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求个心安

“没睡好？”林森原推开会议室的门，迎面撞上一脸困意的关悦岁。关悦岁打了个哈欠使劲儿眨了眨眼：

        “软软醒的太早了，一起来就来我床上把我弄起来了。”

        “要不我去把软软接回来吧，听我妈说它很闹人。”

        “没事，我都好久没见它了，让它在我家多待几天吧。”

        林森原向来顺着关悦岁，点点头说好。整间会议室只有两人，在短暂的对话后又陷入了一片安静，关悦岁越琢磨刚才的对话越觉得好笑，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个弧度，勾的林森原直盯着她看：

        “怎么了？”

        关悦岁轻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刚才那段对话要是让外人听见，会以为我们是商量着让孩子在哪儿过夜的分居小两口吧。”

        “是吗？”

        关悦岁看着林森原眉眼间的笑意，将未出口的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分居的小两口都比他俩这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熟。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金不凡将宋惜年和楚之明领进会议室内，后面还跟着上次那个被关悦岁叫了一声姐就黑了脸的于笑然。

        关悦岁对一些说话阴阳怪气的女生带有一种天生的厌烦，几乎是在于笑然进门的一瞬间便皱起了眉头。但她转念一想人家是益海市场部经理，出现在这里也合理，反倒是自己一个设计总监来参加一个企划会议才不合适，这样一想皱起的眉头便舒展开了。

        两方人马寒暄过后会议正式进入议程。关悦岁大部分时间都是充当听的人，在场两个公司总裁一个公关总监两个市场经理，在宣传和维护作品口碑这件事上都比她要专业。她的职责就是将每一件作品的灵魂所在提取出来，让宣传效果有针对性的同时更理想化。大家都是工作多年的专业人士，工作起来丝毫不拖泥带水，会议比预定时间提前结束二十分钟。楚之明见快到饭点了提议一起去吃饭，林森原和金不凡说是还有应酬失陪了，关悦岁见状托词说要定稿打算溜之大吉，却被楚之明拦住：

        “你们去应酬吧，让关总监代表你们就行。”

        “那关总监，”林森原见楚之明这样说了只好一脸歉意的看向她，“就拜托你好好招待楚总了。”

        说完便跟金不凡一起走了。

        空旷的会议室内只剩下四个人，除了于笑然之外都是熟识，说话自然也没有刚才那么客气。关悦岁见跑不了了便认命地叹了口气打开会议室的门：“请吧，楚总。”

        银灰色的宝马平稳的行驶在正午繁忙的车流中，宋惜年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瞄见关悦岁低头刷手机的模样，脚下的油门悄悄松了一些。

        “安安，”副驾驶上的楚之明视线看向后视镜问道，“想吃什么。”

        还未等关悦岁回答，于笑然先开了口：

        “楚总，安安是……？”

        楚之明被这样一问，才想起来于笑然刚入职，并不知道他们这一层关系，便贴心的解释道：“关总监是我爱人的妹妹，我们家里人一般都这么叫她。”

        “原来如此，关总监真幸福，不但和林总是青梅竹马，还是楚总的小姨子。”

        于笑然说这话时眼尾轻弯，薄唇挑起了几分不合时宜的笑意，让人无故生出一些厌烦来。于笑然一句话让本来很融洽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来于笑然这话内涵并不是很好。宋惜年皱着眉拿出哥哥架子刚要训于笑然说话尊重一点，却被楚之明拦了下来。而话题中心的关悦岁本人气定神闲的看着手机，连头也没抬：

        “既然我投胎本领不如那些家世显赫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总得后天努力一点，是吧，于经理。”

        投胎投的好家世显赫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于笑然本人这次没有黑脸，只是上扬的嘴角突然凝固住，尴尬的不知道黑脸好还是这样笑着好。前座两位男士也没有要为她解围的意思，好在处理完工作的关悦岁善意大发说要去吃泰餐，偏过头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她这才借着点头赞成的功夫放下了僵硬的嘴角，转头看向窗外一阵腹诽。

        “两份芒果糯米饭，牛肉沙拉，椰汤炖鸡，罗勒炒猪肉，炒空心菜，木瓜沙拉……冬阴功汤就不要了好不好，你贴着膏药不能吃海鲜。”楚之明抬头看向关悦岁询问道，见关悦岁点点头后便将菜单合上递回给了服务生。

        关悦岁一向爱甜甜糯糯的东西，尤其喜欢这家餐厅的芒果糯米饭，吃了一份芒果糯米饭后便觉得饱了，放下筷子无聊的逗着躺在窗外的小猫玩。宋惜年见她无聊招来服务生为她点了一份这里的特色布丁，她本来还想说自己吃饱了，但在看到布丁的那一刻还是诚实的拿起了勺子。她挖了一勺淋着浓厚椰浆的牛奶布丁送入嘴中，布丁醇厚的奶香和椰浆适中的香甜融化在一起，一瞬间将她从冰天雪地的北国送到了永不停歇的热带海边。

        她眉梢都染上了欢喜，将布丁往宋惜年面前推推：

        “你尝尝，一点也不腻。”

        宋惜年顺从的挖了一勺，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仔细品尝了一下，笑着回应她：

        “很好吃。”

        旁边的楚之明看着这一切，眼神一如昨晚听闻关悦岁跟宋惜年一起吃饭时的温念一。只是比温念一眼神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却是什么也没言语。

        咳咳。

        于笑然突如其来的清了清嗓，引得三人纷纷侧目看去，关悦岁见她盯着自己的布丁，心想这人刚才还在吃饭怎么现在就想吃甜点了，犹豫着将布丁推了过去：

        “来点？”

        于笑然摇摇头：“我不爱吃甜点。”

        宋惜年将那份布丁放回到关悦岁面前看了一眼于笑然：“不好意思，忘了你不爱吃甜品了，不过他家的奶昔挺好喝的，也没有那么甜，你要尝尝吗？”

        “不用了，我肠胃不好，吃多了会不舒服。”

        宋惜年没有再回应她，反倒是关悦岁默默叹气，这也太可惜了，关悦岁心想，得错过多少口福啊。

        一行人吃完饭的时候快到上班的点了，关悦岁想着华瀚和益海在两个方向，刚打算打车回去刚才那辆银色宝马就停在了眼前，泊车员下车将钥匙递给楚之明，楚之明走上前拉开副驾车门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吧，吃饱喝足了找姐姐去吧。”

        关悦岁疑惑的看了楚之明一眼：

        “干嘛？”

        “你姐交代了，吃完饭让我把你送她那儿去她陪你去复查。”

        “不用了，”关悦岁往后挪了一步离得车门远远的，“我自己去就行。”

        “你要有这自觉我至于在工作日的大中午来逮你吗？”

        “姐夫，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小安安，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姐说了下午要是看不见你就把我逐出家门。”

        关悦岁听了这句话抬头笑笑：

        “你被逐出家门的次数还少吗？”

        ……

        楚之明被怼的哑口无言，又不能硬把她拉上车，只好又关上车门靠在车上耐着性子跟她耗时间。不远处的宋惜年见两人在车门外僵持不下，便让于笑然先上了公司的车等她，于笑然纵然不愿意却也找不到理由拦他，只得看着他过去后上了车。

        “怎么了？”

        宋惜年走过去站在关悦岁旁边，关悦岁下意识的退到了宋惜年身后，从楚之明这里看过去，全然是宋惜年将关悦岁护在了身后，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他拍了拍宋惜年的肩膀，语气是郑重的托付：

        “老宋，我给你放半天假，你陪安安去复查吧。”

        “复查？”

        “她这次手伤复发了快半个月了还没见好，遇欢想带她去看看，”楚之明撇了一眼缩在宋惜年身后的关悦岁，“但她好像不太愿意去。”

        “浪费时间而已，”关悦岁还是躲在宋惜年身后，语气亦充满了无奈，“每次复发的严重都去做一次复查，每次复查完都只有一句慢慢恢复，我自己都听烦了。”

        “你不去复查怎么……”

        “我陪你去吧。”

        宋惜年及时拦下了又要念叨的楚之明，接过车钥匙替关悦岁打开车门，站在阳光下温温的笑着：

        “就当去求个心安。”

        在去医院的车上宋惜年接到了关遇欢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关遇欢事无巨细的叮嘱着他，他极有耐心的一一应下，再三保证自己会看好关悦岁后那边的人才肯挂电话。

        “其实你不用陪我来的，”关悦岁揉捏着依旧肿胀的手腕，小声的说道，“去看了也没用，医生只会说慢慢恢复。”

        “手还疼吗？”

        “什么？”

        耳边鸣笛声掠过，关悦岁一时间没听清宋惜年说了些什么，宋惜年又重复了一遍：

        “手很疼吧。”

        “还好，只是酸胀的使不上力气而已。”

        “介意我问一下是怎么受伤的吗？”

        关悦岁偏过头去看着宋惜年硬朗英俊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

        “没什么好介意的。出车祸的时候手被电动车砸了一下，手腕的韧带断了，手掌骨粉碎性骨折，当时还有三个月艺考，我不想休学，手术后还在恢复期就拆了护具去艺考，试是考过了，这手却痊愈不了了。”

        其实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了十年了，她回忆起来早已不记得车祸发生时的具体情形，只记得倒下时笨重的电动车车头刚好砸到她的右手上，她再醒来时便是在医院了。本应在外地读研的关遇欢含着泪坐在床边，坐在另一侧的温念一更是止不住地哭，而当时的林森原正值叛逆期，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校服蹲在墙边，见她醒了急忙冲到跟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却又不敢碰她肿胀的骇人的手腕，一向张扬的人第一次在她面前红了眼眶，低哑的声音颤抖着问她：

        很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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