，江崎之说当然是在实验室了，又不是给他庆，是给alex小朋友庆。估摸着到凌晨都不会睡，还说要给我打视频呢。”

        移动中的绿色箭头和目标地点重合，尹南关掉手机屏幕，付好钱之后下车：“麻烦了啊，师傅。”

        司机朝她招招手。

        雨依然很大，尹南迈着很大的步子跑到屋檐下，抬起头看着门缝里的灯。

        风雨斜着刮进来，不知道是往哪一面吹的，一把伞根本顶不上什么作用，撑开之后被风带的她都快拿不住了，只能一手将伞合上，一手去按边上的门铃。

        而另一边儿的实验室里，大家欣赏完亚历克斯新学的舞蹈动作，纷纷鼓掌笑了起来。

        研究所大门的门铃连接的是前台电话，管理层的手机里也关联了相应软件。手机“嘟——”地一声发出震动，裴知遇打开屏幕看了一眼，眸色一凝，将手中的数据记录表递给宋怀：“我下去一趟。”

        “怎么了老裴——”他还没问完，人已经走出去了。

        尹南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开门，拎着伞和行李松了一口气，抬眼却看到一个很陌生的男人，约莫比她大上几岁，皮肤极白，五官是一种很精致的漂亮，眼尾上扬却显出与整体气质不符的温润感。

        “怎么了，女士？”男人开口。

        尹南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我……”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往门里一带，力道很大，往前连着跨了好几步。

        “你跟我过来。”裴知遇一手握着她手腕，另一手去给她提行李，低头的时候看到她两截被雨水完全打湿的裤腿，“外头雨是不是很大？”

        “嗯，有点。”尹南点头，眼神往刚才那男人处带了一眼，没想到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是带着她往前走。

        “裴博士！”尹南吸了一口气，“我行李——行李自己拿就可以。”

        “你拎得动？”

        “当然可以！”

        二人走进电梯，门缓缓合上。尹南把行李箱拉到自己身边来，裴知遇只是淡淡过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刚才那位……是你的同事吗？”她莫名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

        “算是。”裴知遇薄唇微抿，低头时目光突然落在她身上，很近，双眸是漆黑的，“尹南，我吓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连连摆手，“完全没有，我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唐突。”

        十层到了，裴知遇顺手带起她的箱子就往外走，步子迈得很大，尹南只好小跑着去跟。

        “那个，其实我妈妈也在申城的，但是我们之前闹了一点不愉快，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让我回家。嗯，本来吧我也是可以去酒店的，但是我突然想……”

        走廊最里面那扇金属质地的门前，裴知遇没有立刻刷瞳膜验证身份，而是停住脚转头看向她。

        尹南差些要撞上去，被迫停在距离零点几微毫的地方，后退一步，完全不敢看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

        裴知遇屈膝半蹲，抬头看向她：“外面雨下这么大，不知道门开了就进来说话吗？”

        “我又不认识刚才那个人……”尹南躲避他的视线。

        气氛凝滞了几秒，二人都没有说话。

        裴知遇站起身去开门，正当尹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他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但是，你突然想？”

        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前面没说完的话。

        她……怎么就突然想来银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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