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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细雨洋洋洒洒的落下,吸一口冷气,鼻息间俱是淡淡荷香。

        熏香袅袅,淡烟消融,雨季的寒气似乎被暖香带走了不少,但乍然而起的琴声,不但将寒意带回,冷意更甚,连满池荷花叶瑟瑟发抖。

        苏瑾诺嘴角微微上扬,不慌不忙的落子,顺带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裳。

        与他对弈的男子,身着红色华服,绝美的容颜被衬托的越发妖孽,完美得让人妒忌的修长有力的手指执起黑子,不重不轻的落下。

        苏瑾诺上扬的嘴角顿了一下,胜算在握的棋局瞬间落败,任是好脾气的他也有几分气恼。

        “轩老爷轩大公子轩凨辰,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苏瑾诺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任谁被缠了一个月,下了整整一个月的棋也没讨到半点好处都会同情他几分,他现在看到棋子就生厌。

        轩凨辰接过轩思端来的茶,优雅的掀掀茶盖,“赢百局才能请动夜公子,这不过才九十局。”

        趴伏在栏杆上的夜黎曦懒洋洋的抬头,睡眼迷蒙的扫了眼棋盘,“加油,还有十局。”

        说完又趴下,细窄的栏杆让不知情的人捏把冷汗,生怕他一不注意就掉进荷花池中。

        轩思手脚利落的整理好棋盘,接过茶杯退到一边。

        轩凨辰侧卧软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天色还早,苏公子可还有兴致?”

        鬼彦手下一个错音,琴弦断裂。

        “都叫‘输’公子了,还是改日吧。”苏瑾诺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有着淡淡的青黑之色,相信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和一种名为熊猫的动物媲美了。

        苏瑾诺打了一半的哈欠在看到夜黎曦脚边的黑白熊猫时顿住,儒雅的表情有破裂之势。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戒备的四处张望,它在这她肯定也在附近,千万不能让她见到轩凨辰!

        “诺爹爹,你是在找紫苏吗?”

        清脆的声音从鬼彦身后响起,鬼彦和苏瑾诺动作一致的挡在轩凨辰面前,一副防色狼的摸样。

        不能怪他们如此,实在是轩凨辰皮相太好,有貌有才有钱有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后院人满为患,且还有扩大的趋势。

        “爹爹有客人,天寒快回去。”苏瑾诺给了鬼彦一个眼神,不动声色的将她带走。

        “熊熊不见了,诺爹爹有看到吗?”紫苏没有往常那么听话,身子一矮便从他手臂下钻出,看到憨憨的黑白脸飞快的冲了上去。

        抱着肥嘟嘟的熊猫,紫苏不顾它的挣扎一个劲的蹭脸,“熊熊,你要是丢了姐姐不要我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被蹭得烦了,小熊猫亮出锋利的爪子,不耐烦的拍掌掀起一阵风,眼看就要在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五爪印。

        风起,冷梅气息扑鼻。紫苏迷茫的眨眼,触目是红色华服,再抬头是一张倾世的妖娆容颜。

        紫苏只看了一眼便转头,见小熊猫傻呆呆的盯着爪子茫然不解的样子,她一把推开他横眉以对,“说!你对我家熊熊做了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他还挽救了她毁容的危机……轩凨辰玩味的看了眼松口气的两位爹,摆摆双手表示什么也没做。

        紫苏怀疑的看着他,再看看收起爪子抱着夜黎曦大腿的熊熊,再次飞扑过去。

        小熊猫一爪子拍飞她的小手,以肥硕的屁股对之,紫苏一脸的委屈蹲在角落画圈圈,头顶一片小白云很应景的变成灰色。

        应景?好像发现有意思的东西了。

        轩凨辰神色不变的朝鬼彦道,“时辰不早了,轩某明日再来打搅。”

        鬼彦巴不得他早点离开,更不会起身相送,反正他们家就一个院子,一眼望到边,也不用担心他乱闯。

        离开鬼家,轩凨辰上了马车,脸上露出淡淡的倦意。下了一个月的棋,虽说他没输过一局,但和局不少。

        苏瑾诺是个不错的棋友,这个不错,放在往日他很欣赏,此时他只觉得麻烦。

        以苏瑾诺的实力,他不会输,却赢得吃力。

        轩思净了手,抹了精油按压他的穴位,十指流转间将他的疲倦扫除。

        “他在拖延时间。”轩思皱了皱眉,“能寻物的,也不是只有他。”

        “她推荐的,总有他的独特之处。”轩凨辰忽然睁开眼,“那个紫苏,你是否觉得眼熟?”

        “她和鬼彦有六分相似……和夜黎曦却足有八分相似。”轩思放下手,她想起一件快要遗忘的事,“第一次见到鬼彦的时候就觉得眼熟。”

        轩凨辰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懒懒的侧卧小床上,“原来如此。呵呵,明天不用来了,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老朋友?轩思看他心情很好,便将疑惑吞下,从柜中取出葡萄,洗净去皮,再插上竹签端到他面前。

        淅沥沥的小雨下个没完没了,夜里雨越打越大,到了第二日就是瓢泼大雨,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

        一辆豪华的马车穿过繁华的西街,穿过几条小巷子便停了下来,再往前马车进不去了。车门打开,一双黑色绣红梅长靴伸了出来,接着是艳红色的衣袍。

        轩凨辰撑着伞独自前行,在穿过狭窄的巷子后,望了眼有几分残破的街道,熟门熟路的朝某间香烛店走去。

        半掩的门很破旧,仿佛一堆便倒,但他知道,看似烂到不行的门堪比铜墙铁骨。

        香烛店带着浓浓的潮气,香烛特有的气味中有着淡淡的霉味。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桶盆,雨水滴答滴答快速下坠,好几个盆都满了。

        一时之间,他居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挑眉看了空无一人的小店,轩凨辰挑挑眉挽起袖子,将满盆的水端出去倒了。

        “师妹,你回来啦。”竹帘挑起,人未到声先至。

        轩凨辰正好端起最后一盆雨水,见俊逸男子将醒未醒的迎面扑来,不动声色的移动脚边的木桶侧身闪开。

        眼看男子便要绊倒,轩凨辰看准时机泼了一盆水,却没见到意料中的场景——男子的身手出乎意料的好。

        轩凨辰泼出去的水一滴不落的被男子用桶借住,还就着桶里的雨水抹了把脸。

        “是你啊。”男子从衣襟中拿出手绢擦了脸,再将手绢很宝贝的叠起放到袖中。

        轩凨辰看到手绢上绣着的丑不拉几的蝴蝶便知道出自何人之手,慢条斯理的整理衣服抚平衣袖的褶皱,本想坐下但看到凳子不是有水就是布满灰尘后便不动了。

        “她去哪了?”以灰尘的厚度和空气中的气味看,这里至少两个月没人住过。

        “轩大公子问错人了。”男子走到角落捣鼓。

        轩凨辰眼尖的看到他捣鼓出工具,抬头看了眼屋顶也跟着找工具,没多大功夫,一身亮丽华服沾满污迹,脚边更是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对那个懒女人的认知再次上升一个台阶,他刚才甚至扒拉出个古董——青脂墨。

        传说中盛极一时的青脂墨,他府里恰好有一块,还没这盒的品阶高——不是一块,而是整整一盒!

        该说盒子质量好,才没让一盒青脂墨遭水毁了吗?

        “屋里还有一箱,那盒品阶不怎么好,她拿来练字的,你若喜欢尽管拿去。”男子抱着一堆工具准备出去了。

        轩凨辰再次挑眉,他已经看到一堆作废的纸,画满乱七八糟的线条,他就没看出个字样。

        将那盒品阶不好的盒子扔回角落,抱着工具同样出去了。

        这雨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屋里的东西要是遭水淹了,某人不心疼他都替她肉疼。

        当屋顶修好,两人也湿透了。

        轩凨辰跟着男子熟门熟路的进了主卧室,当看到男子打开衣柜露出里面的一柜子男衫时,轩凨辰不淡定了。

        “如果轩某没记错,沈少侠和阿铃只是同门师兄妹。”

        “是这样没错。”男子,沈清池挑出一套白衣,“这柜子的衣服也不是我的,你随意。”

        说完,便是抱着衣服推开房中的另一道门。

        轩凨辰看了眼明显睡过人的床,再看看自个一身泥泞,挑起一件衣物,眉微微一挑,再拿起几件。

        果然,都是没穿过的窄袖长裳,南缅云纹布料,算不得好布料但在北方绝对罕见。而尺寸,只有一码,和他身量相差不大。

        轩凨辰听到水声,然后鼻息间有股淡淡硫磺味,心思一动便选了套衣服进了小门。

        不算大但绝对不小的温泉,足以容纳四五个成年男子——她倒是会享受,难怪对他送的店面哼之以鼻,换做是他也不愿放弃这个温泉。

        “她又下地了?”轩凨辰接过沈清池抛来的酒坛,一掌拍开,梨花清香一闻便知是她酿制的酒。

        “她要找的东西似乎有眉目了。”沈清池抿了口酒,清冽的梨花酒喝起来不过瘾,但这里找不出第二种酒。

        她酿得一手好酒,但他从未见她沾过一滴酒。

        “她要找的是什么?我或许能帮上忙。”轩凨辰舒服的舒展四肢。轩府什么都好,唯独缺了这么一池水。别说轩府,就是岚苍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池子。

        “帮忙下地?”沈清池轻笑一声,“轩家人还是少去那等污秽之地为好。”

        轩家的实情外人知道的不多,但有迹可寻,足够他看清很多。

        “祖训没有一条说不能下地。”轩凨辰想到和她相识的经过,有些牵强的道。

        那种地方,说实话他真的不想再去了。倒不是他忌讳什么,只是不喜那些东西。

        “呵,我会转告她的。”沈清池也没戳穿他,那些东西正常人都不会喜欢。

        她在禁地五年的时间,将禁地的陵墓摸了底朝天后,他才隐约感觉到她在寻找某物,之后五年的时间她又去过数个古墓证实了他的猜测。

        前段时间她在信间隐晦的提及,不管能不能找到,这会是她最后一次下地。

        信是三个月前写的,他等不下去了才来这里,不想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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