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第一天任务不重，就是有点无聊。先是自我介绍，再是从早到晚的讲座纷至沓来，顾远游强撑着，可上下眼皮还是止不住的打架。

        他瞟了眼旁桌，千习已经睡下了，两只手撑着腮帮，睡觉时还不停吐气。就像是一只墨龙睛，鼓着腮帮子。

        还挺可爱的。顾远游想着，不料千习睡着睡着头就顺着手臂滑了下来。他立马精神起来，环顾四周，没有老师巡过来便准备继续睡。

        终于他觉察了一道灼热的目光自旁边而来，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回敬同桌。

        顾远游赶忙侧过脸，继续盯着屏幕。

        “怎么，发现我长得还挺好看？没关系，你多看两眼我不会收钱的。”千习边说着，还歪起了头，笑得更灿烂了。

        顾远游沉默了片刻，不自然地道：“你睡觉的时候流口水了快擦擦。”这人真的在作的方面有异于常人的天赋，第一次见面被他几句话一说，绅士变中二。

        就刚刚，本来还觉得咳——，好的三言两语就成了二货。

        对方还在擦嘴角，边擦边纳闷：“没有啊，兄弟你再帮我看看，我咋擦不到啊？”

        说完还抓起顾远游的手往脸上怼，而他兄弟也很给面子地手一抖，刚碰到脸颊就像是触电了一般直接抽出来往回缩。

        “你——”他恼羞成怒，指着千习，手指还微微颤抖。可见被气得有够惨，当然多半是被吓得。

        可能是二人闹的动静蛮大，旁边同学们纷纷回头，想在无聊的讲座时间里找找乐子。

        坐在他们斜对面的是一对双胞胎，扎马尾的叫孙清柳，剪娃娃头的叫孙清絮。两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着，还时不时一齐往后面瞧。

        一个边看还边笑，“姐，你看后排两个男生，好有爱哟。”孙清絮全程姨母笑，知道的明白屏幕上放的是讲座直播，不知道的还以为全班组团看毛片呢。

        “是的呢，果然帅哥只能和帅哥在一起的。”孙清柳则不同，架着副眼镜，看起来很是正经，“要是能看到他们的，绝对大卖。”好了，后面这句就有点令人瞠目结舌了。

        那两个女生究竟在说什么？总对着这边笑，还笑得那么怪异顾远游疑惑不解，此时胳膊肘被怼了一下，“干嘛？”他皱着眉道。

        “没干嘛，就是你有没有看到我们斜前方那两个女生，她们总对我们笑，你知道为什么吗？”千习右手撑着下颚，看着他似笑非笑着。

        顾远游沉默，只听千习又凑到他耳根说到：“她们觉得我们很般配，觉得我们俩应该要是一对。明白了吗？”说完还趁他愣神之际牵过他手仔细打量。

        右手中指关节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细茧，无名指上有一颗红痣，在皙白的手上很是明显。

        正欲凑来再仔细瞧瞧时，顾远游已经把手再次抽回来，背到身后，低头闷声说到：“这一点也不好笑。”

        “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再说了她们如果真这么想，那也证明我们一见如故不是吗？”千习把两只手举过耳边，不禁莞尔。

        顾远游还是一声不吭，撇开眼不去看千习，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无论千习说什么也不理他，倒是前桌找他借橡皮时还笑了起来，与他聊了几句。

        “哎好，谢谢啦。话说顾远游你哪个学校毕业的？”前桌小胖周敦笑着，还露出了两边的小酒窝。“我师梅的，你呢？”

        “啊，我广益的”小胖挠了挠后脑勺怪不好意思的,“刚刚自我介绍时就看到你了，别说兄弟你长得可真帅，前面几个女生就差扑过来了。”

        “嗯，还好还好。”他微微一笑，只是仔细看就可以知道他嘴角都快要僵了。

        千习眨巴眨巴眼睛，难得的闭上了嘴。看着他与那小胖聊得正欢，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堵堵的。

        周墩反过头来问千习，千习只是故作高冷报出自家姓名就不再有任何动作了。周墩倒是心宽体胖，没怎么在意。

        顾远游就不同了。

        晚上九点，晚自习下课。顾远游回了宿舍，躺在床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弹起来，翻翻背包掏出了手机，点开备忘录。

        “今天入营第一天，一切都还挺顺利的。同学们人也很好，小胖还加了我微信。只是千习有点嘴欠，我想了一会儿，他除了这个毛病其实也不错，也对我很好。还有就是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可就是记不得。算了，可能我脸盲吧。”

        停顿了一下，顾远游抬眼透过窗子，望了望外面青葱树梢在晚风习习中荡漾。

        起承转合中不知哪片翠叶脱离队伍，他眨眼，又继续写到：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千习明明想跟我做朋友，对我也很好，中饭还带我吃煎饼果子。可我除了一句谢谢什么也没说，好像是和小胖聊了会，他就不理我了。如果我是他朋友，我是不是应该理理他？明天多和他说说话吧，加油！晚安。”

        放下手机，长舒一口气。也不管舍友的开门声，缓缓闭上了眼。

        宿舍外悄悄下起薄雨，乌黑的天边皎月被云遮去。忽然，雨转疾打破了原本只有蝉鸣的宁静。潮湿席卷了附中的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新生都带着愁倦翻来覆去地进入了梦乡。

        一夜梦多，无甚可说。

        过后几天一切照常，毕竟还都是刚升上来的初中生，学校也没有丧尽天良按照准高中生的标准来要求他们。

        所以只需七点半之前到校就可以了，当然，总有那么些人喜欢“内卷”，自己睡不着就往教室里钻，落的整个班都朝准高中生方向发展。

        这人说得就是顾远游，每天五点半就自然醒，要不是学校六点半才开宿舍门，有理由怀疑他六点就会到教室。

        这不，六点二十，他就早早穿上鞋子往宿舍门禁走去。还是熟悉的低头玩手机，突然一道木门朝他拍去，也得亏招架及时，没有中招。

        此时早已抬头，眼前的是张熟悉的面孔。只见千习愣愣地看着自己，双眼茫然中还带着一丝不解。一头乱发上还竖起了一撮呆毛，看起来像是还没睡醒。

        “我是眼花了吗，怎么看到了川川？”千习嘟囔着。

        “你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对方音量着实太小，顾远游无奈只得问道。这几天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千习躲着他。

        明明是同桌可就是没说上几句话，下课了对方就往外冲，早自习压根就看不到人。下午又是分科培训，自己是计算机，千习没参加。根本就凑不到一起，凑在一起时也只是简单问候。

        “啊！没什么，你现在……就去教室吗？”

        “嗯……是的，你才起床？”

        有人内卷，那必然有人充当那颗百毒不侵的老鼠屎。千习每天生活规律，早上七点五十起来，八点之前飞奔到教室赶上第一节课。

        从不上早自习，班主任老罗说了几嘴他也不听。这不，已经传到年级主任耳朵里去了。刘魔王正计划着找机会逮住千习与他进行上升至人生的谈话。

        “不是，我只是起来上个厕所……”千习摸摸头，好像很是不好意思。别人去教室，他还在去厕所的路上。听起来着实有点惭愧。“那你去吧，haveagoodtime！”说完还挥了挥手。

        顾远游嗫嚅半晌，该说的还是没说。往门口走可就是不甘心，终于他还是转过头朝千习那走去。

        “要不我待会走，你睡醒了咱们一起？”其实他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别看他好像对谁都很温柔，对谁都很好。

        就看第一天认识的小胖，聊得不错，但他明白自己与他聊天时是累的。

        可千习就不一样，不知道为何，他一见到就感觉可以把所有包袱都卸下去，总是妄想着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对方都可以接受。

        也许这就是朋友吧。他这么想着

        我可能是疯了，他怎么会……顾远游自责无比。要不算了……

        “啊，哦……啊！不用不用……”

        果然被拒绝了……

        “你等会，我去漱口水马上过来。”千习先是呆住了，反应过来时身体嘴巴已经帮他做出了回应。他立马冲进卫生间，一顿风驰电掣过后，又立马朝着寝室狂奔。整套流程下来，不过三分钟。

        “久等了，我们可以走了吗？”说话间还把压皱了的衣角抚平，整理整理竖起来的衣领。

        千习眨巴眨巴眼睛，期待满满地看着他。顾远游则是满脸无语，看了看千习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掉头回寝室里拿了两块压缩饼干踹了一块在兜里，另一块递给千习，也没说什么。

        “这是垫肚子用的吗？也对，早餐在七点才开……”

        “不是，这是早餐。”顾远游这句话瞬间打破了他的幻想。

        只见千习满脸惊讶的望着顾远游，充满着不解。接着又好似有些生气，拉着顾远游的手就往校门口走。他被拉得有些无措，鞋底踢踏着沥青地面。

        “早餐是一定要吃的，不……一日三餐都要吃！你别跟我讲这几天你都是只吃这些？”千习少见的紧蹙着眉头，黑眸也因此留下了一层阴翳。

        顾远游不说话，只是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反抗了。嘴角一张一翕，最终还是落得片语不支。唯一可见的是眼睑上好似水光粼粼，眼眶逐渐泛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行，以后我跟你一起吃饭，这非得看着你吃了……”千习还在叨个不停，他着实没想到川川会这么……他难道不知道压缩饼干吃多了会得结石？

        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我没意思，整个人呆呆的，从小到大就只知道学习，可能除了学习唯一爱好也就只有密室了。

        这几天我都在学习，不喜欢跟别人聊天，他……应该也知道的啊？

        顾远游低着头，没敢看千习，他怕被人瞧见自己在哭。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这肯定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怪。

        “喂，你听见没有！”千习听后面没有吱声，顿步转身，只见顾远游缩着头，一头棕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隐隐见着眼尾泛红，“你……没事吧？我也不是真生气，就是你要好好吃饭呐。”

        他来回打量了一下顾远游，上手比了比，又接着说到，“你还没到一米八吧，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好好吃饭！”

        说完便骄傲地摸了摸鼻子，“我现在一米八五！就是因为我按时吃饭，你不知道这方法可比那什么喝牛奶管用多了！”

        看着说个不停的千习，只听一声“噗哧”，他笑了。千习目不转睛，声音也越来越小。顾远游不解地看着千习，似是在问：“怎么不接着说了？”

        他脸颊泛红，眼睛左看看右看看，飘忽不定。千习又极不自然地咳了几声：“嗯……我们快些走吧，同学们快起床了。出去吃不？我知道一个可以溜出校门的地方，走吧！”说完准备走，突然又脸红了起来，“抱歉抱歉，牵了你一路，我马上放开……”

        说完立马放手，顾远游也红透了脸颊，揉了揉手腕闷声道：“没事……”

        此时一声唢呐吵醒了所有同学，顾远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了。倒是千习没被怎么吓到，只是催促着他赶紧往操场跑去。

        红日跨过天际慢慢浮上，也不知是谁家的公鸡偏偏要和唢呐比声高。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是真的在互相叫嚣似的。

        由此打头，池塘里跳蛙开始了捕猎，知了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趴在枝头唱着他那套无人问津的野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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