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怜悯

果然，苏明起晚了，等他伸个懒腰收拾利落，要带着阿虎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巳时了。这也就是说，他们不能走小路过去了。

        于是，在四周一片窃窃私语中，红着脸的苏明还不忘去路边的馄饨摊上要了碗馄饨。

        “二少爷啊，都已经开始了。”阿虎真恨不得把他打晕了扛过去算了。

        至于为什么打晕，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太闹心。

        “我说阿虎，你见过哪次比试最厉害的先上的？安心，咱们吃了饭去肯定能赶上最好看的。”苏明取了筷子等饭，拍拍旁边的座位让他坐下，问着要不要给他也来一碗。

        阿虎摇着头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暗自腹诽着：赶上个鬼吧，就承认自己晚了那么难吗？这少爷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这么多人都等着看他热闹还能这么坦然地吃饭。

        苏明看看四周那一个个偷偷摸摸在讥讽嘲笑着的脸，心下暗叹，专门看人笑话的人迟早也会成为个笑话被别人看。

        “您的馄饨。”一声吆喝伴着热腾腾的白汤馄饨放到了眼前，苏明将眉眼弯了弯，撩起来就往嘴里塞。

        “烫烫，呼～～”

        活该了吧，那可不是得烫。阿虎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望天翻了个白眼，也没去管他。

        “阿虎你真的不呲？”苏明歪着头吐着舌头说话，也不怕咬到。

        “您赶紧吃吧。”阿虎真觉得没眼看，索性侧头望向路边，忽而他微微动了下那粗犷的眉毛。

        “少爷，那边。”阿虎将那方正的下颌一挑，隐晦地点着前边让他看。

        就见远处一匹马上一人端坐，暗紫外袍裹着暗黑衣甲，身姿英武，气宇不凡。身后跟了两列人皆着戎装，正有条不紊地朝着这边走来，这列人明明不超二十之数，却带了铺天盖地的恢弘气势。

        “喔。”苏明只抬了个眼给了这一个反应，便低头继续吃饭了。

        阿虎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了，不过见自家少爷没反应自己也装看不到好了。

        马上的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周围的人满目崇敬纷纷驻足赞叹不已，在这种时候那个正撩馄饨的人就显得分外扎眼了些。

        于是，马上的人眯起泛着天光的桃花目侧头看了过来，待看清那人是谁后轻轻挑起了唇角。

        “少爷，少爷。”阿虎见那人看过来就知道不好，赶忙扒拉还在吃饭的家伙。

        “马上马上。”苏明吃着最后几个馄饨抬起屁股捧着碗喝汤，以为他在催促自己赶紧走。

        “苏明。”

        阿虎还要说些什么时，那人的马匹已经停在了他吃饭的桌子前，依旧是那个优雅不失霸气的声音。

        “嗯？”他瞪着微垂目抬起头，碗还端在眼前，最后的半个馄饨咬在唇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哦，王爷好。”他慌忙放下碗捂着嘴将那馄饨咽下，站正身子躬身抱拳行了个礼。

        阿虎站在一旁低头抱着拳，想替他找条地缝塞进去。

        王爷抬着下巴垂着眼皮看了他良久，策马离开了，再没说出一句话。

        人群又轰动了，威武将帅与笑柄少爷，这对比起来可太有意思了，说不得明天之后这事会被传的多难听。

        待恒王走远苏明才直了身子，见他面上神色如常，却在人群散去时，随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递过去一个眼神，颇有些怜悯。这人，要从最喜欢的僵域被拉回来了。

        饭罢，两人继

        续走上大路，前边不远拐个弯就是毓秀园，时候正好，已经有早来的轿子停在了一旁。

        阿虎看着身前那个小小身影眯起一双虎目，想着他要从前边拐弯就真的打晕带走。

        苏明目不斜视，背着手溜溜哒哒一直向前，丝毫没理会那群坐等看热闹的人。阿虎渐渐缓了神色，一路跟着他到了大营门口，正看到一人从马上下来。

        “他怎么来这了？”苏明侧头问着。

        “少爷，人家可是掌权者，今日又是武式第一天，怎么可能不来。”阿虎咬着牙小声回答。

        “嗯…那我们等他进去了再走。”苏明点个头径自往旁边迈了几步，毫无顾忌地蹲到了一颗大梧桐树的后边，恰好看到了一个刚刚筑好的蚁窝，便对阿虎招招手：“快来看，蚂蚁出来了。”

        阿虎一大早第不知多少次叹气，却还是跟了过去，蹲下与他一起看起了蚂蚁。

        “舍弟无状，王爷恕罪。”苏渊老远看着苏明过来原本很是高兴，这会差点给面前那人跪下行大礼。

        “走吧。”王爷倒不计较，挥手带着人进去，苏渊跟了几步送到门口便退回去拎自家兄弟去了。

        苏明笑嘻嘻被哥哥拎着，边走边絮絮叨叨说天气暖和了蚂蚁都出来了，什么时候能去踏青打猎。苏渊看着他兴致高昂的样子，悄悄松了一大口气。

        武试流程并不复杂，巳时未过比试遍要开始了。

        空旷的练武场上早已立起高台，打着赤膊的精兵强将们摩拳擦掌等着大展身手，周边小将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助威打气，兴致高昂。

        苏明心中豪气也被调了起来，站在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苏渊身旁红了面庞。

        “不是说这是打架，怎么激动起来了？”苏渊心情大好出言调侃。

        “大哥怎么还跟我计较了，什么时候上场？我帮你助威。”苏明那晶亮的垂目里也被映上了天光，高光一点，将那本就柔和的面容带得更是明艳，莹润的唇瓣开合，兴奋地像要自己上场。

        苏渊抿着唇摇头，眼角的笑拦都拦不住。

        “别捣乱就行。”苏渊摸了摸他的头顶，让他略不自在地缩了缩脖颈，眯起眼睛来。

        远处看台，王爷逡巡的桃目晃动几次之后，便再没动过。

        比试正式开始了，他在台下与一群小将坐在一起，时不时起身挥着手臂大喊几句，面色更红，阿虎安静地坐在他身旁，满目憧憬。

        “阿虎，你什么时候上去？”苏明突然转身拍了一把身边的人。

        “啊？”阿虎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他。

        “去把他们都打下来，你不是一直想与大哥切磋一下的吗？”苏明瞪着莹亮的眸子看着他，比他都兴奋。

        “我，我不去边关，这样上去不合规矩。”阿虎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了些局促。

        “怕什么，你先去，等会我去跟大哥解释就是了。”他一摆头，颇豪气地说着上辈子早应该说的话。

        “可……”阿虎挠了挠那颗炸着毛无比张扬的脑袋，直愣愣看着眼前这位一身素青淡雅文子装扮，一直歪束着发髻绑了一条青色缎带的少年，想不通为何他会这样说。

        “赶紧上去，太晚了要下午才比，我还得管你饭。”得，刚正经一会又开始没谱了。

        阿虎虽然粗糙了些但心思很细，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人的不同，他睁着圆目看了那人半响，抱拳对他施了一礼。

        阿虎上去了，苏明

        看着他傲然挺立一脸风光的样子觉得自己将欠了两辈子的债还上了一点，霎时轻松，枕着手臂靠在大哥专门拿过来给他坐的椅子上，翘起腿晃了起来。

        “你怎么没去选妃？”

        一个淡雅清冷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让正得意的二少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噎死在那，见他不满地扭过头去看身边站着的紫袍人，将银牙咬得嘎嘎响。

        大爷的，老子好容易把这件事揭过去了你又提来干嘛？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赶忙从椅子上起身，笑眯眯对那人行礼。

        “王爷。”苏明将垂目弯起显示真诚，低了个头，在以为那人不会看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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