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儿女情长的算计

平阳商会一夜之间就此覆灭，六堂十二街的生意尽数落到了青阳帮的手里。
  此次在上官炎冥的筹谋之下，云江月如约达成了苏晏晏的条件，也借助此次机会为九幽山庄除去了一大麻烦。
  作为江湖中人，如今他们这些人既到了璟州，苏晏晏为了聊表心意略尽地主之谊，也为了感谢九幽山庄这次的出手相助，三日后，她主动邀请上官炎冥和林阔他们，在青阳帮最为庄重的青山堂设宴款待。
  上官炎冥之所以处理完平阳商会的事情没有马上回黎州，主要还是因为云江月那天在茶楼围绕五万私军交接的事情同他认真谈了些自己看法…他便知道，自己在离开璟州之前，是应该去好好见见忠肃公了。
  青山堂的酒宴最后在外面传来的一阵绚烂烟花的绽放声中宣告结束。
  苏晏晏一向爱热闹，她听闻动静，便直接撇下了这几个男人，一路拉着云江月跑去外面看烟花了。
  林阔和上官炎冥来到廊下，皆是满眼欢喜，看着前方庭院中正被苏晏晏拉着看热闹的云江月，林阔平静开口说道。
  “我想，上官庄主今晚应该是有话想同在下说吧。”
  “之前我还只当林公爷是有闲情逸致出来散心游山玩水的，不承想你竟一直藏得这般深，当真是这天下人都被你骗了…”
  林阔听到上官炎冥言语间对自己的试探，心平气和笑了笑，继续说道。
  “林某做事向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一直寻着自己的良心，又何来骗这天下人之说？再说，这天下人又当真那么好骗吗？”
  “现在往回看，林公爷当初选择离京时，怕是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了吧。你如此筹谋多年算尽人心，如今若只把我上官炎冥算进去倒也罢了，怕公爷是不是也早把阿月算进这场棋局了？”
  “哈哈……”
  林阔眉目温柔看着云江月的身影，轻声大笑了出来，坦荡之下似有几分落寞酸涩。
  “我林阔可以毫无温情算尽这世间万千，可我却从来都没想过要去算计她。从一开始，当她出现在我的面前，便早已注定了我和她的缘分，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从我确定了对她的心意，我便决定再也不放她走了，我想拥有她，也想得到她，我想把她留在我身边…”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对她有所图谋…你接近她，试探她，关心她，俘获她的心…让她无可救药的钟情于你…直到她坚定的要跟你走…林阔，你早就用你的情意给她下了蛊，给了她这世间最狠的算计，你还说你从没算计过她？”
  “如果这是算计，那便是我用自己的全部真心和这一生一世在算计她吧！她那么聪慧，岂会这般容易被人算计？放眼这世间，能心甘情愿留住她的，最终不过是一片真心实意罢了…若她对我的情意有一分勉强或是不愿意，我都是留不住她的…”
  突然一阵冬夜寒风掠过，吹动着廊下一整排的灯笼随风摇曳，吹动着庭院里的棵棵松柏晃动着枝丫。
  庭院中，苏晏晏突然使坏，团起了墙上未化的积雪，直直丢向了云江月…
  云江月有些气恼的瞪着她，稍稍拍掉了衣衫上散落的冬雪，又直接去旁边抓起了一大把，狠狠扔向了她…随后两个人在院里抓着雪互相攻击了起来…
  上官炎冥听到林阔的这番话，只觉自己心中填满了苦涩，他站在廊下没再说话，一直微笑着，看着院中同苏晏晏嬉闹的云江月。
  两人在廊下沉默了片刻，上官炎冥继续开口说道。
  “在我心中，她一直都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她十岁那年，就跟着我和姑姑进了那如同人间炼狱的九幽山庄…她一直都很聪明，也很调皮，那些年有她陪在我和姑姑身边，我们都过得很快乐…有一次，她从姑姑那里听闻了九幽山庄的后山藏着一只成仙的白狐狸，她便偷偷上山去找，后来她迷了路躲在了一处山洞里…我怕庄主得知后会责罚她，便悄悄瞒着姑姑，提着一盏灯笼连夜去后山寻她…后来她趴在我背上睡着了，我一路背着她下山…虽然那晚大雪覆盖的山路崎岖难行，但有她一直陪在我身边，于我而言，早已是我此生可遇不可求的温暖…后来随着她一天天长大，我对她却渐渐生出了男女之间的情意…每当她靠近我，这种克制的情意便开始扰乱我的思绪，让我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我害怕她不在我身边，害怕她会离开我，害怕她不再需要我…”
  上官炎冥眼神闪烁，浅笑着，回想起云江月曾陪在他身边的那段过往，继续说道。
  “这场棋局，我没有输给你，我是输给了阿月…我早已视她如珠如宝，可那晚在黎州的雪夜里，她坚定告诉我，这世间的万千男子，她早已非你不可，她说她找到了自己的白狐狸，她要离开我，要跟你走…当时我的心在撕裂滴血，我开始感受到了如坠深渊的疼痛失落，可最后我还是决定放手了…因为我希望她可以高兴，可以一直都高兴…”

  “你没有输，你也不会失去她，她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因为在这世上，你永远都是陪伴她多年无可替代的兄长，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上官炎冥低头笑了笑，有些颓然，他眼神之中充斥着一丝无法挽回的寂寞无奈。
  “作为她的兄长，我只是愿意成全你们了，你若是敢负她骗她，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你该明白，若不是她心悦于你，钟情于你，纵你是那至高无上的南周皇帝，你也不可能从我这带走她！”
  “你既是阿月的兄长，所以，我今天确实还有一事，想提前告知上官庄主…”
  上官炎冥突然暗暗攥紧了双拳，内心惊颤，故作平静问道。
  “你是想告诉我…你想与她成婚了？”
  “正是。下个月，我想和她成婚了。我本可以等到尘埃落定再与她安稳成婚，可我如今不想再等了，我想许她一个名分了！我早答应了她，这辈子无论生死，我都是要和她在一起的。若那悲空山当真只是虚幻大梦一场，那她不过只剩半年光景…而我这边…如今两军大战一触即发，四处危险横生，生死结局更是无法预料…”
  “你以为阿月她会在意京都朝堂的这些虚名吗？她既选择了要跟你走，她就根本不会去在意，她是乱臣贼子的娘子还是那肱股权臣的夫人！”
  “可我在意！我不能就这般不清不白的撇下她不管，如果我死在了这场棋局之中，最终我没有赢，只得扣上那乱臣贼子的名头，到时你就护着她离开隐匿江湖…若是这场棋局我可以赢…我早已在未来太子殿下面前承认了阿月的身份，也将阿月名分的事提前托付给了他和程世子，他们自然知道该怎样去帮她的…若是我这次不能活着回到京都……只要等到宁王殿下顺利继位为帝，到时南周朝堂自然会册封阿月为新一任的忠肃公夫人。之后她便可利用这一品公侯夫人的身份权利，直接请旨进宫，入那文德殿觐见，到时她只需在陛下面前承认自己是叶潇将军的女儿，亲自呈上十年前平月关叶家军惨案的供状，满朝文武自会顾念她是我林阔的夫人，再加上我这个叶潇将军的女婿，曾不惧生死一路护送陛下返京的忠义，到时宋相文远侯一干老臣自会站出来主动请命彻查十年前平月关的真相，到时便可为叶家军彻底平冤昭雪了…”
  上官炎冥看着他突然感觉心中有些震动，他本以为林阔要与阿月成婚只是简单儿女情长的承诺，却不承想，他早已暗地为她的以后做尽了打算。
  “林阔啊林阔…你可当真是把这世间之事给算计到了极致！不过你最好赢了这场棋局，最好平安活到这南周天下安定的那天…否则即使她嫁你了又怎样，我还是要把她娶回来，让她留在我身边，同我生儿育女，恩爱一生…所以我劝你最好别死！”
  林阔听着上官炎冥言语之间对自己的警告挑衅，无奈低头笑了笑，很是释然。
  “九幽山庄有些急事，今夜我便会离开璟州，七日后我在黎州等你们，到时便按照阿月的意思，由你来引荐，带我去见见那位未来的南周新主吧。”
  “好！一言为定！”
  上官炎冥满眼怜爱走向正在庭院中和苏晏晏打闹的云江月，同她说明了自己今晚就要离开璟州的决定，随后和苏晏晏拜别，直接带着玄雀一路奔赴黎州了。
  程弈要亲自护送玉贵妃去安南道见玉筝将军，便同林阔他们几个拜别后，连夜离开了青阳帮，一路快马奔赴璟州大营了。
  他和林阔约定待借兵事成之后，会先留在璟州帮助嘉懿帝姬来安定西越撤兵之事，等璟州方面全部安定，再北上会和。
  林阔当然知道，他程正则之所以选择留在璟州，除了这些正事大事之外，怕是还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林阔笑着让他代自己和云江月向帝姬辞行，随后便目送他离开了。
  在苏晏晏的一番挽留下，林阔和云江月决定晚两天再离开璟州。
  不承想，在程弈刚离开还不到一个时辰，一辆精致华丽的四驾马车，笼着夜色，在一队持剑黑衣侍卫的保护下，出现在了青阳帮门口的大街上…
  那马车四角各挂着一条由圆形青玉制作的流苏，上面还用金珠镶刻成一个“俞”字…马车上的精美图案和浮雕工艺绝伦，其上饰以华丽象牙白玉装饰的车厢护栏，论起场面气派，当真不输那无相山的薄氏家族。
  苏晏晏听闻马车突然到来，惊喜之余，急忙和冷鹤匆匆忙忙离开内院一路往门口赶去。
  待马车安稳停靠在门口的街道上，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只见中年女子一身竹青华服，发间簪着两支精致的海棠翠玉金钗和一朵金玉点翠珠花，略施粉黛，容颜清丽，华贵端庄。
  苏晏晏冷鹤笑着迎了上去，苏晏晏急忙扶过她，说道。
  “阿娘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也没派人提前送信给我…”
  原来这位中年女子便是苏晏晏的母亲，南周第一布行流光阁的俞大掌柜俞春禾了。她看着苏晏晏和冷鹤，慈爱笑了笑，随后一起往院里走去，边走边聊。

  “这次去定州采买交易总体还算顺利，便比那预定的归期提前了几日，不过前几日我在路上听说了平阳商会的事，就急忙赶来了…晏晏，你告诉阿娘，这平阳商会大小首领上百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是不是你带着青阳帮去干的？”
  苏晏晏看着俞春禾些许担忧的神色，急忙解释说道。
  “阿娘，你不必如此担心，我是一直想铲了这平阳商会为阿爹报仇，但他们确实不是我杀的…”
  “如今在这璟州地界，一夜之间便让平阳商会这样规模的帮派瓦解消失，除了青阳帮还能有谁？那平阳商会能是好惹的吗？若是此举不成，怕是会给青阳帮带来灭顶之灾…你这丫头，竟敢瞒着我直接做下这等大胆的事，可当真是翅膀硬了，连阿娘平时告诫你的话都不听了吗？”
  “阿娘，真的不是青阳帮做的…”
  “你这丫头如今和阿娘都不肯说实话了…冷鹤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春禾姨，您这次真的是错怪晏晏了，这平阳商会被灭，真的不是青阳帮做的，是晏晏借刀杀人，请了那九幽山庄的上官庄主亲自带人来璟州处理的…”
  “什么？九幽山庄？上官炎冥？那个江湖杀人不眨眼的鬼阎罗，晏晏，你好好的，平白去惹他做什么？”
  “哎呀，阿娘，其实我看那上官庄主也没有那么可怕…今晚我为了表达感谢，好不容易才请来他，在那青山堂设宴款待了他一番呢，依我看，他不仅武功高强，倒也是个好生风度俊俏的郎君呢…”
  冷鹤看着苏晏晏在俞春禾面前还夸赞起了上官炎冥，只笑着偷偷瞥了她一眼。
  “什么？你还请他赴宴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娘，目前平阳商会已经完了，当年派人暗杀阿爹的果然就是那个死太监栾敏，我已经为阿爹报仇了，如今那六堂十二街的很多生意，又渐渐回到了咱们青阳帮的手中…人确实是九幽山庄杀的，不会波及到我们青阳帮的…”
  “哎，我怎么都被你给绕糊涂了…你能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借九幽山庄的势力杀人？那上官炎冥这些年在南周江湖那般霸道，一般江湖帮派轻易都是不敢惹他的，如今也只有风满楼敢和他叫板一二，前段时间我可听说，飞鹰帮突然夜袭九幽山庄，六个副帮主可是直接死了一半…这些年，他哪里是肯做那赔本生意的人？晏晏，你告诉阿娘，你到底拿了什么条件和他交换，让他答应替你杀人的？”
  “阿娘，你先别着急，你先坐下，喝杯热茶，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苏晏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同俞春禾讲了一遍，其中惊险听的俞春禾是七上八下胆战心惊，她没想到，自己才离开璟州数日，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原来是这样。哎，我这一路急忙赶回来，就是怕你这丫头万一处置不当再出了差池，给青阳帮惹了祸患，那我可当真是对不住这苏家历代先祖了…”
  “阿娘放心，晏晏哪里有那么笨嘛…青阳帮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发，无非是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去除掉平阳商会，如今不过是顺便搭上为帝姬提供军饷的东风，借这九幽山庄的刀替我们杀人罢了。何况上官炎冥这些年本来就想除掉风满楼…这我们惹不起的，他上官庄主惹得起啊，反正这杀人的血又溅不到我们身上…”
  “嗯，如今他们既替我们除了平阳商会这个大麻烦，让那十二街的生意还回了青阳帮，这追加军饷的事倒也没什么，无非是哪个兜里的银子多些，哪个兜里的银子少些，都不过是在一个锅里搅罢了…若我们不为帝姬提供军饷，一旦年后璟州大乱，怕是青阳帮和流光阁的生意也都会受到重创…苏家本就是江湖人，百年来苏家先祖便定下了这扶危济困匡扶正道的祖训，想想嘉懿帝姬一个女儿家，带领大军在清雪岭那苦寒之地镇守数年，一直也是极力阻挡着西越端王的大军入境，这才保的璟州城的百姓安居乐业，只等那西越端王撤兵，帝姬收回峤南谷，到时我们青阳帮也可顺势接下那峤南谷的生意，于青阳帮前程发展倒是有诸多好处…若你阿爹还在，他也会同意我们为帝姬提供军饷的…”
  “正是呢。峤南谷这些年一直被西越军占着，不少百姓渐渐逃离外乡，虽坊市光景有些凋零，只要他日峤南谷数座城池能重新回到璟州，只待马帮开辟新的路线，不用五年便也能恢复以前的热闹了，到时我们青阳帮的生意便可得到扩张，只要有那蒸蒸日上的生意，便也会有源源不断的金银了…”
  “嗯，是这个道理。对了，那忠肃公现在还在青阳帮？
  “在呢，本来他们今晚就要离开璟州城的，我便说你过两日要回璟州，到时我会去流光阁找阿娘商量追加军饷的事，这才留他们多住两日的…怎么？阿娘想去见他？”
  “有些事我想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你们带我去见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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