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薛蓉，放开三爷。之后的事我来处理。”纪南风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道。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被人揪住衣领痛骂，这感觉可太差了。

        纪南风一直以来的骄傲在此刻被彻底粉碎。

        原来他什么也不是。

        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甚至还要女人反过来保护他。

        “你？”冯三爷对纪南风啐了一口，“你这种废物……”

        “别动！”薛蓉提高了声音，刀尖在冯三爷的皮肤上浅浅地刺入，一滴血珠流了出来。

        冯三爷还是一脸的无所谓。

        他瞧不起薛蓉，也不觉得她敢怎么样。在他眼里，纪南风和薛蓉都是臭虫，他一脚就能踩死。

        他是个不怕死的疯子。但他不知道的是，薛蓉也是。

        薛蓉不怕死。

        死亡早已在她的心头开始了倒计时，如影随形，她早就不怕了。只是不想没有价值地死掉罢了。

        冯三爷的身手是多年街头火拼，刀口舔血练出来的，只不过他十几年前差点死过一次，元气大伤，不然薛蓉根本没有可能钳制住他。

        中间人担心冯三爷发起疯来伤到纪南风，连忙将他往外拖，“没事的，三爷在气头上，让他骂几句就好了。”

        纪南风当然不肯走。

        冯三爷蓦地大吼一声，“滚出去！”

        纪南风被连拉带拽地带出去了。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纪南风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受今天这样的屈辱。

        包厢里只剩下薛蓉和冯三爷两个人。

        薛蓉把刻刀拿开，压在桌上。

        冯三爷毫不客气地将薛蓉的胳膊掰到背后，将她的脸按在桌上。

        “一根手指头吧。你打我侄子和惹怒我的债都一笔勾销。”

        冯三爷拿起刻刀推出刀刃，语气很不满意，“这么钝的刀，切起来一点也不痛快。”

        薛蓉没有挣扎，虽然头发被扯着很不舒服。

        她眼睁睁地看着冯三爷将刻刀压在自己的小指上，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冯三爷第一次看到要被切手指还能笑出来的人，不禁有些好奇。

        “我笑你啊，害死了老婆，现在连女儿的手指头都要切掉。”

        “你说什么？”冯三爷的眸子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静霄，求你了别去，我和孩子在家害怕。”薛蓉近乎冷酷地学着她妈妈的声音。

        冯三爷的唇都在颤抖，“你是谁？”

        “我是谁？”薛蓉的声音又轻又缥缈，“我是你的女儿啊。”

        “不可能！！！我女儿已经死了！”他狠狠压住薛蓉的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那几乎让他爆/炸的痛苦，“你骗我！我要杀了你！”

        “你杀吧。反正你已经害死了你的老婆，再害死一个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骗我，你骗我，我女儿已经被烧死了，我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你骗我……”冯三爷的疯狂中带着一丝乞求。

        “害怕了？”薛蓉顶着冯三爷颤抖的手慢慢抬起头，“杀啊，快点杀了我。”

        冯三爷拿着刻刀的手被薛蓉拉到脖子处，再进一寸就会刺进去。

        薛蓉一点也不害怕。脸上甚至带着冷冷的笑。

        冯三爷却满脸恐惧，瞳孔里已经失去了高光。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冯敬霄。

        虚弱，胆怯，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

        纪南风给爷爷打了电话后马上又回来，因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急得拍门，“三爷！开门！有话好商量！”

        ……

        “杀啊。不喜欢用刀子？或者可以跟我妈的死法一样，把我丢下楼摔个稀巴烂？”

        冯三爷手里的刻刀倏然掉落。

        没有人知道他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因为死状太惨烈，他不想让旁人看见，是他亲手埋葬了妻子的尸体。

        冯三爷浑身发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哆嗦着从怀里拿出药吞下去，跌坐在地上拼命地喘息着，仿佛溺水的人。

        薛蓉冷冷地看着，唇角边带着嘲讽。

        外婆只知道母亲死了，却不知道母亲真正的死因。而薛蓉却亲眼看到她母亲死亡，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母亲被人从楼上丢下去，“咚”地一声砸落地面，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

        如果说还有什么秘密瞒着阿鹿的话，这也算一个吧。

        “你，你是阿蓉？”

        冯三爷死去的女儿叫冯海蓉。

        “我叫薛蓉。”薛蓉纠正。

        外婆不想让薛蓉跟拐走女儿的男人有任何关系，就让她改回了母亲的姓氏。

        “薛，薛蓉。”冯三爷喃喃着。没错，他死去的妻子就姓薛，薛江夏。

        冯敬霄十五岁时跟十七岁的薛江夏相遇，一见钟情。两人偷尝禁果后，冯敬霄带着薛江夏离家出走，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后来两人结婚，女儿出生，他们的生活慢慢好了起来。

        “我以为我会保护好你们的。”冯三爷喃喃着。

        “保护？”薛蓉笑了，“你最喜欢的不就是逞凶斗狠，到处树敌吗？十几年前这样，十几年后你还是不长进。”

        冯三爷神情恍惚，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他和妻子的种种。

        这十几年来，失去妻女的痛苦如凌迟一般，反复煎熬着他，让他不成人形，早已没有了希望。

        他不在乎得罪人，什么也不怕，用自杀式的暴怒对抗着内心发泄不掉的悔恨与绝望。或许在暴怒中被人杀死就是他所期望的吧。

        他罪有应得的报应。

        眼前的男人正陷入痛苦的绝境中，但薛蓉却没办法生起同情。

        她一丁点都不想回忆起母亲的死，对任何人也只字不提。

        她想忘记，不能让自己沉沦于痛苦中。

        她的痛苦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加码了。

        总是有人问她：你到底喜欢陆白奇什么？他那么凶，那么高傲，对你也不好。

        但是没有人知道，在薛蓉落入无法跟旁人诉说的痛苦之海中时，是陆白奇带着一束光走向她，蹲在她身边一脸嫌弃地问她：“你在哭吗？真麻烦，手帕给你用吧。”

        沉溺太久，没有力气的自己，只有强大到可怕力量，如飓风般铺天盖地地卷来才能将痛苦吹走。

        就算风会伤到她，却实实在在地拯救了她。

        如果注定要悲哀地死去，薛蓉想为了她的光而死。

        纪南风再也等不了，带着人撞开了门。

        冯三爷和纪南风各自的手下同时进入包厢，剑拔弩张。但看到的却是他们死也想不到的画面——

        冯三爷跪在地上不停颤抖，薛蓉高高在上地站着，眼角边有冰冷的却不可能落下来的泪。

        “薛蓉……你没事吧？”

        “我没事。”薛蓉迅速抹去眼角边的泪，语气平静，“我们回去吧。”

        冯三爷的手下拦住薛蓉，看着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冯三爷，“三爷……”

        “……让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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