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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过往


易清寒眯着眼,转过头去看缩在角落的清越少主。

        “找你的?”易清寒的语气中不加掩饰地透露出一种情绪:你在找死吗?

        “姐……姐姐。”周言的结巴来得恰到好处,成功缓解了景行舟的尴尬,易清寒终于不再紧盯着景行舟不放,毕竟客人来了,再怎么生气也该招呼一下。

        “少夫人。”易清寒躬身行礼。

        “汐儿,你怎么来了?”景行舟缓缓走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潇洒自在。

        “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宋雾汐问。

        “这……”易清寒有些为难,他看了景行舟一眼,征求这位丈夫的意见,人家新婚第一天,总不好不打一声招呼就和别人家的妻子走的那么近吧。

        关键时刻,易清寒是很明白避嫌的。

        “嗯。”景行舟点点头,转身表示自己同意回避。

        易清寒见推辞不掉,那就只好硬着头皮出去了。说实话吧,如果宋雾汐对他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话,他心里可能还会好过一点。

        可是,宋雾汐不是。

        很难想象,宋雾汐就是七年前的宋清沅。胆小、怯懦的小女孩长成了如今这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北泽侯府对宋雾汐来说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他那一天的选择和宋雾汐的七年过往,终会成为易清寒一生中一根永远拔除不了的尖刺,一辈子,插在他的良心上,用一阵阵的刺痛提醒他,他欠她很多,还不清的那一种。

        易清寒:“少夫人有何事指教?”

        “我想和你聊聊。”

        易清寒点点头:“聊点什么?”

        “只是想和师兄聊点事。”

        “聊什么?”易清寒重复了一遍问题。

        “你们,应该过的很好吧。”

        易清寒沉默了。

        宋雾汐在易清寒三米外站定,环顾四周无人后,思虑良久,缓缓开口:

        “可是,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七年前,我是自己跑的,没有人抓到我。”

        易清寒浑身一震,回忆涌上心头。

        七年前那个暴风雨过后的夜晚,那个京城官兵入驻云阳的夜晚,在那个漆黑一片的树林里,一个孤独无助的女孩死死地抱着一棵大树,紧紧地闭着眼睛,害怕地颤抖着。

        她其实比另一个女孩更怕黑,可是别人都不在乎。

        夜幕降临,连城门都只有微弱的火光在闪动,蛇虫鼠蚁,她不知道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究竟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妖魔鬼怪。她往外挪了挪,想出去,可是男孩的话语在她脑海中盘旋。

        他让她等他回来。

        她又挪了回去,却被自己脚踩枯枝的声音吓得哭了出来。

        再后来,她看到城门中有一个守卫出来,手中拿着两张纸,上面隐隐约约有画像,她明白什么叫通缉令,知道上面的人被抓住以后会受惩罚,发现他们的人会得到奖励……

        守卫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她跑了出去……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宋雾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就算她不说,易清寒也已明白,她当初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是一个孩子对未知的恐惧,她怕自己会被他们抓住,然后就像所有话本上写过的那样,这辈子,就过完了。

        她,怕黑,怕死。

        她想活下去。

        “后来,我遇到了北泽侯,他将我带了回去,改了名字。”

        “宋雾汐……”易清寒反复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原来啊,怪不得我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宋雾汐轻笑:“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易清寒点点头:“记得一点吧,是你和冉冉说的。那时候冉冉为你准备生辰礼物,特地跑去问你,你说你喜欢夕雾,那时候我都不知道那是一种颜色。”

        “七年来,我忘不了那段经历,义父甚至找来了太医,太医只说是心中郁结解不开,开了点安神的方子,就不了了之了。”

        “对不起。其实我回去找过你,只是你后来就不见了。”易清寒低下了头,“所以你现在希望我做什么?我想少夫人不是只为了给我讲一个故事才叫我出来的吧。”

        拐弯抹角,虚情假意不如直截了当。

        易清寒不傻,宋雾汐的这个秘密埋藏了七年,她不是现在才知道易清寒在清越山庄,但她现在才告诉易清寒这件事,便是想利用这件事,让易清寒帮自己做事。

        虽然有些不可取,但也无可厚非。

        “行舟,你出来吧。”宋雾汐没有直接回答易清寒这个问题,而是走了两步朝着院中的景行舟一喊。

        “你们聊完了?”景行舟一点也不意外,慢慢悠悠地走出来。

        “你们?”易清寒一目了然,心底不由得佩服这两位。这大概就是夫妻之间的默契吧。他曾经疑惑,像宋雾汐这样端庄娴静,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论出身,论权势,胜过宋雾汐的更是不计其数,为什么景行舟独独看上了这位北泽侯府的养女,外人眼中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郡主?

        如今看来,是他狭隘了。

        宋雾汐的能力,配得上景行舟的野心。

        “先坐吧,我们慢慢聊。”景行舟示意他们去前面不远处的凉亭。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吧。”易清寒随意地坐了下来,慵懒地开口。

        景行舟和宋雾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景行舟站起来,站在易清寒的身后,把易清寒半倚在桌上的姿势扶正,拍了拍他的肩,看似轻松地说:“什么都瞒不了我们的清寒公子啊!”

        “你给我少来!”易清寒一掌拍开了景行舟的爪子,“说正事,我还忙着呢!”

        “清寒,记得你刚来清越山庄的时候吗?”

        得,一个两个的都开始叙旧了。

        可是易清寒一听到这句话,原本的笑容就这么凝固在脸上,逐渐变成了平淡,沉思,甚至是……异样的恐惧。

        景行舟没在意易清寒脸色的变化,他自然早已料到。

        “我记得冉冉那个时候才八九岁吧,好小一只,谁都不肯见,就只会躲在你背后。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大概才是她和你最亲近的时候,女孩子长大了,也就不由你了。”景行舟说道。

        易清寒不语。

        景行舟又补充道:“清寒,我们认识七年了。我什么性子你是了解的。有些话,我不说,你也应当明白,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我如今做到了,该你履行承诺了。”说着,景行舟从袖中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交到了易清寒的手上。

        “汐儿,我们先回去吧。”景行舟挽过宋雾汐的手,“清寒,早些过来,冉冉和小言都等着呢。”

        易清寒望着景行舟和宋雾汐的背影,迟迟没有打开景行舟递过来的那张纸,他的手指在纸上来回摩挲,而后紧握成拳,重重地往一侧的石柱上敲打。

        指尖渗血,亦无动于衷。

        “你们回来了,师尊呢?”周言瞧见了回来的景行舟和宋雾汐,却独独不见一同离开的易清寒。

        “这不是来了吗?”林清冉指了指他们身后,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影,心中却是有些疑惑,当着景行舟和宋雾汐的面,不好问出来。

        “冉冉,你……”易清寒顿了顿,“和小言一起出来一下。”

        林清冉和周言一头雾水地跟着易清寒出去了。

        ……

        “闭关?!”林清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易清寒平日里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林清冉从来没见过易清寒上进的样子,一时之间,她不由自主地怀疑起易清寒的动机来。

        “师尊是遇到瓶颈了吗?”周言来的时日不多,易清寒在周言面前又或多或少显出几分师尊的排面来,周言自然不知道易清寒的本性如何,“师尊闭关需要多久,需要我替师尊打理清吟轩吗?师尊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学,笔记一定会认真做,师尊放心闭关。”

        他就好像一个初入江湖的孩子,无知无畏,没心没肺。

        林清冉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说来,她在这清越山庄自然不是靠易清寒的庇护活着的,甚至,清越山庄众人对她比对易清寒还要敬上三分。

        大概,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感觉,叫依赖。

        林清冉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很没有出息的人,就像这样,突然就舍不得了,明明知道他就是在清越山庄的某一处闭关,明明知道自己和他的距离与现在无异,可是……好烦啊。

        “或许一年吧。你们不用待在这儿,小言你这一年会有出去历练的机会,到时候让冉冉带着你,跟着其他长老一起就好。”

        周言点头:“师尊放心!”

        林清冉撇撇嘴,勉强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回去喽。对了,小言,给你个任务,把他们打发走呗,他们赖在这儿,我总觉得不自在。”易清寒又恢复了原本的吊儿郎当。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还能人传人,不过一月左右,周言已经到了亲叔叔来了都不认识的地步了。

        他跟着易清寒天天上蹿下跳,把原本就松松垮垮挂在头上的北泽侯府世子,沉稳坚忍的头衔统统甩没了,现在满脸写着“上房揭瓦”四个大字。

        “师尊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没过多久,不知道是被周言烦死了还是真的“忙于公务”,例行检查周言功课的宋雾汐和景行舟终于在抱走易清寒两坛好酒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而后,易清寒和周言又亲身示范了什么叫做炸厨房。

        林清冉心想,清吟轩最缺的,就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厨房。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易清寒闭关的日子越来越近,周言和林清冉往清吟轩跑动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特别是周言,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易清寒学。

        周言如今的课是这样的:

        晨起,学习,吃饭,学习,睡觉。

        连易清寒都开始躲着周言了。

        “师尊你这都快闭关了,我要好久都见不到你了,你教的这个太难懂了,你再给我讲一遍嘛,你也不希望到时候我在所有长老面前丢你的脸不是?”

        我希望,我太希望了啊!

        易清寒内心大喊。

        做个小透明不好吗?默默无闻一点不好吗?非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我这个师尊很难做的啊。

        然后易清寒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语重心长地对周言说:“如果外出历练拿不到第一,罚你修补清吟轩的厨房,直到出师。”

        口是心非的男人。

        周言仿佛头顶一声惊雷,吓得浑身一哆嗦,颤颤巍巍,惊魂未定地走出了清吟轩。易清寒看着周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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