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费劲

宫篱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反应激烈，反而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请求，让他自己去找材料建小厨房。反正山上到处都是木材，门派里的工具也可以借用两日。

        不到两天，宫笑就在小院角落里搭出个竹棚，速度令宫篱有点吃惊，此前宫笑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是能吃苦耐劳的人。

        竹棚搭好后，宫笑卸下掌间已被磨破的布条，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接下来他还计划在棚子三面围上竹墙，以防风雨。

        这几日花深派的餐食让宫笑胃口小了不少，工作量又这么大，他现在简直快要原地倒下。简单收拾收拾自己，他打算先躺个一天半日的缓缓神。

        上午练完功，宫篱就带着午膳回来了。昨日晚上她半夜听到宫笑肚子咕咕叫，中午特意多要了些米饭。

        入门看到那座看着还挺结实的竹棚，她略带赞许地点点头，推门进了厅堂，顺道叫宫笑出来吃饭。

        饭桌上宫笑吃饭的速度不慢，可见饿极了，但其青白的脸色显然昭示着他对菜品的嫌弃。

        宫篱咽下口中食物，淡声道：“厨房做好后，你可以去食堂取新鲜米菜，打过招呼了。”

        “还得两天才能做好。”宫笑语气委屈，“累死了，我先歇半日。”

        “还没做好？”外面不是已经成型了吗。

        “这才哪到哪儿啊，墙还没围呢。”

        小厨房就是个做饭的地方，能遮阳挡雨就成，宫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执着于砌墙，还好他自己乐意做。

        此时宫笑忽然问：“你下午要做什么？”

        “练功。”

        “你怎么天天练功？过度劳累了也不好啊。”

        他忽然关心这个干嘛？宫篱心里有点别扭，答：“每旬会休半日。”

        “那正好！”宫笑拍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今日便休了这旬的假吧，我们去竹林散散心——顺便砍点竹子回来！”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宫篱脸上波澜不惊：“行。”

        “奸计”顺利得逞后，宫笑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将掌心摊在宫篱面前解释：“不是我故意想偷懒，但你看看我这手，长的水泡都能凑两桌牌九了。”

        宫篱抬眸看了他的手一眼，纤长白皙的手指间果然有好几颗晶莹透亮的水泡，水泡周围泛着一大圈的淡红，细嫩的肌肤都有些发皱。

        “知道了。”

        宫篱收回视线，继续吃饭，余光看到宫笑腕上坠着的那个木葫芦，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当时就是看到这根手绳，她才会下意识认为宫笑是位姑娘。

        一见到这根手绳，她就仿佛能听到某个小姑娘脆生生地在叫自己“姐姐”，稚童的声音似远似近，若有若无。

        脑海里好像有个小小的模糊面容挣扎着想从迷雾中显现出来，但无论如何，宫篱都只能看到对方隐约的轮廓。

        她闭上眼努力回想，那个女孩不是宫笑又是谁，自己是不是见过她，为什么现在记不起来了，为什么尽管记不起来也还是会觉得她如此重要。

        “你……怎么了？”宫笑看到宫篱脸色突然变得很差，关心道，“如果你不舒服，下午还是留在家休息吧。”

        “没事。”宫篱撑着额头垂首深呼吸，很快便平复下情绪，唯眼中还血丝未散，“吃完没？吃完就出发。”

        中午的意外没有影响下午宫篱的动手效率。到了后山竹林，宫笑肩扛大砍刀认真挑选要下手的竹子，很快就挑中一根又粗又长的竹竿。他抡起砍刀正要动手时，一道凌厉剑气擦腿而下，瞬间就将竹竿切割倒地。

        宫笑白着脸回身，此时宫篱还没把手中的剑收回鞘中，朝他问道：“吓着了？”

        她的本意只是关心，但宫笑听着心里很不得劲，嘴硬道：“谁吓着了？就是——惊讶你竟然体术这么好而已。”

        提到这个，宫笑真来了兴趣，他以前只听说花深派有个叫宫篱实力出众，却不知她具体水平如何：“你应该到了通灵境了吧？”

        “嗯。”

        “火灵根？”

        “不是。”

        “那是什么灵根，怎么昨晚还能自如驭火。”

        “雷灵根。”宫篱顿了顿又道，“灵根内杂质有火属性和土属性，所以能驭火。”

        此界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厉害的灵师，但凡成功唤灵后，灵根属性便是金木水火土中的某一种。宫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唤醒罕见的雷灵根，自她有记忆起，便是唤灵境的雷灵根灵师了。

        听到宫篱这么厉害，作为同龄人的宫笑陷入沉默，要他是宫篱，现在早就张罗着在外面打架出风头了——以前在神界时便是这样，三千神仙中除了神主神后，就不存在他忌惮的对象。

        “你呢？”宫篱难得对他有些探究。

        宫笑转身砍竹子，边用力挥刀边郁闷道：“我没有灵根属性，姑且叫它杂灵根吧。”

        “你没有唤灵成功？”

        “成功了，可灵根内五种元素都很均衡，没有哪种占上风，所以也没有主要属性。”

        就算宫篱再迟钝也能听出其中失落之意，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点安慰的话：“明天你跟着我练，终有一日能把五种属性都驾驭住。”

        “算了，我们还是先把小厨房建成吧。”

        宫笑下凡转世前本信心满满要成为此界最强，却骤然发现自己灵根资质极差，起初也曾日夜钻研修炼，希望能找到破局之处，但毫无所获。他已经打算躺平等死结束这次失败的历劫了。

        宫篱却不这么想，她惯来相信人定胜天，当下便决定必要带这新来的亲戚兼未来师弟好好修炼，在天地间修得立身之技。

        有宫篱帮忙，小厨房修建速度快了很多，一天内不仅围好四面竹墙，甚至还砌了个简易灶台。简朴冷清的小院中陡然添了几分烟火气。

        一晃已回门派三日，宫篱想着是时候带着宫笑去见师父了，这日清晨就着宫笑昨夜里熬好的莲子粥吃了个红薯，宫篱叫上宫笑一起去了师父的住处。

        虽然宫篱没有介绍，不过宫笑对花深派掌门青霄道师早有耳闻，据说是个化灵境高阶火灵师，离悟灵境仅一步之遥。

        见了本人，宫笑第一反应是平平无奇，无论五官、穿着还是气质，属于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回来的寻常中年男人长相。

        “任务完成便好。”青霄道师眼角微垂，露出些许慈祥，“去五长老那儿领奖钱了吗？”

        “未曾。”宫篱态度恭谨，面容正直，“为门派做事理所应当，无需奖钱。”

        青霄笑了几声，又道：“傻孩子，今日便去领了吧。”

        宫篱不想忤逆师父，道：“是。”

        此时青霄才把目光放到站在旁边的宫笑身上，缓慢说道：“怎么带了个生人过来。”

        “他叫宫笑，是弟子的亲戚。”宫篱朝青霄道师躬身行礼，诚恳道，“他在外无依无靠，便想来投奔花深派，还请师父收下他。”

        青霄眼皮跳了跳，疑惑道：“亲戚？为师遇到你时，你是个流浪街头的孩童，怎会有亲戚找来？”

        原来宫篱小时候的遭际这么惨，宫笑忍不住望向她的侧脸，感觉她的脸色晦暗不少，但听她音色不改沉稳地说道：“想是远房亲戚，如今才找上来——我见过信物了，对它有些印象。”

        “什么信物？”

        宫篱一把抓过宫笑左手，撂下袖子露出那截红绳。青霄神情严肃，甚至走下座来细细审视他腕间的红绳，良久方心事沉沉问道：“你确定对此物有印象？”

        展示完红绳，宫篱便松开了握住宫笑的手，宫笑赶紧收回手臂，将袖子严实盖下，方才被她握着的地方还是隐约发烫。怎么通灵境灵师的体温会这么高？他心里嘀咕。

        “是。”宫篱本以为向来宽和的师父肯定会很乐意收下新弟子，但现今这形势，师父似乎在顾虑怀疑些什么。

        青霄道长背过身微微仰首，不知他心里想了些什么，宫笑站的腿都麻了，才见他终于回身面对二人，道：“既然你说是，那为师便信你，将他收入门中，只不过这世上也不乏居心叵测之人……你还是当心为妙。”

        原来师父是怕她被骗，但最终还是答应收宫笑为派中弟子了，宫篱连忙抱拳谢道：“多谢师父。若宫笑有问题，弟子定然全力处理。不过几日相处下来，加之有此信物，弟子觉得他可堪信任。”

        “好。今日非黄道吉日，择期再行拜师礼为宜。”青霄道长似不愿多言，挥袖扬起一道灵气打开屋门，道，“没其他要事便回去修炼吧。”

        宫篱赶紧道：“弟子还有一事——听说云帆师兄也去出任务，不知何时归？”

        “这要看他的能力了。”青霄垂眸掩下眼中情绪，“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有些驭火的问题想请教师兄。”

        宫篱是掌门座下大弟子，云帆是大长老座下大弟子，二人都是花深派最早一批拜师的弟子，宫篱年纪稍小些，但天赋是众人中最好的。

        虽花深派平辈弟子皆尊宫篱为地位最高的大师姐，不过云帆作为通灵境中阶火灵师，在驭火方面懂的东西比宫篱只多不少。她坚持尊云帆为师兄，掌门和长老们也没有反对。

        “待他回来了，便让他去找你。”青霄似不愿再与宫篱多言，又道，“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察觉到师父今日的疲惫与不耐，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讯息，宫篱便带着宫笑告辞离开。走出青霄道师的院门，宫笑狠狠展臂伸展腰身，长舒一口气。

        “憋死我了，跟长辈讲话就是费劲。”

        “你从头至尾一字未言，费什么劲？”

        对上宫篱惊异的目光，宫笑再度红了脸：“我替你费劲，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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