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商量

苏明一直以为这人对那个位置没兴趣，如今接触过才知真假难辨。也是，皇家人谁会自愿放弃呢，得之方可后世生。何况他要什么有什么，得到皇位还不是轻而易举吗。怪不得前世二皇子一直觉得他才是那最大的威胁。

        “王爷有话不如直说。”苏明正了神情，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人也是位皇亲贵胄来着。

        恒王见他神情有异，也不想再兜圈子惹他反感了，放下手中把玩的玉玦，注视着他的眼睛恳切又庄重地道：

        “来我军中做我的军医，我会与陛下说明情况，不会让他有丝毫顾虑。”这段话的每一个“我”字都似乎别有用心吧。

        “是不是听错了？”苏明还在想着如何让他赶紧滚远一点，却蓦地听到这句，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抬手一指自己的鼻梁又指向他，眯着垂目皱着鼻子不确定反问了回去：

        “你想让我？跟着你们？去戊疆？”

        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在儿戏！

        “是，你没听错。”王爷倒一点不含糊，轻轻点了个头。

        “您这玩笑可大了，我才刚出了半个月的诊，经验不足，差得远呢。”苏明轻笑一声一摆手，将头侧过去暗自撇了撇嘴，语调如常尽量不失恭敬。

        他对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否定之心，一直如此。

        “经验在积累，况且尚有其他军医随行。”王爷不自主地又捏上那玉玦缓了声调，似劝导，又似乎…有些迫切？

        “有他人在为何还要我跟着？王爷莫非觉得我好拿捏吗。”算了，与他们这样来回试探着说话太麻烦了，还是直接问吧。

        “你觉得我想通过你控制苏老将军吗？有必要吗？”恒王目光灼灼愈加明艳，要将他木讷的心洞悉个通透。

        “那就更不需要我了，有那几位太医在也足够了吧？”苏明将身子来回摇动着往后撤了撤，对他的态度有些不解。不过也确实，自己的大哥现在正隶属于这位王爷麾下，他大可不必舍近而求远。

        “他们年龄大了，需要找接班人。”王爷摆着最后的诱惑。

        “接班人？”说到这个苏明倒有点动心了，他很需要医术上的指导，像花先生这样经验丰富又愿意教导他的老师真的不多，况且都城里的病患肯定没有疆域多。

        “自然。”王爷的声音稍稍重了些。

        “接班啊。”苏明重新坐正身子，一手曲抱在身前握着另一只手肘撑着下巴，还是拿不定主意，“我爹不会同意的，而且我大哥……”说到这他顿住了。

        或许可行啊，上一世都不知道大哥怎么受的伤，如果自己跟着，虽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至于一点情况都不了解，也许还能帮他把身边的人清一清。

        倏而，他的眼睛亮了几分。

        “苏老将军那里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本想直接求道圣旨。”王爷微微低了低头，垂下眼睫去看手中玉佩。

        “不行。”他第一反应是，父亲一定会打断他的狗腿。

        “你可以与他们商量一下，我再等你几天。”王爷依旧低着头看那玉玦，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父皇母后早就不在了，根本不会想到有什么事还要与他们商量，王爷觉得有些心闷，便起身要走了。

        “商量肯定不行，我爹都够呛同意更何况我娘了。要不还是先给陛下说一声，看看我行不行，到时候如果陛下同意，那我爹也不能说什么，大不了回来挨骂，如果不同意那我也不亏

        。”这下他是真的很想试试了。

        “好，等我消息。”王爷的语调更清冷了些，踏出窗户一闪又不见了。

        “这样能看着点大哥，还不用在这里处处提防那些人，就是得让爹娘担心。”他并未察觉王爷的异样，只轻轻叹口气，来回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第二天，苏明照常去了医馆。

        这段时间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找他诊病，这让他愈加珍惜，每次看诊后都要整理一下病人的病况、所用医理、所用药剂，然后拿去给花先生看，先生就会指出这里好在哪，哪还有什么不足。

        他都一一记着，更是仔细。

        “小明儿有心事？”花先生很喜欢这么叫他，此时正捋着胡须站在他身旁看他发呆。

        “先生，有人要我去戊疆行医，不知道行不行。”苏明起身又重新与先生对坐在桌前，倒着茶。

        “哦？怎么不行了？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营里的那几个老古董年龄也大了，正好找你替班啊。”先生接茶杯喝了一口，轻轻点了个头笑容更盛，他与那几位太医当然也是十分熟悉的。

        “可我这半吊子，万一治不好再惹出事端来就麻烦了。”这辈子苏明再也不想被乱七八糟的事缠上了。

        “小明儿，你可知就算到了我这把年纪还是有很多无能为力的，有许多人都在我面前死去了，他们的家人不理解，还要跟我哭喊为什么我不救他。”花先生闭了闭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眸，喝着茶感叹。

        “可是先生救活的人更多啊。”苏明立时反驳到。

        “所以啊，就要看你是如何想的了，是为了帮更多人减轻痛苦尽力而为，还是只为了那少部分人不被害死袖手旁观？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我也说过很多次了，你的医术完全具备行医资格了。”花先生觉得那些医者之理自己根本不必说，这个人什么都懂，只是缺少一些主动。

        与这孩子接触久了也实在觉得有趣，明明是很厉害一个人却不自知，还总觉得什么都做不好。这谦虚固然很重要，但过度了就是自卑，他是打心底里不相信自己的，得有人帮他找回这份安全感才行。

        “真的可以吗。”苏明喝了口热茶，茶香缭绕直冲鼻尖，让他精神一振。

        “自然。”

        先生的话当然是更有分量一些的，他从不会为了讨好去恭维，这让苏明有了些信心，觉得万事皆可一试。只是，上辈子的自己实在太差劲了，又几次三番被打压抛弃，早没了那份热忱。

        他只是想着，跟着王爷出去也能暂时躲开朝中的纷乱，父亲也不用时刻紧张他的安危了。

        前段时间的破事他可一直记着，其他不知道，但那不着痕迹的“意外”，可太是二皇子的手段了。

        晚风扬起风尘从城北一直跑去了城南，此时的恒王府内，几个侍卫也将查到的一些东西也摆到了黎珩面前。

        “呵，这些人还真是一贯地，腌臢。”黎珩眯着桃花目，任侍候的人帮他轻轻取下头上的玉冠，他只看着前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玦，思绪飘摇，不知去了何方。

        带他走，也许是最好的。

        黎珩的不争不抢究竟是对还是错呢？现在他想护下这个人，又真的有把握吗。幸好，那人没继续纠缠……

        第二天早朝后，苏珀心事重重回了家。

        皇帝要亲自召见自己的小儿子，见识一下他的医术。

        怎么回事？这次恒王延迟出行，正是缺少医师，

        这些他都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儿子的事这么快就被皇帝注意到了，到底是谁？

        苏珀觉得这次真的糟糕了，难道那些人非得逼得自己辞官吗？当然，现在看来，这辞官是迟早的事。

        苏珀满心担忧去找小儿子，没想到这孩子倒是相当自若，说明天跟着去就是了。

        可，自家儿子什么样自己是知道的啊，一天天就知道胡搞没个正形，最近好容易安分了些，可怎么就要面圣了？到底是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爹放心，我不会勉强的。”

        此次被召要干什么，他自是心知肚明。

        “明儿，最近可有什么人找过你吗？”苏珀眉目间的忧虑压都压不住。

        “嗯，挺多人的，我现在在医馆还挺受欢迎呢。”苏明扬着下巴得意地笑着，在家人面前总免不了幼稚的夸耀。

        “不是这个，私下里找你的有吗？”苏珀抿起嘴角，保持着严肃。

        “没有，谁会找我嘛。”苏明自认这就是实话实说，再次忽略了那个翻窗的。

        “那你想……”苏珀思考着该如何给他一些提醒。

        “嗯？”苏明正了身子听着父亲的话，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的，就说这一大家子自己最笨。

        “想跟着你大哥一起去戊疆吗？”苏珀的说法是相当委婉了，说好听了可不就是跟着他哥出去见识一下呗。

        “这个啊……”他伸个手指头挠着下巴，想着应该怎么说可以让他们少些担忧。

        “不用担心，等明天看看情况，要是有什么你不乐意的就往爹身上推，爹帮你挡了就是。”苏珀见他迟疑便以为是不乐意了。

        苏明柔声笑了，上一世，父亲在知道自己要跟着新皇一起去戊疆后，自知阻拦不下，已经花白了头发的老将军也还是意气风发地站在了新皇面前说道：“小儿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都是臣这个当父亲的没教导好，老臣认罚，只恳请陛下饶过小儿性命。”

        自己怎么就能傻到那份上呢？到底为了什么非抓着那个烂人不放而辜负了自己一家人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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