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把棉花糖送人吧

不是夏紫陌想到他，而是夏紫陌逼自己想到他。夏紫陌继续逼自己。夏紫陌逼自己和莫言一起去世纪欢乐园。夏紫陌和他一起玩了旋转木马、海盗船、阿拉伯飞毯、空中飞伞，坐了火车和摩天轮，骑了水上空中自行车，体验了小过山车、冲出亚马逊、太空漂移。惊险刺激的时刻夏紫陌尖叫得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脑子里却欲罢不能地翻来覆去一句陈奕迅低沉沙哑的歌词：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对我说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对我说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对我说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对我说好久不见。

        慕珩。慕珩。慕珩。

        夏紫陌无法自抑地想起慕珩。人是很奇怪的动物。越是要想，越是不想。越是不要想，越是想起。夏紫陌想起e城幸福路12号的那段日子。她每天为慕珩烧饭时听到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眯着眼睛笑，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幸福感。而在她结婚的三年当中，她从未有过那种感觉。

        等我们老了，还一起牵着手坐在上面看夕阳。慕珩。你指着那对椅子说话的时候，你的话像颗图钉。我就这么傻着脸答应，还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们还没老。只是心老了。

        慕珩。就像俗不可耐的剧情一样，分手那天火车上我哭得像走丢了的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死拉着帽子。

        夏紫陌在旋转木马上擦拭那年e城体育场慕珩脸上滴淋的雨水。在海盗船上闻见慕珩买来的冰糖葫芦的味道。在阿拉伯飞毯上看见慕珩温暖的笑。

        夏紫陌抽疯似的尖叫，她想那种疯狂的尖叫割断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往出冒的慕珩的点点滴滴，可是不管用，于是她在心里默念。

        默念莫言。

        他是亲戚介绍来的，长得老实，西装领带，你好谢谢对不起，每句都常挂嘴边。他们以光速谈朋友，闪电结婚。她真结婚了，以慕珩想到或想不到的姿态结婚了。看到大红的喜字，她吓得像个傻子，在心里稀里哗啦地哭着叫慕珩。

        那一刻起，她什么都没有了。幸福与爱情和慕珩都注定和她无关。一点都没有。曾经幻想过的天空，她和慕珩相依相伴，然后度过完美的人生，老了子孙满堂。终究和现实背道而驰。

        e城的一段时光，使她拥有许多和慕珩相仿的习惯，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而这些习惯对回忆来说是致命的，它足以使她在每个空白黄昏里把大批的时间用来念想。虽然想起来就会五味杂陈。

        慕珩。怎么又是慕珩。夏紫陌气自己没用。可就是管不住脑子里的一团乱麻。逼自己开始的世纪欢乐园之行，最后在气自己没用的吱吱嘎嘎中仓皇结束。走出去，夏紫陌坐在路沿上，怀抱双膝，头埋在两腿之间，毫无预兆大哭起来。

        夏紫陌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十二点的正午格外刺耳。从附近下班回家的过客们都不约而同朝这边看来。世纪欢乐园的一个保安走过来问怎么了。

        “没事，我老婆，在里面玩得太刺激，后怕呢。”听了莫言的解释后，保安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在痛哭的夏紫陌。

        莫言轻摇她的肩。夏紫陌缓慢抬头，脸上全是泪。

        “莫言，回家吧我们。”

        “好。”

        “莫言，你不是有个同事很喜欢小狗么？把棉花糖送他吧。你现在就给他电话，叫他赶紧把棉花糖抱走。我一眼也不想再看见它。……打呀。你打呀。怎么还不打。……把那盆蝴蝶兰也扔了。一会儿到了你先回，我在小区门口走走。处理完了给我电话。”

        ——

        于沁南向苏心妍报告，他说应该没事了你老人家就放心吧。苏心妍撇嘴问，真的假的？敢敷衍我要你好看。他说不敢不敢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苏心妍就笑，岂止两年，你丫就一祸害，绝对活千年。于沁南叫屈，我还祸害？他说大小姐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我为了向你交差连都当了，有这么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祸害吗。

        “咋回事？说说呗。”苏心妍两眼放光，“哈，要不说咱俩臭味相投呢，都热衷于福尔摩斯事业哎。”

        于沁南扑哧地笑：“嗯同志，你别再发什么要死要活的雷人短信我就烧高香了。幸亏我的小心脏够结实。”

        话说夏紫陌离开星巴克之后，于沁南想想不怎么放心，就没敢走，等了一会儿见夏紫陌跟着老陆出来，更不放心了，考虑到法拉利太招眼，干脆打的追踪，一直跟到那家新疆饭店。如是不是看到莫言急匆匆赶来救驾，他就要用自己的办法冲锋了。再后来，他隐约听见夏紫陌和莫言说要去世纪欢乐园，自然悄无声息地功成身退。

        苏心妍听完，很适时机地说，“啊呀，我必须向你检讨，向你道歉，郑重道歉。我承认，起初我带着原有的偏见，固执地认为你会不可避免地除了泡妞啥也不会了。尤其是你那迷死人不偿命的英俊外表，让我更加确信别说忠人之事了，你能记得我说什么话就不错了。但是你却用这趟福尔摩斯之秀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让无知的我终于领悟富而且仁、帅外慧中的这两个词语的真正含义。以前我还想这世上绝不会有靠谱的完美的男人，今儿我算彻底信了，这世上还真有完美男人。别不好意思了，你，就是你！太过分了，完美成这样还让不让普通男士活了？”

        于沁南被她夸得直笑：“差不多行了，不就跑了一趟么，至于吗？”

        “至于吗？请你把那个吗字去掉。至于，太至于了！说真的，你有这么实诚的一优点，以后哪个女的跟了你算是有福了。”

        于沁南坏笑，“那也得看那女的配不配得上让我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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