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出发

不管这一家子有多少烦忧，外边可是反了天了。

        “听说了吧？真的假的？苏将军家二儿子竟然得了钦点，这是祖上积了多少阴德呦！”民风开放真不见得是件好事，这位高权重者的宗祖们总免不了被扰了清净。

        “可说是呢，看他们家孩子从小就有出息，看着那么灵光。”这位大婶前段还在为自家柿子树抱不平，今天竟觉得那是有出息？

        “人家可是医术了得的，就之前……”这人又开始说那些“奇事”了。

        一时间，大街小巷均是如此，纷纷扰扰直吵得人头疼。还真应了那句话：各家烟火不同愁啊。

        这最热闹的当是属将军府了，一张张请帖带着贺礼从各家广梁朱门纷杳而至，很有踏破他们家门槛的趋势。这样子已经是第二次了，年前苏渊封副将时也是如此。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着堆了满桌的东西更愁了。

        帖一：大皇子邀约明日去赏花台观景。

        帖二：五皇子诚邀明日午后广茶楼一叙。

        “明儿想去哪？”苏夫人取过帖子翻了翻。

        “哪也不想。”桌上摆了不知是谁送来的卤味包，苏明正毫无形象地捧着个鸭脚啃着。他也很不明白，为何这一世自己对吃变得如此执着，也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能感觉到一阵轻松自在。（解释：创伤后遗症的某个表现）

        “四皇子是后天，要去百草园。”苏渊举着另一个帖，四皇子倒是个知道轻重的，直接约到了晚一点的时候，还是去医师都喜欢的地方。

        “大哥别看了，我知道去哪个都不行的。”他摇个头吃得更起劲了。

        是啊，去哪家都不行，那些明里暗里的勾结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一个个打心眼里都是坏的。

        苏渊那会正赶上过年，军营很忙他也无心应酬，只去了一趟安府便正式开始训练了。

        说起安家，与他们一样属于没站队的那一波，因为政见相投，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不同的是安家多文官，安老爷子在朝担任吏部尚书一职，两个嫡子在礼部，官职都不大。他们年龄与苏渊差不多，也算儿时玩伴，记得他还有个女儿也在戊疆，好像比苏渊还早封副将。

        记得当初新皇登基后，安家凭着与苏家的这点关系才没被迫害，但是安老爷子拎得清，早早带着自家妻儿辞官回乡了。

        唉，这么说起来自己爹娘也属于看得清的，就是自己太废，硬是把他们拖进了深渊。

        苏明看着那堆东西又开始乱想，也不明白怎么就莫名其妙想起安家了。

        “明儿？”苏老将军一直在说着什么，看他似乎没听进去就喊了一声。

        “是爹，我记住了。”他听了个开头，知道父亲又在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点点头继续啃起了鸭头。

        苏珀见他这副德行总也放心不下。

        那些人威逼利诱自己不成，这下换小儿子了？这孩子还小，能看清这些吗？幸好，再过一个月他们就出去了。话说，今天宣旨的为何是恒王？难道他……

        “爹，我想赴此宴。”苏明突然抬起油乎乎的手举着一方黑色的帖子递到了父亲眼前。

        “啊？”苏珀刚还想让他不要被这些人利诱，这他就决定站哪边了？不会又是那个人吧？

        老将军接过那帖子看了一下，有点眼熟。

        打开：明日午时，悦来楼雅间，黎珩。

        “恒王？”这可把苏珀吓

        一跳。

        都知道这个恒王最是清高孤傲又常年在外，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听过他主动与谁交好，这是高岭之花要跌入凡间了？

        “明儿，你与恒王认识？”苏珀眉头一皱，觉得事有蹊跷。

        “在大哥那里见过。”他拿个鸭舌一指苏渊未停嘴。

        苏渊早已将那天的事告知了父亲，此时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更糊涂了。

        这个恒王到底要干什么？这样一来就是对所有人说明了他与苏明有交情，那之后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关联到苏家。

        他不争不抢老老实实呆在戊疆这么多年，难道有了别的心思？皇帝知道吗？

        “与他有旧？”苏珀问得有些急切。

        “没有，毕竟是戊疆之主，也是大哥的主帅，跟他吃个饭而已，不会有问题的。”苏明啃了满嘴酱汁，正伸着油手翻着那几个纸包，寻摸着再吃些什么。

        “你看你这样子！”苏珀实在看不下去他这邋遢样子，也觉得这样没什么问题，就将他和他哥一起赶了出去。

        “我招谁惹谁了？”苏渊拎着个刚吃了一口的鸭腿，边往回走边纳闷。

        “哥，正好你也不用记那些药了。”苏明出来的时候又顺了一截鸭脖啃。

        “嗯，阿明不用怕，有我护着你。”苏渊将鸭腿举在身前，说得郑重。

        “好。”他点个头啃地飞快。

        “你最近怎么这么能吃了？”苏渊看着他摇个头，刚想再咬一口手里的肉，就见苏明啃完鸭脖子，正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到自己手上，苏渊也低头来回看了看，无奈将手递了过去。

        “谢谢哥。”苏明倒也真的不讲究，接过来就啃。实际上，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的像个风华正茂的活泼少年。

        苏渊翻了个白眼，将那双坚毅的眸子转向别处，暗自发誓此行一定要护他平安。

        苏珀原本以为小儿子不学无术不用担心有人别有用心，可这孩子莫名其妙学了医术，还得了几位太医的首肯，更甚还要去戊疆？闹心的老爷子翻腾了一宿睡不着，第二天上朝都没什么精神。

        好心的皇帝体恤臣子，免了他十天早朝，让他好好在家陪陪儿子，也为儿子们好好准备一下出门的行装。

        苏珀更闹心了，皇帝这哪是让他好好休息，是怕他哪天一个不开心扔下份折子，直接将俩儿子带走了。

        于是，苏珀继续唉声叹气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与夸赞。

        临近午时，苏明出门直奔了悦来楼，一直想吃那里的烧鹅还没机会，这下可一定吃个够本，反正自己不花钱。

        等黎珩看着眼前这个埋头苦吃了半个时辰的家伙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饿死鬼投胎来的。

        “你是几天没吃饭了？”黎珩看着眼前空了的十几个盘子，半个时辰前，里边还摆着各种色香味俱全的菜，就记得自己刚夹了块鱼肉，等挑完刺再抬头，就是一片杯盘狼藉了。

        “多谢王爷款待。”苏明擦着手道谢，一点正经谈事情的样子都没有。

        恒王也是不明白，这人对自己一点都不恭敬就算了，怎么还没有一点防备之心的？

        苏明放下帕子，看到黎珩面前空着的碗红了红老脸，将自己碗边剩下的半个鸡腿往他面前推了推，不好意思地道：“王爷勿怪，我吃太多了，您来这个。”

        王爷的脸肉眼可见地青了，他身旁的侍卫满是惊讶地瞪着苏明

        ，早半个时辰前就有心将他扔出去。

        苏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翘着唇角推碗，坏心眼地想着：你们皇家人也是过分爱洁了，我好心帮你治一下别不领情啊。黎珩只把那碗碟往更远了推了推，侧头闭了闭眼。

        这之后，真的再没有人给他递上请帖了。

        当然，最郁闷的还是二皇子，自己精心筹谋了那么久，竟然就这样让这个人逃脱出去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为什么最近一直觉得哪哪都不对？好像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都在远离……

        一个月可以很快过去，就像现在，盛阳刚起，将军府大门边就已经围满了人。

        苏明这辈子第一次离开爹娘，心中沉郁，看着父亲没了往日的沉稳，母亲没了一贯的笑容，顿觉五味杂陈。

        上一次像这样一大家子站在一起的离别，是他大婚当日，那个他盼了一年多的婚礼，要了他们一家人的命。

        总算，可以暂时逃开那人了。

        ……

        “明儿，多听你哥的话知道吗？”夫人再三嘱咐着。

        “娘，我记下了。”苏明轻声劝着娘亲，心下一片混乱，跟着去不知是对是错，于前世来说这必将是一段未知之旅，也许，可以真的忘掉那些荒唐事。

        声声叹息中，大哥上马，他坐上了马车。

        车轮辘辘循环着远方，他的思绪也随着飘了出去。

        “你跟我一起去，也许能帮上忙。”当时已经对他冷淡了很久的新皇突然这样对他说到。

        “好。”他明知道父亲也去，明知道他是怕父亲有二心才要带着自己，可就是没办法拒绝。

        “阿明，王爷他们在前边。”苏渊敲了敲马车提醒着，苏明下车向王爷行过礼，便一起往北城门去了。

        苏明撩着车帘往后看了许久，直到王爷路过他的车边，递过来了一包果子。

        “甜的。”他说。

        苏明看着那包东西愣了许久。

        甜的……杨梅？

        一行人出了城门与早已带着大军等候多时的吕先生汇合，一路往北，渐行渐远。

        将军府前，矗立良久的夫妻二人叹息不止，诺大家门空了一半，往日笑声半点未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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