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痛快（修改）

回到流韵轩。

        雀儿已经来了。

        她为瑾瑛披上绛色披风，念叨着，“格格，您下回啊，要去什么地方，先给我们留个话。”

        瑾瑛点头道：“知道啦。这披风好暖啊。”

        雀儿笑道：“我啊，和鹦哥姐姐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回去时，她正巧翻出来在炉边烤热了。虽然也就薄薄一件，这个天够用了。”

        “生炉子做什么？”瑾瑛问她，“漱玉馆也没人病着。”

        她心花怒放，“是大格格着人送了块上等羊肉，天冷了，正好用它煮汤，大家围着吃锅子，又暖又热闹。鹦哥已叫人去御膳房要了配菜，晚上要给咱们露一手。”

        大格格……瑾瑛知道她。

        大格格原是康熙弟弟、恭亲王常宁之女。自小就被康熙认做义女养在宫中，受尽宠爱。

        说来这大格格简直是活锦鲤。

        她出生之前，康熙的后宫也生了好几个阿哥公主，偏偏一个也没养活。

        自她进了宫，惠妃便生了皇长子，紧接着赫舍里皇后又生了太子，皇女亦添了好几个。

        宫里人人拿她当个宝，到出嫁时，康熙精挑细选，又替她找了个好额附。

        大格格也是康熙诸多女儿中，少有的婚姻幸福、晚年和乐的人物。

        原主这个炮灰角色真就是完美对照组。

        瑾瑛心中叹了口气，暗道：“这福气羡慕不来。”

        她随口说道：“赶明儿提醒我，去谢一谢她。”又问，“大格格哪儿来的羊肉？”

        雀儿答道：“是行宫那边来了人。万岁爷这两日便回，先着人送了土仪，里头就有好几头羊。听说这羊颇有来头，只那块地儿能养。内务府依令分给各宫娘娘，大格格特特要了一块，从她那又分到我们漱玉馆。”

        芳儿点头笑道：“我从内务府回来，那儿忙的热火朝天的，各宫的人都在看热闹。这几头羊要分给各宫娘娘，又要分给宫外的王爷们，都说怕不够分。大格格有面子，人又好。”

        瑾瑛跟着笑，又问道“梅儿姐姐呢？”

        “宣嫔娘娘送了东西，梅儿姐姐说怕是送错了，便带过去问问清楚。”雀儿低声道，“我瞧着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

        瑾瑛了然于心，冷冷道：“那就是了。”

        这时，里屋布常在醒了，轻声唤着：“梅儿……梅儿……”

        瑾瑛听了立刻进去，“额娘，你怎么样？”

        雀儿、芳儿也追进来。

        芳儿扶着布贵人坐起来，另取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

        雀儿倒了杯茶，让她润润喉咙。

        布贵人喝了茶，才望向瑾瑛道：“好孩子，我听说了，多亏你……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瑾瑛上前握住她的手，道：“额娘，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说谢。”

        母女两个贴着说了会子话，梅儿便回来了，面色如土。

        布贵人见了，便问道：“你方才往哪儿去了？”

        梅儿扯出来一个笑，回答她：“小主，是宣嫔娘娘赏了东西……”

        话还未完，布贵人便道：“难为她还记得我这个久病的贵人，你替我，去谢谢宣嫔娘娘。”

        “小主，这……”梅儿本要说清楚，却见瑾瑛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打住。

        “额娘，”瑾瑛松开布贵人的手，笑道，“宣嫔娘娘人好，时常照拂你。为着这个，合该我亲自去谢。”

        布贵人点头应了，“那再好不过了，宣嫔娘娘出身博尔济吉特氏，和太皇太后、太后娘娘都沾着亲。”

        瑾瑛又望向梅儿，“劳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梅儿点头跟着她，来到外头。

        堂中，锦盒安安静静放在桌中央。

        见四下无人，她连忙问道：“格格，奴婢方才没说清楚，宣嫔赏的参，都烂了。”

        “只有参？”瑾瑛心知有蹊跷，便自己打开锦盒来看。

        果然，里头只一颗坏参，参须断地细碎，根茎也发烂。

        梅儿道：“奴婢原想去问问，是不是给错了，被王公公劝了出来。说宣嫔娘娘才得了不少赏赐，隔壁几个庶妃都在奉承她，奴婢也不好说。”

        她接着问：“格格，你真要去谢她吗？”

        “当然要去，人多正热闹啊。”她盖上盒子，放入梅儿怀中。

        梅儿点头，领着她，径直往宣嫔那儿走。

        主殿门前人来人往，果然是热闹的好去处。

        梅儿上前正要开口着人通报，王公公立刻拦住了她，“不是说了吗，宣嫔娘娘贵人事忙。你梅儿算什么牌面上的人，排不上号。”

        “那我可排得上号？”

        瑾瑛越过她，站在当中，仰头冷眼打量着他。

        王公公只得给她让了路,连忙进去通报。

        流韵轩独一个主事太监，生生活成了宣嫔的下人的走狗。

        瑾瑛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正殿，按着规矩先拜见主人。

        抬眼一望，只见堂中摆满了玉石珠宝、皮毛好料子。

        宣嫔见了她，面上生疑，但依旧笑着问好，“五格格不必多礼，你额娘的病可好些了？我让人送了些人参燕窝，正好让她补补元气。”

        座下几个低位妃嫔纷纷奉承着。

        “娘娘您可真大方。”

        “娘娘这咸福宫越发叫我眼红了，人参燕窝，那可是好东西啊。”

        宣嫔含笑道：“都是老祖宗赏的好货，送给布常在，正好物尽其用。也盼着她早点痊愈，别错过了重阳家宴。”

        听她这么说，瑾瑛料定她也是被糊弄了。

        瑾瑛从梅儿手里接过锦盒，一面笑，一面上前来到宣嫔面前，一面说道：“正为这个，额娘命我前来道谢。听闻是老祖宗特特赏给娘娘的，额娘说不敢夺爱，看都没看，便叫我送回来。”

        她背着那两个小宫妃，向宣嫔打开盒子，“宣娘娘，我额娘的病已好了大半。这样好的人参燕窝，宣娘娘您还是留着，赏给别人吧。”

        宣嫔正要推辞，低眉看见盒子里的东西，满脸笑意当然无存。

        她接过盒子猛地合上，沉了沉气，才道：“五格格，东西我留下了。布贵人既用不着人参燕窝，那我再送些用得着的。”

        瑾瑛笑道：“我替额娘多谢宣娘娘。娘娘您亲手挑的，肯定错不了。”

        她福了福身，这便告辞，“额娘那里离不得人，我就先告退了。”

        宣嫔：“慢走不送。”

        梅儿也跟着告退，随瑾瑛出去。

        她快步跟上，悄声道：“格格，您怎么当着大家的面，就抖落出来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现在气才顺了一小半，才痛快一点点，”瑾瑛道，“等着吧，还没完呢。”

        梅儿支支吾吾地说着，“都在咸福宫住着，宣嫔娘娘其实是个好人。”

        “我看着她心眼也不坏，所以才要让她认清，她身边的坏人，咸福宫的坏人。”瑾瑛停下来吩咐她，“若是宣嫔娘娘派人来问话，你照实说。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先看这一着。”

        听她这么说，梅儿并不惊讶，反而满是怜爱，说道：“格格，您在漱玉馆过得辛苦了。”

        瑾瑛失笑，“还好，还好。”

        她原以为自己说的太过，惹人生疑，不料梅儿是个痴人，竟往别处想了。

        却听梅儿又道：“唉，可惜格格不好养在流韵轩，也没能像阿哥们让主位娘娘养了去。若有亲娘、养娘照料，格格哪里需要懂这些。”

        瑾瑛又道，“好了，今天的事，当着额娘的面不要说。”

        二人说着话，人已到流韵轩。

        因时辰已晚，瑾瑛略坐坐，和布贵人聊了几句，便带着雀儿回漱玉馆。

        屋里鹦儿已经把羊肉汤煮开，旁边支了两张小几，摆着时兴蔬菜。

        正是吃火锅的架势。

        瑾瑛食指大动，“好香啊。”

        鹦儿一面下菜，一面道：“那当然了，这是我娘的绝活，十里八乡没谁说不好吃。特别是过年，一大家子围着炉子喝汤说话，越吃越香。”

        雀儿侍奉瑾瑛净手、擦干，瑾瑛也连忙让她们坐下来，“那咱们也落座，赶紧吃。”

        “嬷嬷们呢？”雀儿问道。

        “她们早吃饱喝足了。我想着咱们有这一大锅也够饱，今晚御膳房送的晚膳，便让她们和底下的一道分了。”

        “也想叫上她们一道，可王嬷嬷不凑这热闹，赵嬷嬷还堵着气。”鹦儿望向瑾瑛，等她一个示下。

        瑾瑛便道，“这样很好。”

        雀儿笑着说，“不来就不来，有她们，才不自在。”

        主仆三个欢欢喜喜围坐着，一道用膳。

        正吃着热闹，只听前院中有人笑着，“好香的味道，我来巧了，定要分一杯羹。”

        瑾瑛放下碗筷，连忙擦了嘴起身来看。

        鹦哥、雀儿早也站起来，抹了嘴就迎到外头。

        一红衣少女笑嘻嘻地，站在门前。

        来人正是康熙养女，未来的固伦纯禧公主，闺名佳宁。

        “请大格格安。”

        鹦哥、雀儿连忙福身。

        瑾瑛亦行平礼：“大姐姐。”

        佳宁大格格扶住她，“姊妹之间何须多礼，外头冷，咱们进去说话。让我也悄悄，你这儿开什么小灶。”

        瑾瑛同她相携进去，边走边道：“正是姐姐送的那块羊肉，鹦哥用家传的手艺煮了锅肉汤，一起吃烫锅子。姐姐怎么过来了？”

        佳宁一面闻着味，一面答道，“有人托我帮忙，来你这儿问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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