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雨夜长谈的心结

文远侯夫人轻轻扶着有身孕的二姑娘慢慢坐下后，她只在后面偷偷笑着，看着程弈被大姑娘奚落之时一脸无奈的神情，文远侯夫人看着他们姐弟两个，也笑了笑说道。
  “我看你大姐说的也没错…”
  程弈看到母亲又像自己小时候那般选择维护长姐，也不帮自己说话了，他直把头埋在了枕头上，冲着他们几个摆了摆手，说道。
  “哎…母亲让她们都出去，都出去，我头疼的厉害…不想见人…”
  看到程弈又耍起了孩子脾气，文远侯夫人看着他一副有些无赖的样子，说道。
  “你这孩子…”
  大姑娘看着他，又转头看看母亲和二姑娘，都笑了笑，继续说道。
  “正则，等你哪天成亲了，姐姐们就不奚落你了。”
  “出去，都出去…”
  看着程弈依然埋头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大姑娘随后慢慢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描金瓷瓶，看着它，只自言自语说道。
  “也是，我看程世子这般声音洪亮，想来这背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了，看来这外邦进供的治疗外伤的灵药金灵丹，想来你也用不着了，那我还是拿回去还给郡王爷吧。你好好保重，我走了…”
  听到长姐说到了金灵丹，程弈突然眼前一亮，这大概是目前最难求的外伤灵药了，若是能用上这药，怕是他后背这伤最多两三天便能下地了，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尽快离开京都了。他急忙转过头来，看着起身准备离去的大姑娘，努力笑着挽留说道。
  “别走啊，我的好姐姐，既然你辛苦带来了灵药，便把它快给我吧。”
  看着程弈又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大姑娘轻轻一笑，看着他，又用力戳了下他的额头，把药递给了他，不屑说道。
  “你呀，可真是没出息…”
  “嘿嘿，替我好生谢谢，我那位郡王姐夫…”
  二姑娘在后面一边笑着一边也慢慢走上前来，也递给了程弈一瓶药。程弈接过，看了看，得知他的两位姐姐带来的都是稀世好药，便趴在床上都乐呵呵的收下了，如此一来，他的伤便很快就能好了。
  程弈急忙一脸谄媚的看着两位姐姐，趴在床上直笑着说道。
  “我的好姐姐，你们回来看我，都辛苦了，快都请坐下吧。”
  大姑娘看程弈这副势利小人模样，一时哭笑不得，看着文远侯夫人，打趣说道。
  “母亲，你看他可真是个势利眼呢，这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总想把我们都哄出去连饭都不给吃呢，如今竟又这般客气谦和起来了…”
  “哈哈…”
  程弈看着她们几个打趣笑话起了自己，急忙道歉行礼说道。
  “哎呀，我哪敢不管你们饭吃，怕是在父亲那里，你们肯定是有饭吃的，至于我有没有饭吃就不好说了…姐姐就别再笑话我了，你看弟弟我都这样了，要不我给你们起来赔罪吧…”
  程弈佯装一脸可怜的要努力起身下床给两位姐姐赔礼，突然她们俩有些着急了起来，二姑娘急忙冲程弈摆摆手说道。
  “你快躺下吧，可别折腾了，你这要是再惹到了伤口，加重了伤势，怕是祖母她又要着急上火一晚睡不着了…”
  程弈看着她们一脸着急，顺势又趴了回去，抱着枕头，转头看着二姑娘，故作可怜的说道。
  “哎，还是二姐最是心疼体谅我，不像大姐她从小就老欺负我…”
  大姑娘看着程弈，继续数落道。
  “我看你还就真是祖母说的，这撒泼上山的猢狲它野惯了，真还就身边缺个人，该好好管管你，收收你这任性妄为的性子。”
  程弈有些不服气的瞥了大姑娘一眼，又继续趴在那里，大姑娘白了他一眼，喝了口茶，又突然转头笑着对文远侯夫人说道。
  “对了，母亲，说到给咱们这位宝贵的程世子议亲这件事啊，我还真有个好消息要给你说呢。”
  文远侯夫人看着大姑娘一脸高兴的样子，急忙关切问道。
  “是吗？有什么好消息啊？”
  “我家婆母前几日进宫回来说，太后娘娘和端和大帝姬有意于下个月的佳元节，在会山凉苑举办一场宴会，说要遍邀这京都高门贵眷一起去热闹热闹，前几日我家婆母正为这事还让裁缝给量制新衣呢。”
  文远侯夫人一脸喜悦，看了看一旁的二姑娘，思索了下，笑着说道。
  “那就是说，到时这京都所有的高门贵女都会去了？”
  “母亲，何止是咱们京都这些公府侯府的高门贵女啊，还有这南周国的王爷帝姬们呢，女儿就是这个意思，到时你务必要带上咱们家这位宝贝疙瘩，说不好去了一趟佳元节宴会，还能得太后娘娘和大帝姬青眼呢，自然他的婚事就有着落了呢。他不是不太中意爹爹给提的那桩婚事么，到时这宴会上那么多的高门贵女，还怕没有他喜欢的吗？你和祖母不就可以早点了了这桩心事了吗？”
  “是啊，是啊，到时母亲一定要带上他去转转。”
  一旁喝茶的二姑娘看了程弈一眼，慢慢说道。

  “可我听闻那孟家姑娘可是很中意三弟呢。依我看，这京都很多高门贵女倒还不及孟家姑娘风姿出众呢。我倒觉得爹爹给挑的定然是不会差的，那孟家姑娘若能进我们程家，对三弟而言也属良配。”
  “哎，我们再觉得孟家姑娘出众有什么用？他就是一门心思的不中意，我们也不能逼着他成亲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母亲？我就想母亲你平时多带他在那些宴会上转转，说不好他就有能看上的了。”
  听着母亲姐姐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了自己的婚事，程弈只觉得一阵头疼，他抬头看着她们几个，一脸不悦的直接说道。
  “你们谁爱去谁去，我不去！”
  看到程弈这倔脾气又上来了，大姑娘放下了杯子，怒斥说道。
  “你不去难不成你还永远不婚不娶吗？你一点也不顾念祖母和父亲母亲吗？你可是咱们程府唯一的男丁，未来你还是要承袭文远侯爵位的人，哪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你不中意那孟家姑娘，母亲他们也没逼你，难道其他的京都贵女也都没有能配上你的了吗？我看你可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了…”
  二姑娘看着大姐训斥起了程弈，怕他们俩再吵起来，只轻轻拉了拉长姐的衣袖，大姑娘瞥了一眼程弈没再说话。二姑娘看着程弈，温柔笑着说道。
  “三弟，长姐的话说的也有道理，二姐觉得，你还是再多出去走走看看，说不好就能遇见中意的呢。”
  程弈听到二姑娘的温柔相劝，只叹了一口气，看着她们说道。
  “哎，两位姐姐，倒不是我的眼光高，只是这世间姻缘终究讲个缘分，那些娇滴滴的高门贵女，我一向都不喜欢。”
  大姑娘看着他，继续问道。
  “好啊，那你今天便告诉我们，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姐姐以后也帮你去挑挑留意留意。”
  “我喜欢的姑娘，怕是这京都高门之中都没有。”
  “怎么说你胖还喘上了？这京都之中，咱们南周国最漂亮最温柔的姑娘没有十成也有八成吧，这些好姑娘你就这般不待见？难不成你还想娶个天上的仙女吗？”
  “谁说我一定就要娶漂亮温柔的？我就不能娶个舞刀弄枪英姿飒爽的吗？”
  二姑娘偷偷看向一旁的母亲，相视一笑，又看着程弈打趣说道。
  “原来咱们三弟是想娶个女将军啊？”
  大姑娘努力憋住嘴角的笑意，继续数落着一脸不服气的程弈，说道。
  “我看你就成天做梦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倒想看看，咱们南周国的哪个女将军能看上你？”
  “哼，要你管，等着吧，等我哪天遇到这样的姑娘，我程弈一定要把她娶回来！”
  “好啊，那我们就等着看你成婚了。”
  “哈哈……”
  就在程弈的房间里，他们姐弟几个许久都没有这般坐下来打趣调侃了，文远侯夫人此刻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一片欢声笑语，感情亲厚，又联想到自己嫁入侯府多年，虽没什么主见和能力，但夫妻和睦，婆母疼爱，大概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自那日在程氏宗祠里，文远侯亲手打了程弈一顿，他这几日除了日常公务，便只是躲在书房看书写字，一次都没去看过程弈。自从用了两位姐姐送来的绝世好药，不到两天，他只觉得背上的伤好多了。
  程弈时而想起，这程府上下似乎只有父亲一副不关心自己伤势的样子，连看都来看自己，猜测大概父亲这次真的因为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寒了心。
  其实程弈一直认为他那天说的话没有错，所以眼下他最关切的倒也不是去和父亲道歉求得他的原谅，而是一直盘算着，既然自己背上的伤基本好了，那便想着尽快离开京都赶往安州去见林阔才是。
  下午大夫也说自己背上的伤已无大碍，又给熬了一碗苦药让自己喝下。程弈看着外面天渐渐黑了下来，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程弈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在屋里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随后他又坐在窗前，吹着风，看着雨，拿着一块锦帕慢慢擦拭起了自己的那把剑，他想等晚会雨小了，便连夜离开程府离开京都赶往安州。
  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程弈急忙起身，将剑收回了剑鞘之中，往门口看去，竟看到父亲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程弈无奈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他知道父亲又是特地赶来阻拦自己离开了，正在他一阵思索想着该怎样同父亲周旋之时，父亲冲门口轻轻摆摆摆手，一名小厮便将一些酒菜放在了桌上便出去了。
  正当程弈疑惑不解之时，只见文远侯站在门口看了看外面的雨，又轻轻将房门关上了。文远侯看都没看程弈，只一脸不悦的来到桌前慢慢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面前的酒菜，喝了口酒，说道。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还想让为父去下个帖子请你不成？”
  程弈听到父亲的呵斥，将剑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有些不服气的轻轻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的朝着外面客厅走了过来。

  待他来到桌前，看着桌上的酒菜，发现都是自己爱吃的，竟一时愣在了那里。文远侯抬头有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又给另一个杯子倒满了酒，平静说道。
  “坐下陪为父喝几杯…”
  程弈看着父亲的这番很是平静的举动，只觉得有些不习惯，自父亲进来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做好了就像那晚被父亲责罚的准备，他慢慢坐下，看着杯中酒，又看向父亲，试探问道。
  “父亲怎么突然想起来今夜来找儿子喝酒了？”
  文远侯没有看他，只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停顿片刻，说道。
  “我怕今夜再不来，以后怕是和你都喝不上这口酒了。”
  程弈听到父亲这话中些许的阴阳怪气，只尴尬的笑了一下，端起酒杯，故作平静的说道。
  “呵呵…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嘛，怎么还会怕和儿子喝不上了呢？”
  文远侯看着程弈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盯着他看了看，有些嘲笑着说道。
  “怎么？我说错了吗？我的儿子他都要选择去做那乱臣贼子了，你觉得我这口酒以后还能喝上吗？”
  “我看父亲今日这酒倒还没喝几杯，便开始说醉话了…”
  文远侯看着程弈在自己面前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像平常一样吃着菜喝着酒，只冷笑了一下，他刚想拿起酒壶给自己再倒一杯，程弈一把主动抢过酒壶给他满上了，他看着程弈，有些不屑带着笑意嘀咕了一句。
  “臭小子…”
  程弈听到了父亲说的话，只抬头瞥了他一眼，又自己美美喝了一口酒。
  “你小子不要觉得你爹糊涂，你想干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这些年我没管过你，你与林家二郎的来往，我当初也只是单纯顾念着是你们的年少情谊罢了，却不承想如今长大了，竟都有了自己的主意，敢去想这些胆大包天的事了！”
  程弈听到父亲的话，迟疑了一下，才把刚夹到嘴边的这口菜慢慢送到了嘴里，带着一脸的沉重紧张的低头慢慢咀嚼着，心想，看来他们筹谋的一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父亲了。
  程弈没有说话，只继续在那里吃菜喝酒，尽可能的努力在父亲面前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来掩饰心里的慌张，文远侯喝了一口酒，程弈随之给他满上。
  “你以为你这几年和黎州那边一直有书信来往我不知道吗？年前我奉命去城外查获了一个在山中偷偷制造火药的江湖组织，后来你私下抓获了一个人，他用几封书信便从你手里换了活命的机会，你却偷偷把那些书信藏了起来，还连夜出京赶往了陈州去见了一个人，你当真以为，你能这般聪明顺利的在你爹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吗？”
  程弈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竟然被父亲安插了那么多的眼线来通风报信，看来父亲果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之所以会选择放了他让他活命，是因为其中有关于先忠肃公当年意外坠崖的消息，所以这几年你的那位好兄弟他一直都在追查他父兄当年的真正死因，是不是？”
  程弈轻轻吐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头看着父亲，冷笑了一声，一脸不悦的说道。
  “看来父亲果然什么都知道了，我想这几年，父亲大人应该没少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盯着我吧…”
  看到程弈有些埋怨自己，文远侯看着他，突然有些气愤的只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到了桌上，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怒斥道。
  “此刻你最该感到庆幸的是，这几年在你身边安插眼线的是为父，否则你一旦行差踏错，整个程府将会跟着你万劫不复！”
  “父亲不愧是文远侯，如今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派人监视着，看来当年林家出事之时，父亲选择那般明哲保身，如今看来，果然是上上策啊。”
  “混账！”
  文远侯看到程弈言语之间对自己充满了些许讥讽，他突然感到生气举起了手想打程弈，程弈却一副丝毫不惧怕不躲闪的样子，只认真看着自己，文远侯那只张开的手只停在了半空中，片刻后叹了口气又收了回去。
  文远侯看到程弈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也知他大概还在因为当年自己对忠肃公府划清界限没有出手相救一事耿耿于怀心生误会，只无奈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文远侯沉默了半晌，程弈依然一脸不悦的在那里喝起了闷酒，这些年，这父子俩大概每次谈到当年忠肃公府之事时，都会有些不欢而散，看来这次似乎也不例外。
  突然文远侯一脸认真严肃的看着程弈，缓缓开口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当年为父为何会在忠肃公府出事后直接选择明哲保身与林家划清界限吗？好，今日为父便告诉你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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