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纯净

从港口黑/手/党本部离开时,已经天色黯淡。

        立夏的目光深处，是远远近近被点亮的路灯，属于横滨的夜色正在降临。

        他站在港口大楼下发了会儿呆,片刻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晦暗。

        立夏就近找了家m记,熟练的点餐,抽了几张前台的纸巾，找个了相对角落的地方窝着。

        在特殊时间的横滨，即使是m记这种快餐店的用餐高峰期,也人迹稀少。

        立夏四下看了看,见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没有一处目光注意到这里后，他向着桌子下晃了晃手掌。

        他脚下的影子里，魔神肢触颤巍巍的探出，递给立夏一沓稿纸。

        立夏翻了翻手稿,咬着笔感开始思考后记。

        这也是他要织田作之助帮忙推脱交稿的原因所在,笔名‘咕哒’的藤丸氏,因为小说内容即是书写自身经历的缘故。

        写作生涯里未曾经历过任何卡文的时候,唯一的乐极生悲就是卡在后记,令他完全无从收尾。

        “呜……”

        立夏额头抵在桌子上,低低的发出一声悲鸣。

        “微妙的感觉有点丢人。”

        后记都结束到底要怎么写，又要写什么呢，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立夏……！’巴巴托斯。

        草莓奶油色的魔神把自己在少年右手边处瘫成软软的一团,开始昏招频出。

        ‘写我，写我。’

        ‘……’立夏。

        写巴巴托斯掉落的齿轮和心脏吗,倒也不失为是一种好的选择。

        ‘不要……！’

        巴巴托斯遭到巨大化打击,瞬间低迷起来,即刻推脱。

        ‘写自己,立夏写自己。’

        立夏想了想，抽了一张新的稿纸，非常诚实的写着自己的心里话。

        ――藤丸立香（我）真帅。

        ‘……袜。’菲尼克斯。

        ‘从未见过！’亚斯塔禄。

        ‘如此厚颜无耻的人类。’盖提亚。

        怜悯之兽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着立夏。

        “从未见过内心戏如此丰富的魔神。”立夏面无表情道：“好啰嗦。”

        ‘……’x72

        立夏满意了，但他显然低估了魔神的活跃度和跳跃性思维，只见数个mini版肢触抖来抖去的举起。

        ‘你还认识别的魔神？’

        “……”立夏。

        这奇怪的无中生有和抓重点的能力，不去做记者真是可惜。

        前台的餐号播到了立夏，他两手空空的去，端着巨无霸和可乐回来。

        立夏咬着吸管，快乐水为他的智商续了一秒。

        “我知道要怎么收尾了。”立夏放下可乐，“巴巴托斯其实说的没问题，只要写我自己就可以了。”

        冠位指定计划，远不到结束的时候，未来的旅途未至终点，所以只要写下当下的状态，已经心情。

        那就可以了……尽管，很可能会被当成是新型的拖稿手法和烂尾。

        立夏想了想，又在终局·时间神殿的标题后，标注了一个‘上’，既然这样就还是未完结，完结卷只有一半。

        故事还在继续，他也并不想仓促的结束掉自己的人生，留下一个虚假的交代。

        “这样，明天就可以交给高野编辑啦。”立夏把下巴搭在魔神的肢触上咸鱼了一会儿，收拾好东西走出m记。

        不过。

        保险起见，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还是由织田代为转交吧。

        立夏打了个喷嚏，觉得肯定有某位高野氏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21:59:59］

        立夏卡着晚上十点前的最后一秒冲进门，恰好看到织田和几位羊的孩子们面前摆着翻菜。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立夏在玄关处换下鞋子。

        织田将水杯递给擦完手的立夏，“吃饭吧。”

        “好耶。”立夏拉开椅子坐下。

        桌角的花瓶里插了一束干花，散发着薄薄的香气，立夏看到一边的窗台，是被照顾得非常好的仙人刺先生。

        饭菜和灯光，是良夜最好的搭档。

        立夏突然觉得心中非常轻松，无论未来将要面对什么，都不再可怕。

        但是。

        ――“你身上，有巨无霸的气味。”

        白濑皱着眉头，嗅了嗅空气，以一种极为不赞同的眼神看着立夏。

        立夏嘴角抽了下，总感觉自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

        “回来的时候在m记坐了一会儿，刚好把完结篇章的后记写好。”立夏不动声色的将话题顺势转移，“高野先生今天有没有来过？”

        “过来了。”织田回答：“声泪俱下，哭着说命运负我。”

        ……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fate’没错。

        立夏清了清嗓子，他看向织田作之助，又一次艰难的将话题牵扯开。

        “我有个一生的请求！织田！！”

        “ooooooo――”xn

        不知道为什么，羊的孩子们表现的一个比一个激动，眼神亮亮的盯着立夏和织田作之助。

        立夏被盯的有点流冷汗，总感觉像是被饿狼盯上了一样，但既然话已出口，不得不硬生生的继续说下去。

        立夏摸出一沓写好的手稿，递给织田作之助。

        “织田，这些就拜托你交给高野先生了。”立夏说：“明天我有事情要处理。”

        他隐晦得看了眼织田，织田接手稿的动作停顿片刻，稳稳拿住。

        “……嗯。”

        对方的神色，微微藏匿在深红发梢投下的阴影里，“交给我吧。”

        “只是这样！？”中村非常失望，令立夏有些发毛。

        “怎、怎么了。”立夏问。

        “发生什么了？”织田也有点不明所以。

        “立夏老师，以后用词一定不要太浮夸。”白濑一言难尽的说道。

        “这叫风格啦。”立夏摆手，不以为意。

        直到临睡前他才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原因是透过门缝传来的窃窃私语。

        什么‘父母爱情’、‘虐恋情深’……

        “……现在的小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啊。”立夏感到深深的无语。

        立夏半夜将此事告知身在外国的中原中也，中也一副痛苦时差人的表情，顶着睡帽通过视频聊天听立夏balabala……

        ――‘du！！’

        视频挂断。

        立夏看到聊天栏，中也发来的‘笨蛋’。

        ‘哼。’

        盖提亚的虚影坐在立夏旁边……床下的地板上。

        堆叠的白袍铺延，一头白发看起来多而柔软，正好在立夏的膝盖旁边。

        少年微微垂下头，露出一个释怀的神色，他向祂探出手。

        手指穿过兽的白发，像是一个隔了宇宙时间的触碰，轻而无力的抚摸。

        “不是父母爱情。”人类少年这样说道。

        此刻，窗外群星闪烁，像是眼睛，有来自宇宙的凝视。

        第二天。

        立夏醒的很早，那时天色还朦胧，他等着日光逐渐清楚。

        透过窗口，看着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的城市，一栋栋的建筑轮廓狰狞，像铁之兽的嘶吼。

        少年又在玄关坐了一会儿，才穿上鞋子，当手掌搭在门上时，他听到身后落脚很轻的脚步声。

        回头，是织田作之助。

        青年眼神清醒，没有半点早起的困意，目光一如最初的清淡。

        “武运昌隆。”接着，他又说：“早点回来。”

        “……如果很久，就不要等了。”立夏这样说道。

        但他却得到了一份过于长久的回答，是一个人类有限的一生。

        “十年，二十年。”织田作之助微微垂下头，他看着他过于年轻的友人，和友人眼里已是青年的自己。

        “在死亡来到之前，我都会在横滨等你回来。”

        总有些年少时代的相互扶持，那些友谊，那些记忆，是一定会超越时间的。

        在有限的人生里，有着无限的期待。

        在织田作之助的眼里。

        无论藤丸立夏去做什么，他都不会死，不会消失，等到要做的都做完，他就一定会回来。

        两个人可以去任何地方，去时间尽头，去宇宙之外。

        去流浪，去星星里。

        “我出发了。”

        ――那么，一帆风顺。

        立夏站在街口，手里拿着手机，佯装在用地图app查询路径，实则与组织进行联络，向琴酒汇报自己所在坐标。

        少年骑着单车行进在清晨无人的街道上，向着横滨的郊外而去，魔神的眼球在他必经的途径上咕噜噜转动。

        簇拥着他走向命运之地。

        ‘发现他们了哦。’巴巴托斯。

        ‘流亡在外的死者。’布锐斯。

        ‘行尸走肉的曾经崇高之人。’安洛先。

        魔神如若沉久咏叹――

        ‘窄门·纪德。’盖提亚。

        那是辆中型的车。

        在注意到路正中所站立的少年后，轮胎打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彼时，少年不急不慢的挂断通话，号码显示，赫然是红方某个人的私人号码。

        ――“早安。”

        爆裂的火光炸裂在少年眼前，他只微笑，等待硝烟散尽，之后紧接着就是枪/口齐射，魔神在他耳中唱起稚气的童谣。

        这次的童谣通俗易懂，并非太古语言，而是来自立夏家乡本地的流传。

        ［笼中鸟］

        笼中的鸟啊……何时何时出来呢？

        在黎明的晚上。

        祂睁开天之川般密集的殷红眼瞳，眼底漆黑十字纹，招展、延伸。

        生长。

        “你的要求是织田作之助……对吧。”少年语气良驯，笑得温和，几乎像是濒死的盛夏，又或者阳光。

        “或许，我也可以。”

        他说道：“我的‘异能力’，也是看到未来。”

        下一刻，少年预判子/弹的预判，榴/弹的飞袭。

        他先一步闪避开一切，只因为看见，所以预知，正如纪德所熟悉的那样。

        而他看到自己的死亡。

        有不可名状，看不清具体形容的存在，洞穿俗世的躯壳。

        男人的眼睛，显而易见的激动起来。

        与织田作之助的回避不同，这一次的来者正面迎击，主动交手。

        就像是……

        他们一直以来所追寻的天命。

        黑发蓝眼的少年，不卑不亢的微笑着，有着果敢与坚定。

        “但不能是这里。”立夏眯着眼睛，微笑着：“要去更偏离市区的地方，毕竟我曾经也是差点成为港口首领的继任者，这里只差一点，就会是我的城市。”

        “很好……很好……”纪德的语调中还有颤抖，同时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勇敢。

        譬如21克的灵魂，人死后呈现克莱因蓝的瞳孔，是理想的纯净。

        ――死亡飞向至高。

        纪德笑得压抑而自持，最后只剩兴奋。

        “看在你的友善。”他莫名嗤笑，像是对于终将沦陷同处的年轻人，进行最后的劝谏，“无论是我的死亡，或者是你的死亡，我都将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立夏微微皱眉，听到男人以嘶哑的声音开口――

        “百无一用是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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