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欢喜冤家的遗憾

若说起这无相山上武功最高的两个人，那便是薄氏一族孟阁的二姑娘薄灵和西越江湖的斩魂刀晏无涯了。
  但就是这两个无相山上武功最高的人，本该是心意相通佳偶天成的一对鸳鸯，可他们却用了快二十年的时间彼此折磨互相斗气，硬生生将这段金玉良缘写成了一场让人唏嘘不已的悲剧。
  先说说这薄二姑娘吧。她自小作为薄氏一族孟阁的掌上明珠，哥哥后来又继承了薄氏一族的家主之位，薄灵在无相山上无忧无虑的长大，性格也是自小任性了些。
  薄灵十八岁那年，她因为向往江湖武林，便偷偷离开了无相山，想去江湖中寻找绝世武功秘籍，不曾想被一些江湖组织认出了她是薄氏家族的人，被盯上后，他们便想用她来要挟薄氏家族。因其当时武功不高，在一处山谷中，不幸被江湖组织所抓。几日后，在被押往无相山的路上，在一处乡野客栈中，她被人所救才平安回到了无相山。
  但因为薄灵此次私自任性下山的行为违背了无相山薄氏一族“隐于市井不涉江湖庙堂”的祖训，又因为她险些为薄氏一族招致祸患，等她回到无相山后，被已经是家主的兄长薄远惩罚，又因她作为孟阁之人犯错，也为帮助兄长稳固薄氏家主的地位，后其在薄氏先祖牌位前立誓，此生终不再离无相山。
  后来因其武功精进，便得到家主兄长的同意，由她管理负责无相山用来收纳外界信息的尺素台。
  至于斩魂刀晏无涯，他一生怪诞不羁，性格孤僻，胜负欲强，好面子，擅长制毒用毒，又因为他武功高强，靠着一把斩魂刀使了一手漂亮的刀法，名震江湖，若论这武功修为和制毒医术，他也算是个武林天才了。
  二十多年前，年轻气盛的他曾主动挑战虞氏所在的西越医药世家，以毒做局，不想却因一时大意导致自己输了赌局，丢了面子。随后他制造了自己海边死亡的假象，主动离开了西越国，来到了南周国。
  后来他又在南周国境内潜心研究了几年用毒解毒，便独自闯上无相山，想找已继承虞氏一族医药世家衣钵的虞夫人再次挑战，不承想，他又再次输了，这一输竟让一直好面子的他，一时羞愤难当想自绝身亡，最后被薄远和虞夫人相劝后，选择在这清净的后山隐居。
  关于他和薄二姑娘的故事，便要从他决定隐居后山那年说起了。
  那年晏无涯28岁，薄灵21岁。
  薄灵因为一直喜欢钻研武学，便经常会一个人，独自来这后山之中，找个清净的地方闭关修炼。
  那年她遇见晏无涯的时候正好是个初夏时节。当时薄灵刚闭关结束，在下山的路上，她正好路过一条溪流，隔着几棵树，她隐约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在河里洗澡。
  薄灵一向很少在后山见到什么人，她一时好奇，便沿着小溪，朝着男人的背影，慢慢走了过去。
  大概是听到岸上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还没等她靠近，那男人背对着她便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到来。
  这个男人突然用内力直接将一片溪水幻化成了万千水滴直接朝薄灵挥了出去，薄灵便直接踩着这些水滴越了过去。大概是感觉到了这男人来者不善，他竟然主动对自己出手，薄灵直接拔出了剑朝沐浴在河里的男人刺了过去，只见水中的男人直接用内力架起了一面水墙，直接挡住了薄灵刺过来的剑，又通过这水墙用自己强大的内力把薄灵狠狠推了回去，随即逼退到了小溪旁的石子路上。
  正当薄灵气愤之时，溪水中沐浴的男子慢慢转过身来，他看到岸上站着一个拿剑的年轻美丽的姑娘也突然感到很是惊讶。四目相对，薄灵看到了他在水中袒露的上半身，男子发现这名姑娘一直在盯着他看，她的眼神从愤怒慢慢变成了平静，见她也没有像其他姑娘一样害羞躲闪，或许是感觉到被她这样盯着看，有些不舒服，男子急忙喊道。
  “这位姑娘，你还不赶快离开这里，男女有别，你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专门跑来这里偷看男人洗澡的吧。”
  薄灵那些年一直痴迷武学，她见到高手有时都不会在意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若她觉得对方厉害，便很想去向人家去讨要点学问。她随即收起了自己的剑，看着水里的男子，问道。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对了，你刚才使的那招，能突然架起一面水墙的，究竟是什么武功？”
  水中沐浴的男子听到她竟直接问起了武功，心想，这姑娘长的挺好看，人看着也挺正常，怎么像听不懂话似的，盯着洗澡的大男人就问武功，看起来怎么有些疯疯癫癫的。
  “我说这位姑娘，你先别问武功，就现在，我一个大男人在这洗澡，你一直在岸上这样盯着我看，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你一直泡在水里，我又看不到你，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你先告诉我，你刚才使的那招，突然能架起水墙的武功是什么？”

  水中男人心想，今日怕不是真遇到疯子了吧。哎，那么漂亮一姑娘，不承想竟是个疯的，是有些可惜了。可若她一直这样在岸上盯着自己看，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这水里泡上一天了。
  “这样吧，姑娘，你先找个地方退后点，容我先上岸穿了衣服，再慢慢告诉你，刚才那叫什么武功？”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好。那我现在背过身去，你便快上岸穿衣服吧。”
  薄灵背对着岸边站着，水中男子见状立刻上了岸，快速地穿上了衣服，便准备先悄悄的跑了。
  薄灵转身却看到，这男子突然跃到了一棵树上，随后他踩着林中的树枝一溜烟的逃跑了。薄灵意识到对方竟戏弄了自己，一时怒火中烧，直接也踩着树枝追了上去。
  可薄灵的轻功远远没有这男子的好，只见他还在前方逃着，慢慢看不见了踪影，而她也开始感觉有些追不上对方了，随着体力消退，突然她脚底一滑，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正当薄灵已经想到，自己今天怕是要摔下来受重伤了，突然半空中穿过来一个身影，这个人紧紧抱住了自己，又继续带着自己从半空中快速穿越出了这树林，随后来到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缓缓落了下来。
  薄灵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刚才那张熟悉的脸，原来正是刚才河里洗澡的那个男人又回来救了自己。
  只见这男人30岁不到的年纪，看上去和自己兄长年龄差不多，长身玉立，丰姿英伟，目若寒星，颇为英俊。男子也近距离的看着薄灵，发现她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白皙皮肤，高耸鼻梁，樱桃小口，竟也甚是美丽可爱。
  薄灵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想起刚才他逃跑的事，便也不想感谢他救了自己，直接有些愤怒的厉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逃跑？”
  “我说姑娘，我救了你，你都不和我说声感谢的吗？”
  “是你逃跑在先，若你不跑，我又何需你救？”
  男子听到这句话，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蛮不讲理的薄灵，只无奈的笑了笑，看着她，说道。
  “那行吧，今天的事，就算咱俩扯平了吧。那现在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喽，再见，不对，再也不见。”
  “喂，你还没回答我，你刚才为什么要跑？还有你刚才练的那是什么武功？”
  “你就当是我害怕你才逃跑的行了吧，至于那武功的名字嘛…”
  男子坏笑了一下，突然他想戏弄下眼前这个有些奇怪的年轻姑娘，故作平静高深的说道。
  “这武功嘛，它就叫…寒食散…那姑娘，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还没等薄灵反应过来，男子看着正疑惑不解认真思索的薄灵，偷偷笑了笑，一身绝好的轻功，便立刻消失了踪影，薄灵自言自语嘀咕着说道。
  “寒食散…好奇怪的名字…”
  大概因为薄灵一直都是和武痴的缘故，无相山上，其他薄氏族人多少都觉得她性格脾气是有点奇怪。
  那天薄灵下了山，一路都在想着，回去要向习武的兄长讨教下，今天这颇为高深的武功寒食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
  当她在书房一脸平静的边喝茶，边向兄长说道她也想修炼寒食散时，她至今都还忘不了，她兄长直接震惊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有一旁的虞夫人，一直捂着嘴试图努力憋笑的样子。
  也正因为这件丢人的事，薄灵暗暗发誓，即使她翻遍后山，也要把那个可恶的男人，找出来好好打一顿。
  第二天薄灵便拿着剑气势汹汹的去后山找那个男人去讨回公道了。
  很快在一个山洞前，她又看到了，他那张俊朗耐看却也让人生气讨厌的脸。
  那正在山洞中，仔细看着一排火炉，上面还放着好几个冒着热气的药罐子，好像他正在熬着什么药。
  薄灵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便直接拔剑刺向了他。男子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气，灵活一躲，便绕开了刺过来的薄灵。
  待他回过神仔细看了看，发现原来又是昨天的奇怪姑娘。他看着一脸怒火拿着剑的她，问道。
  “你这姑娘，好生奇怪，一上来便拿着剑要杀人，再说，我又和你无冤无仇，怎么老是纠缠不清？”
  “无冤无仇？我且问你，昨日为何要如此戏弄我？”
  “昨天？戏弄你？你可别冤枉了我，再说，我何时戏弄你了…”
  “我且问你，那寒食散是怎么回事？”
  男子听到她提起寒食散，突然恍然大悟，憋着笑，看着她。
  “怎么？你找到寒食散了？”
  “臭不要脸。”
  男子看着突然脸红又很愤怒的薄灵，忍不住的笑了笑，这一刻，他实在觉得，眼前这姑娘可爱有趣极了。
  随后薄灵和这个男子打了起来，只是没几招她便败下阵来，折腾了大半天，她一次都没赢，男子看了看她，说道。
  “姑娘，别打了，你是打不过我的。你也别生气了，我看你似乎对这后山的路很熟，想来是经常来这里闭关练武的，我看你痴迷武学，不如这样吧，若你想练武了，便来找我，我可以委屈下，给你当师傅，指点指点你，正好也有人陪我说说话。”

  “哼，谁要你当师傅，如此卑鄙。”
  “那就随便你吧，你爱来不来。反正我一个人也清净，省的人多吵的慌…”
  大概就从这不打不相识，薄灵和晏无涯的故事也开始书写。
  后来，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晏无涯，因年长她七岁，她便开始称呼他为“老晏”。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薄灵，于是，他叫她“阿灵”。
  但薄灵从来都没有喊过晏无涯一声“师傅”，晏无涯也把她当成了一个朋友，在他的帮助指点下，她的武功开始进步很快。
  就这样，在这片宁静孤寂的后山，他们慢慢熟悉了解对方，慢慢成为了彼此的朋友，度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
  可也有一种内心的情愫开始随着时间慢慢萌芽。薄灵已经开始不想再当他的朋友，而晏无涯也很明白她对自己的一些不同是因为什么，只是他一直都有自己的顾虑。所以，每当薄灵试图想靠近他一点，他便开始提醒自己，要与她尽量保持朋友的距离，他的一些刻意克制的举动，让薄灵经常内心感到有些失落，她觉得，大概他是不喜欢自己才会有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就在这样一片朦胧的气氛中，时间慢慢到了第二年的秋天。
  也正是这个秋天的来临，他们这段交汇的人生开始有了新的故事。
  那天本是个晴朗的午后，晏无涯炼毒制毒的配方中，少了几味草药，薄灵便陪他一起去上山采药了。
  眼看快到傍晚时分，原本地晴空朗日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只得在附近找了个山洞进去躲雨，等待雨停。
  来到山洞中，晏无涯放下了药篓，他又看着衣服已经有些淋湿的薄灵站在檐下一边看着雨，一边用袖子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晏无涯怕她会淋雨着凉，急忙在山洞中生起了一堆火，他看着薄灵，说道。
  “阿灵，快过来坐下烤火吧，小心风寒受凉。”
  薄灵看了看雨，又看了看周围一片灰蒙蒙的山，转身来到火堆前，有些烦闷的说道。
  “这雨下的好大，不知道多久能停…”
  “好在我们多带了些水和干粮，即使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也不至于饿着。”
  “老晏，我渴了。”
  “好，给你水。”
  薄灵接过晏无涯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几口，又递给了晏无涯。
  两个人一直在火堆旁有说有笑，直到把身上淋湿的衣服烤干，眼看外面的雨还是很大，没有要停的迹象。看来今晚很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
  晏无涯环顾了下四周，好在角落里有不少柴火，还有一些干枯的树叶。
  他起身在距离火堆不远的地方，靠着石壁将干枯的树叶铺的平整些，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铺在了上面。
  他抬头看着烤着火的薄灵，说道。
  “阿灵，怕是今晚这外面的雨停不下了，天也黑了，今晚就先在这里将就下吧。你睡这边吧。”
  薄灵看着晏无涯，又看了看他用自己外衣给自己铺的床，点了点头，又看到那地方只能睡开一人，问道。
  “那你睡哪？”
  晏无涯看了看她那双疑问又有些天真的眼睛，指了指火堆旁边的一个位置。
  “我是个男人，自然要守外面，谁知道这附近山里有没有野狼野猪的，你就安心在这里面睡吧…”
  晏无涯说完，便又想起了采药的背篓里还有一瓶驱毒虫毒蛇的药。他起身把药找了出来，在山洞各处洒了些药，又着重在薄灵睡觉的地方洒了些药。
  “山里这个时节毒虫也多，这些是驱虫的药，晚上睡觉还是要小心这些。”
  薄灵看着他此刻如此认真的在自己睡觉的附近洒着药，偷偷莞尔一笑，问道。
  “老晏，还说你心里没我，我看你就是喜欢我…”
  晏无涯听到她的话，只愣了一下，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她，又继续洒药，等他确定药都洒好了，将药收好，起身看了一眼正托着下巴笑眼盈盈看着自己的薄灵，漫不经心的说道。
  “药都洒好了，早些睡吧。”
  天色已晚，冷雨覆盖了整片后山。随着阵阵寒意袭来，晏无涯在距离薄灵不到一丈远的地方，简单给自己收拾了块地方，他们两个人靠着火堆便入睡了。
  随着山洞中的火堆慢慢暗了下去，晏无涯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到了旁边传来了薄灵的声音。
  “晏无涯，我冷。”
  晏无涯慢慢睁开了眼睛，隔着旁边朦胧的火堆，他隐约看到薄灵躺在枯叶上，正抱着双臂背对着自己有些颤抖的蜷缩在了石壁前的一个角落里，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唤着晏无涯。
  晏无涯见她这副情形，看了一眼旁边即将要熄灭的火，他起身到角落里拿了些柴来，给火堆慢慢添上。
  突然山洞口一阵寒气扑来，他看了看外面依旧越下越急的雨，他靠近薄灵，在她躺着的地方，背对着她，慢慢坐下，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些寒气。
  他坐在那里，看着面前开始燃烧起来变得明亮的火堆，突然薄灵起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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