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死

待进了里屋，把门关上。

        佳宁大格格不兜圈子，望着瑾瑛道：“是宣嫔。她忽然找到我，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又说对不住你额娘布贵人，让我来问问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要求，她也好补偿一二。”

        她接着又笑，“也不知为何找上我，或许觉得我和妹妹你关系好吧。但我可没有要说和的意思，只是传个话。过了今日，我就当没这回事。”

        佳宁既为皇帝养女，自小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和这位宣嫔时常见面，恰好有几分面子情。方才宣嫔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求到她这里，她不知底细便应了。谁想竟然是这么一档子事，可佳宁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可不想卷入后宫之争。

        佳宁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瑾瑛，不知不觉，这个五妹妹已然长成陌生的模样。

        不，她们也从未熟悉过。

        却见瑾瑛点了下头，笑道：“我先代额娘承了宣嫔娘娘这份情。过了今日，我也当没这回事。”

        佳宁“噗嗤”一声笑了，“你们个个心里都有盘算，又不当面说清，让我当这个中人，又没好处。哎呀，我跑来跑去，辛苦钱也赚不到。”

        “不好劳烦姐姐，我待会儿让底下人去传个话。”

        瑾瑛说着，吩咐鹦哥道，“赶紧给大格格盛一碗羊肉汤。”又望向佳宁，“姐姐，这锅汤也只我们仨用了，若不嫌弃，便尝尝吧。”

        佳宁忙道，“都是女儿家，有什么讲究？喝了你的汤，我回去路上都不冷了。”

        她接过碗，用勺子舀着，先喝了一口。先是浓郁的肉香在唇齿间回荡，咽下去又有奶香返上来，令人欲罢不能。

        佳宁回味着道，“你家传的手艺，比御膳房还强些。既无腥膻味，亦不见各式香料。”

        她的两个丫鬟跟着笑道：“格格，您说得我们也馋了。”

        瑾瑛便立刻让雀儿给她二人也上了一碗。

        等喝完，瑾瑛送走客人，便吩咐雀儿，“你替我走一趟流韵轩，告诉梅儿，别的可以顺着宣嫔的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王公公决不能姑息。”

        鹦哥有些担忧，“只怕传出去对格格名声不好。”

        瑾瑛懂她的顾虑，格格插手处置母妃的宫人，未免手伸得太远。

        可瑾瑛不做，难道去指望布常在和梅儿芳儿？

        她劝慰道：“白天已经插手了，不差这一回。雀儿，你随便找个由头，免得有人问起来不好说。”

        雀儿四下张望着，“倒是羊肉汤剩下一点，我送去也给她们尝尝。”

        如此安排妥当，鹦哥再无他话，便帮着雀儿收拾。

        又过了一支香的功夫，雀儿还未回来。

        瑾瑛不免有些烦躁，便吩咐鹦哥，“你去门外瞧瞧，看看人到了没。”

        鹦哥领命出去，也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

        “雀儿没见着，却偷听到两只乌鸦嘀咕半天。”

        难为她这么个善心人，都气得不行。

        瑾瑛随口一问：“怎么回事？”

        只听鹦哥答道：“我回来恰巧看见，有个丫鬟鬼鬼祟祟进去赵嬷嬷的屋子。看她心里有鬼，又低声骂骂咧咧，便绕到后窗下潜听。原来赵嬷嬷还未歇下，和那小丫鬟嘀嘀咕咕，又数落格格你。”

        “说我什么？”

        鹦儿低着头答，“左不过是些吃独食、上不得台面、活该不受宠的话，兴致一高也有更难听的，奴婢不想说出来脏格格的耳朵。”

        瑾瑛反倒劝慰起她来，“你别放在心上，只当蠢人说蠢话。”

        她扫了眼今天穿过的披风，又问道：“上回，你说要找她开库房，给我做衣服，她怎么说？”

        鹦儿摇摇头，“推说没料子，做不了。今日那披风是三年前的，还是王嬷嬷偷偷拿出来，交给我的。三五年前那些不用的老东西，却是存在她那儿。”

        瑾瑛看她这副沮丧的样子，轻笑道：“看来日子还不算遭，你和雀儿先别问了。”

        二人又等了等，忽然有人敲门。

        鹦哥答应着出去开门，“呀”的一声惊道，“雀儿，你这是怎么了？”

        雀儿沉默着，双脚发软，一进门整个人便靠在鹦哥身上。

        瑾瑛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快扶她坐下。”

        她望过去，见雀儿双颊惨白，眼中满是惧色，急忙道：“好好地出去，怎么失魂落魄的回来。”

        雀儿抱着鹦哥的胳膊，顺了顺气，才道，“格格，宣嫔娘娘生了好大的气，当场把王公公腿打断了。”

        瑾瑛慢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雀儿听命去传话，让梅儿自去和宣嫔交涉。但梅儿太过老实，雀儿怕她说不好，就留在流韵轩等消息。

        梅儿果然也说不过王太监师徒二人，被气得呕血，干脆把往常那些腌臜事全说出来。

        她一个老实人发了威，也叫王太监寸口难言。

        宣嫔当即震怒，下令赏了王太监四十大板子，又说打完扭送慎刑司。

        王太监打到二十大板便受不住，哭天喊地求饶，把德公公也掰扯清楚，直说全是听凭他的吩咐故意坑害布贵人。

        宣嫔不待他说完便赌了嘴，另加四十大板，没等打完人就断了气。

        雀儿在流韵轩听见他哭叫得凄惨，便出去看两眼，恰好见到两个太监拖走王公公，地上留下断断续续一道血痕。

        她吓得不行，乘着没人赶紧从后门溜回来。

        瑾瑛大吃一惊，这宣嫔行事如此狠辣，全然不像面上那么温厚。她原打算，这回至少让王公公吃几十个板子。能赶走最好，赶不走人，也先给个教训，日后再做别的打算。

        不想宣嫔直接把人打死了。

        瑾瑛忙又问道：“那额娘呢？额娘可听见了？”

        雀儿摇了摇头，“布贵人喝了药，早早睡下，一直没醒。”

        瑾瑛忙安慰她一阵，让鹦哥带她下去休息。

        她的心里慢慢浮起一层冷意，喝过一盏热茶，复又回归正常。

        过会儿，鹦哥进来，伺候她洗漱。

        一面替她擦手，一面安慰道：“格格，您别害怕。宫里打死个人不稀奇，何况他有罪。”

        瑾瑛便问她：“宫里经常打死人吗？”

        “先时常见，近两年却不多，毕竟入了紫禁城，关外的风气都渐渐改了。但满蒙嫔妃们，脾气总是更大一些。”

        第二天一早。

        瑾瑛在床上悠悠转醒。

        “滴！温馨提示：宿主今日可选择自由打卡，任意地点、时间均可完成签到。”

        “那就现在。”

        瑾瑛打了个哈切，“多好啊，趟在床上就把上班的卡打了。”

        “滴！恭喜宿主打卡成功，积分+1，时间：08点08分。地点：漱玉馆/闺房。”

        她手撑着坐起来，“怎么才一分？”

        “滴答滴！宿主，即使居家办公也要注意着装哦。”

        瑾瑛吃了这个哑巴亏，吐槽道：“笑死，都居家了还要我怎样？这大清朝又没人跟我连麦视频。”

        随后，鹦哥便进来服侍她洗漱、用膳。

        瑾瑛吩咐道：“今日让雀儿好好歇着，待会儿你陪我去流韵轩。”

        鹦哥应了声“是”，又道：“雀儿看着还行，说下午便能出来伺候，我昨夜安慰她好久。”

        瑾瑛“哦”了一声，问她道：“你如何安慰她？”

        “只同她说，王公公那种人，私底下不知欺负了多少人。宣嫔娘娘打死他，帮不少人报了仇，也算解气。”鹦哥道。

        瑾瑛点头道：“这却是大实话。”

        趁着天晴，瑾瑛先往御花园逛了逛，然后才去看布贵人。

        咸福宫安静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转角便进了流韵轩。

        到今日，布贵人竟然可以下床走动了。

        梅儿扶着她，正在看桌子上摆满的东西。

        瑾瑛微笑着进去问安：“额娘今日可还好？能下床走动，想必太医的药见效了。”

        梅儿笑答道，“也只能站这么一伙儿，太医说活动活动筋骨，病好得快些。”

        “你日日来看额娘，额娘就是想好得慢点，也难呐。”布贵人上前扶起她，拉着她一道往窗下炕上坐。

        “你瞧瞧这一桌子好东西，都是宣嫔娘娘庆贺我病愈，特意送来也给我压压惊。我说我只是病着，哪里吓到了，她却只是笑。”

        “且不管她，有好几样正合适你，一对镂金亭台耳环，一支金凤簪，还有一匹桃红的好料子，额娘都收拾好了，给你留着。”

        瑾瑛见她欢欢喜喜地数着，昨晚的阴郁便一扫而光。

        她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布贵人又望向鹦哥，“还有鹦哥、雀儿，平日辛苦你们照看格格，我给你们一人留了对珍珠耳环。赵嬷嬷、王嬷嬷也留了。”

        “奴婢分内之事，不敢领赏。”

        “别犯傻，这本该你拿的。”瑾瑛劝她收下，又问布贵人，“额娘你把东西都分给我们，那梅儿芳儿呢？”

        布贵人道：“她们早得了。”

        说曹操，曹操到。

        芳儿正巧端着汤药过来，“小主，该喝药了。”

        瑾瑛连忙起身，让额娘先服药。

        只听门外吵吵嚷嚷的，她闻声望去，却见两个太监挑了几担水，冲刷着中庭。

        又有另一个大太监看着，“仔细点，把地给我扫干净喽！待会儿娘娘要亲自挑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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