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婚

六月初六，宜嫁娶。

        大婚当日，清越山庄上上下下喜气洋洋，除了清越有头有脸的人物登门贺喜，京城中不少达官贵人也是携亲眷亲至。虽说免不了一番阿谀奉承，虚伪客套，而后三五成群的找个客房关起门来谈政事。

        别人家的大婚从来不是关注的焦点，政客关注的是到场的达官贵人，女眷关注的是别家的俊俏儿郎，公子哥关注的是往来的莺莺燕燕和自负清高的大家闺秀。

        大婚，不过就是人际交往一个特殊的平台罢了。

        “郡主，吉时快到了，我们准备出门，迎亲的人也快要到了，冬惜，把郡主的盖头拿过来——诶诶，好，放那就行——柒柒郡主，您来了，来看看？”嬷嬷是从京城过来的，一直是北泽侯夫人身边的红人，对婚嫁一事的仪式最是熟悉不过，这次特地过来替宋雾汐送嫁，也算是北泽侯夫人的一片心意。

        “挺……嗯……漂亮的。”周柒柒吞吞吐吐地，慢慢地走近宋雾汐，望着铜镜中的她，感慨了一句。

        宋雾汐被周柒柒的突如其来地夸赞惊到了，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几分惊喜：“柒柒这是夸我了？”

        “以后……照顾好自己，被欺负了就欺负回去，捅破了天北泽侯府撑着，就是别丢北泽侯府的脸……”

        “扑哧——”宋雾汐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周柒柒还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郡主，人来了。”嬷嬷取过盖头，轻轻地给宋雾汐戴上，“郡主，这一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夫人了，以后啊，有什么不好的，不顺心的，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多考虑夫家，考虑北泽侯府——”

        “嬷嬷，差不多行了，我北泽侯府的郡主嫁给他是他的福气，他难不成还要挑三拣四，姐姐在府上什么待遇，在他们那只能更好。”周柒柒果断打断了嬷嬷那一番三从四德的伦理纲常。

        她一向不屑这些约束女子的严苛条例，大概是北泽侯对夫人从不如此要求，耳濡目染之下，加上显赫出身，从小被宠到大的经历，周柒柒自然也不愿受这束缚。

        宋雾汐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女孩子为什么要富养，大概是为了在这一天有足够的底气说出这一句话吧——

        她在家中受什么待遇，出嫁了只能更好！

        景行舟今日一身喜服，大红的颜色衬得景行舟愈发丰神俊朗，高挑出众。宋雾汐的容貌虽算不上美若天仙，倾国倾城，但也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她的气质更是出众。两人如今站在一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在场众人，无论是熟识的亲友，还是图一热闹的百姓，无不惊叹这一对璧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景行舟展露着最灿烂的笑容，将他未来一生的妻子抱起，一步一步远去……

        在旁人看来，一见钟情，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夜幕，星空。

        房内，宋雾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景行舟与客人们客套后归来。一切的一切，满目的红，就如同昨夜的梦一般，真实中显露着虚幻，触手可及却也难以捕捉。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十年过往如同梦境，一遍一遍冲刷着她的记忆，越来越新，也越来越深刻。她还记得儿时曾愿意为一人穿嫁衣，却不敢多看他一眼。腼腆，羞涩，她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欢，终于成了过往中永远无法抹除的遗憾。

        “我回来了。”伴随着轻轻的推门声一同传入宋雾汐耳中的，是景行舟略带疲惫的问候声。

        他的身形摇摇晃晃，看上去喝多了些。轻轻掀起盖头，露出了宋雾汐妆后美丽动人的脸庞。宋雾汐低垂着眼，景行舟便顺势也坐在了一边。

        两个人，良久无言。

        “夜深了，早些睡吧。”景行舟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醉，他为宋雾汐除去了头上琐碎的首饰，又打了盆水，洗去她浮夸的妆容，露出原本的素雅来，他小心翼翼，如同呵护一件珍宝。

        他搂着她的腰，伸手放下了床帏，解了她的衣带。

        他今日，很累了。

        第二日，天早已大亮，等景行舟醒来时，宋雾汐早已穿戴完毕，见景行舟醒了，就让家仆替他打来了水，用来洗漱，自己则是让冬惜进来替她盘个发髻。

        昨日她尚且只是北泽侯府的郡主，今日她已是清越山庄的少夫人了。冬惜将宋雾汐的长发盘起，梳了一个高高的发髻，表明已嫁人，为人妻。

        “快起吧，还要去敬茶呀！”宋雾汐催促景行舟，笑着说道。

        景行舟一下子躺了回去，还拿被子盖过头，表示不想理会宋雾汐的催促。

        宋雾汐让冬惜先出去，而后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没想竟是一把掀开景行舟的被子，托着腮，望着景行舟精致的脸吐槽起来：“堂堂清越二少居然喜欢赖床，传出去不知道要伤了多少妙龄女子的心啊——你干什么！”宋雾汐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景行舟一把抱过搂在怀里，眼睛却还没有张开。

        “只要夫人不嫌弃就好。”迷迷糊糊之间，景行舟说了一句话。

        “少主，少夫人……”冬惜不好意思打断两人的卿卿我我，“时辰……不早了……那个，我先出去，你们快点。”冬惜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冬惜一副很懂的样子，急急忙忙地重新跑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夫人，你说今日穿什么呢——”里面传来了景行舟富有磁性的声音，让人一听就很着迷。

        “滚！”宋雾汐大吼一声，拎起枕头就往景行舟头上扔，然后低着头掩着面娇羞地跑出来，屋内，景行舟不怀好意地探出一个脑袋，笑的格外灿烂。

        清越山庄自然很满意这桩婚事，宋雾汐又向来是个懂事的，景修闻夫妇对这个儿媳妇简直不能太满意，景夫人一整天拉着宋雾汐在整个清越山庄上下到处炫耀夸赞，当初景行舟回来的时候都没这样的待遇。

        “母亲，你对亲儿子也没这么好啊！”景行舟吐槽。

        “你管得着吗？”景夫人霸气回怼。

        景行舟无话可说，看着自己夫人在母亲身边格外受宠，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以前担心母亲不喜欢，现在担心母亲太喜欢。

        “汐儿啊，行舟这孩子性子慢热，待人又都是一样的好脾气。以前我总担心没有女孩子看得上他，等到年纪一大把都没娶妻，现在好了，有你这么好的妻子，母亲就放心了。”景夫人拉着宋雾汐的手，语重心长地和她聊着。

        景行舟，清越山庄的少主，不说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也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宋雾汐再傻也能听出景夫人话中的意思。

        这样优秀的景行舟怎么会没有女孩喜欢呢？怕是喜欢景行舟，愿意上赶着与清越山庄结亲的人都要从这里排到城门口了。

        其中，自然包含有权势，有财势之人。

        景夫人一句话，不言而喻。

        夫妇一体，荣辱与共。

        “母亲放心，我与行舟相识五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想做什么我自然也是明白的，我是他的妻，便会以他为先，夫妇一体。”

        宋雾汐几句话不可谓不漂亮，景夫人听完满意地点点头，她很喜欢这样明事理，有分寸的人，大家把话在明面上说开了，谈起父慈子孝，婆媳和睦之类的也就自然畅快得多了。

        “今日小言休假，应当在清寒院子里，汐儿要去看看吗？”景夫人起了一个由头，宋雾汐自然而然地接下：

        “也是很久没见了，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大婚，都没来得及检查小言的功课如何，母亲这一提起，我心里还真有些不放心，不如和母亲一起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你们少年人之间聊天，我都插不上话，汐儿你快去吧，我让行舟和你一起。”景夫人不着痕迹地推辞了宋雾汐看似热情的邀请。

        “那母亲我先送您回去？”

        “不用不用，这儿挺好，我再逛逛。”

        “那我先过去了。”宋雾汐告辞。

        “夫人，您看——”待到宋雾汐走后，景夫人身边的丫鬟柳絮从旁处出来，问道。

        “这丫头，是个人精！”景夫人感叹。

        今日易清寒的院子里格外的热闹，周言都休假了还要赖在清越山庄不走，景行舟大婚第一天就偷偷溜出来找他喝酒，林清冉每日雷打不动的过来找他的碴。

        更稀奇的是，院子里来来回回的丫鬟小厮不断地汇报着山庄里其他人的动向，仿佛所有人都赶在同一天来找他。

        “易公子，夫人让人送来了两盒茶叶。”

        “易公子，庄主说给你带了两本古籍。”

        “行了行了，都放库房里去，让小北把单子理出来再告诉我。”易清寒被烦的不行，索性撒手不管。

        “易公子——”

        “又怎么了？”易清寒简直要原地爆炸，剩下的三人却好像在看戏一般有滋有味。

        “少夫人来了。”

        景行舟的后背猛地一凉，总觉得某一个气急败坏的人下一秒会把他从这个人满为患的院子里扔出去。

        当然，比景行舟后背更凉的，是如同抽查课文被抓的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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