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惊动全家的伤患

站在太夫人身后的文远侯夫人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跪在地上被文远侯打的这般惨重，她只觉得心头像被刀剜了一样。她急忙走上前去，看着程弈的伤，忍不住的抽泣着，片刻泪如雨下。
  程弈看到祖母和母亲都赶了过来，只有些有气无力的抬头笑笑，看着他们说道。
  “奶奶，母亲，不必担心，我没事。是我今晚惹父亲生气了…”
  太夫人看着程弈，又看了蹲在程弈身边的文远侯夫人一眼，用锦帕擦着眼泪说道。
  “这才不过一个多时辰，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文远侯夫人只在一旁哭着落泪，家丑不可外扬，文远侯素来知道母亲最是疼爱程弈，他摆摆手示意门口提着灯笼的丫鬟都退下了。太夫人急忙起身，文远侯害怕母亲摔倒，急忙上前扶了一把，不料太夫人直接甩开了他的手，狠狠地朝着文远侯胸前捶了几把，狠狠骂道。
  “你是个当爹的又不是那刑场上砍人头的刽子手，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吗？他是你亲儿子又不是你的冤家仇人，你这是想在宗祠里打死他吗？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为父当爹的心肝啊…若你父亲能看到，他定然今晚也要托梦给我，让我明日也好好打你一顿…”
  文远侯素来也知母亲的脾气，毕竟母亲年轻时，她可是拿着一把红缨枪随着曾任守边将军的老侯爷上过战场的，她也曾是太皇太后年轻时的陪读女官，与太皇太后关系也一向亲近。当然对于母亲的这般数落抱怨，他只在一旁低头安静听着。
  大概程弈就是因为从小经常听奶奶讲沙场上那些保家卫国奇女子的故事，成年后他才更倾向喜爱那活在画本子之中英姿飒爽的姑娘，反而对那些京都高门之中吟诗作赋赏花抚琴的贵女不怎么中意喜欢。
  文远侯夫人素来脾气温和，没多少主见，一向在这文远侯府，也是文远侯说什么便是什么。今日若不是有太夫人一路过来为她撑腰，怕是她也只能躲在宗祠门口一直哭泣，轻易不敢独自走进宗祠冒着忤逆夫君的风险，来同文远侯据理力争解救程弈。
  就在太夫人数落了一通文远侯之后，文远侯夫人一边哭着一边慢慢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儿子，为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试图尽快带他回去为他上药。
  一旁的文远侯看着程弈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生怕他以后犯下大错危及程氏一族，便看着他严厉说道。
  “你小子给我记住，今日之事便是个教训。若还有下次，为父定不轻饶。”
  程弈听到他的这番话，脸色苍白的抬头看着父亲，依然坚定的说道。
  “那父亲今日还是打死我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那件事我永远不会放弃！”
  文远侯瞬间火冒三丈，拿着藤鞭指着程弈怒斥说道。
  “好啊，既然你小子如此冥顽不灵，那为父今日就打死你这个混账逆子，也好过以后舜华舜英也跟着你遭殃…我打死你…”
  看到文远侯一副要打死程弈的架势，太夫人挡在程弈前面，用力捶着文远侯往外推开他，喊道。
  “你给我住手！”
  一旁的文远侯夫人也一边哭着一边努力挡在程弈面前，说道。
  “侯爷，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怎么忍心打死他呢？”
  “这个混账，行事荒唐悖逆，我今日若不打死他，难道还留着他以后祸害程家吗？就算为了舜华舜英，我今天也要打死他…”
  正当这宗祠内一片混乱之时，太夫人突然往地上一坐，看着面前的祖宗牌位，直接拍地哭了起来，文远侯看到母亲这般情景，突然平静了下来。
  “老侯爷，我的夫啊，你睁眼看看吧…我们养出的这个混账儿子，如今他要杀他的亲生儿子了…可怜我们程家现在就这一棵独苗了，若是弈儿今天有事，老婆子我也就随你去了…我的夫啊…你怎么肯狠心留老婆子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活着啊……”
  文远侯看到自己70岁的老母亲，突然对着父亲的牌位痛哭流涕撒起了泼来，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他有些手忙脚乱走向太夫人，试图扶起她，却直接被太夫人甩开了手，一旁的文远侯夫人和程弈也没见过太夫人这样，都有些愣住了。
  文远侯急忙蹲在母亲身边，无奈说道。
  “母亲，你快起来吧，被人瞧见，这像个什么样子嘛？”
  太夫人坐在地上不愿起来，擦了擦眼泪，看着文远侯，教训说道。
  “你如今竟还怕被人瞧见了？你打你儿子的时候怎么不怕被人瞧见？还敢提为了舜华舜英…去，大娘子，你去让人请你两个姑娘连夜回来，她们俩也都是我老太太看着长大的，甭管她们现在是郡王妃也好，还是尚书府的儿媳也罢，我倒是看看她们哪个会不疼自己兄弟…倒是你这个当爹的，总想着打死自己儿子，今天我老太太倒要看看，这文远侯府还有没有点人情味了…去，大娘子，把你两个姑娘都请回来，就说是我的命令，让她俩都回来评评理…”

  文远侯看着母亲这副固执的样子，可是程弈说出的那些悖逆之言他又不能同母亲解释，只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好了母亲，今日之事是儿子错了，您快起来吧，这地上凉，我不打这个混账了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
  随后文远侯扶着太夫人起身站了起来，太夫人和文远侯夫人又扶着程弈慢慢回房间找大夫来给他清理伤口上药了。在大夫给清理包扎完伤口之后，一身疲惫的程弈忍着伤痛趴在床榻上竟睡着了。
  太夫人一把年纪一直守在床前，一边抹泪一边看着睡着的程弈，在文远侯夫人的再三相劝之下，才由侍女伺候着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夫人便急忙赶来看望程弈，正好赶上大夫一大早又来为他换药，随后程弈又将熬好的汤药一饮而尽。
  大夫走后，程弈趴在床上，看着太夫人慢慢坐在自己床前，只有些委屈的冲太夫人撇着嘴喊了声。
  “奶奶…”
  太夫人突然冷着脸，直接朝趴着的程弈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指着他骂道。
  “你个小猢狲…”
  程弈努力笑了笑，又随即装起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太夫人说道。
  “哎呦…奶奶，我可是受了重伤，你还这般打我，再说我都长大了，奶奶就别打我屁股了，让人看见怪害臊的…”
  “还是如此贫嘴！我看就是你老子打你不够狠，若是你现在能站着，奶奶定要拿根藤条再狠狠打你两次…”
  程弈撇了撇嘴，看着太夫人撒娇说道。
  “奶奶昨日不还救我来着吗？怎么今天竟又要打我了？”
  “我且问你，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冲撞了父亲，否则他不会如此重的打你？定然是你有错在先…你父亲虽说平时对你严厉了些，但他却甚是明理，很是看重你，断然不会这般无缘无故打你。”
  “是，奶奶，是我说话不中听，惹恼了父亲，他才在宗祠责打我的…”
  太夫人看着趴在床上的程弈积极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只高兴的在一旁笑了起来，继续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天底下的父子啊，有时就像冤家，你父亲年轻时也有很多次被你爷爷责罚的时候，后来他成了亲，自己当了父亲，才知道这为人父的不容易，弈儿，你也莫要怪他，你父亲他是我的儿子，我这个当娘的自然了解他，他一生好强，懂得进退，却也圆滑世故，他有时像个闷葫芦，有时又像个精狐狸，从小他就是这个脾气，其实他无非都是为了保咱们这程氏一族的安稳，因为程氏一族的担子一直都在他的肩上。等你以后成了婚，有了孩子，为人父了，自然就能理解他了…”
  “奶奶，我记住了。”
  “对了，弈儿，奶奶想知道，你为何一直不中意那孟家的姑娘啊？奶奶见过那孩子，好着呢，模样好，家世好，温婉贤淑的，奶奶看，与你很是相配啊，究竟人家是哪里不好了，你就是不中意？你父亲可没少为你这事上火。”
  “奶奶，我不是觉得她不好，相反孟家姑娘处处都好，只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能因为她是个好姑娘我就喜欢她，和她成亲，只是心里对他没有爱慕之意…”
  “傻孩子，自古以来，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要是个好姑娘，时间久了，自然也会生出爱慕之意，这便是日久生情。”
  程弈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抬头看着太夫人，说道。
  “奶奶，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两个人如果要成亲在一起，还是彼此要有爱慕之意，才会更有趣些。”
  “那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奶奶也帮你在这京都寻摸寻摸。”
  “我觉得京都之中怕是没有能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了…”
  “胡说。这京都高门贵女那么多，难道还没有能让你中意的了？难道你还想要那天上的仙女人间的公主吗？”
  “那可说不准啊，奶奶，或许哪天我还真就给你娶回来一个公主，到时让她给你当孙媳妇，好不好？”
  “你就贫嘴吧，你能把那孟家姑娘娶回来奶奶就已经很高兴了，到时让我再闭眼之前，也能抱上重孙子，我就知足喽。”
  程弈作为文远侯唯一的儿子，自年幼便被老侯爷和太夫人捧在手心百般宠爱，可他们虽然对其宠爱却从不溺爱于他。
  年幼时的程弈一直跟在老侯爷太夫人身边读书识字听训明理，大概正是老侯爷的这份用心培养，才让程弈自少年时便有一身正气，远远不同于京都那些贪图享受骄奢淫逸的高门世子，后来他经常和林阔在一处读书，又师从听教于先忠肃公林简很长一段时间，自此这份他与林阔年少之时成长起来的情谊一直坚如磐石。
  程弈挨了文远侯的这顿打，虽只是皮外伤，但要没个几天休养怕是也出不了门了。这两天太夫人和文远侯夫人看着程弈背上全是伤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样子，更是一刻不敢放松，生怕留下了病根，大夫自然也是一日三趟的来回跑，丝毫不敢松懈，为他用的自然也都是最好的药。

  他的两个姐姐舜华舜英在郡王府和尚书府听说了兄弟挨打的事情，也急忙让下人套了马车赶往文远侯府了。
  眼看到了中午，文远侯夫人怕太夫人年纪大了劳累，劝慰了太夫人一番，才哄得她老人家先回去睡会午觉。
  程弈正在床上无聊的躺着，一门心思盘算着想尽快离京。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弈和母亲急忙朝门口望去，却看到两个20多岁的年轻美丽端庄贵气的女子走进门来。看到站着的文远侯夫人，急忙走上前，轻轻唤了声。
  “母亲…”
  文远侯夫人看到自己两个女儿都回来了，喜出望外，急忙拉着她们的手说道。
  “我一早才得了你们要回来的消息，不承想那么快就到了…”
  文远侯夫人又急忙看着腹部微微隆起的二女儿程舜英，关切问道。
  “快让娘看看，最近可是吐的厉害？看你这脸都瘦了一圈，对了，上次给你带去的那些补药可有按时吃？舜英啊，娘给你说啊，这几个月你可一定要当心啊…”
  程舜英看着关切唠叨的文远侯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
  “母亲，我没事。韩府上下都对我好着呢，只是我最近吐的厉害，有些没胃口，我那婆母也跟着着急，她是又去上香礼佛又去四处寻访名医的，公爹和你女婿也都对我好着呢，母亲不必担心…”
  “哎，我这当娘的哪有不担心的啊？你姐姐那会有孕在身时，若不是你爹拦着老说我一天天像中了邪似的，我可是隔三差五的就想去郡王府看看，还经常没事就想着给你姐姐做些她喜欢的点心送过去…”
  大女儿程舜华看着母亲一脸担心的唠叨着，又看着妹妹舜英，笑着说道。
  “可不是吗？咱们母亲啊最是精细呢，那会可是比我们整个郡王府还要着急上火呢，每次来郡王府看我，总要好好替我检查下吃穿用度，可是生怕你那郡王姐夫给我吃的饭少了，怕他们郡王府上下苛待委屈了我呢。”
  “哈哈…”
  看着两个女儿笑着打趣起了自己的唠叨，文远侯夫人也有些难为情笑了笑，看着两个女儿，说道。
  “那不是娘总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只能多在这些繁琐小事上用些心思吗？你们两个臭丫头，竟还有些嫌弃娘了…”
  大姑娘程舜华急忙拉着母亲的手，看着文远侯夫人，笑着哄道。
  “哪里有啊？我们的娘，那可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娘了…”
  二姑娘程舜英也在一旁笑着附和说道。
  “就是就是，我家婆母每次一听说娘要来看我，总要提前去她房间里拜拜佛，再花上半天心思认真琢磨下，可是生怕被咱们娘挑出错来…”
  看到两个女儿哄着自己开心，文远侯夫人笑了笑，有些得意的说道。
  “娘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让你家婆母不敢苛待你的本事还是有的，我晾她尚书府也不敢欺负我闺女…对了，你们回来，可曾向你们的父亲请安了？”
  她俩都朝文远侯夫人点了点头，随后二姑娘靠近母亲耳边轻声说道。
  “我看父亲在书房一脸不悦，这次可是生了好大的气呢。”
  大姑娘偷偷瞥了一眼程弈，小声说道。
  “真不知咱们家这块宝贝疙瘩对父亲说了什么，才会如此惹怒父亲的…”
  文远侯夫人将手轻轻放在嘴边，示意她们俩尽量也不要在程弈面前再提此事，母女三人相视一笑，瞬间心领神会。
  程弈很是无聊的趴在床上，看着她们三个竟在那里聊起了闲篇，仿佛浑然忘了这房间之中还有自己这个伤患病人存在，他还寻思这两个姐姐不是回府来看自己的吗？怎么如今看来，更像是回来和母亲拉家常的？
  程弈又听到母亲要留两个姐姐多住两天，还要给两个姐姐多做些她们爱吃的糕点，还给二姐未出世的孩子做了许多衣服鞋子……他只趴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们三个说道。
  “母亲，你还是送两位姐姐早些回去吧，我看她们俩今天回来，不像是来探望我这个挨打的弟弟，倒像是来侯府蹭饭的。”
  文远侯夫人听到了身后传来程弈有些吃醋的声音，她只回头瞪了程弈一眼，两位姐姐看到程弈躺在床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瞬间都捂嘴笑了起来。
  她们俩慢慢走上前去，看着床前的木案上摆满的各种糕点水果，还扔着些果皮，大姐程舜华一边偷笑着一边有些嘲讽的说道。
  “我看你啊，这次还是挨揍挨的轻了，一点都不像个伤患，能吃能喝能睡的…”
  程弈白了大姐一眼，又看着母亲，像小时候那般一阵娇憨告状了起来。
  “我看你这郡王妃就是特地赶来气我的。母亲，你看我大姐，她又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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