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礼物

一周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夏因的病恢复得差不多后便出院了。她在心理医生虞安的帮助下想起了不少在医院中的记忆，七月时也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中心医院的工作很繁忙，她每天都要会诊，对出现了疑难杂症的孕妇想各种应对措施；参与手术，将新生儿带到这个世界；还要培训医院分配给自己的规培生，看着那些操作频频失误的学生而头痛不已……

        在产科中心，她见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因为刚成为父母而幸福喜悦的人；也有失去孩子痛苦不已而痛恨自己的人；也有着期待宝宝降临而担心忧虑的人……无论是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母亲肚子里小小的生命能成功来到这个世界，希望他平安健康。

        “呼——”累了一早上，夏因吃完饭便回到了值班室，她将头发散开，如藻般的长发便披到腰际，细碎的刘海搭住了眉毛，遮住了本就小的脸。她躺倒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白沁的模样。

        不知道白沁现在在做什么，公安局的工作应该很累吧，作为警察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

        白沁的双眸出现在夏因的脑海里，好似无边无际的海洋般深沉，又好似将暮未暮的黄昏般温柔。

        “夏医生，夏医生！”

        突然，一个大声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夏因一听就知道是新来的规培生林舟的声音，林舟是所有的学生中最让人省心的一个，学业基础非常扎实。

        林舟还来不及敲门就冲进了值班室。

        夏因连忙坐起身：“林舟，怎么了？”

        “有一名遭遇车祸的重伤患者被送了过来，是一名孕妇！”林舟紧张道。

        夏因连忙爬起身来，她将披散至腰际的长发扎起，和林舟一起往急救科奔去：“说一下具体情况。”

        “王燕，24岁，休克状态，全身十二处骨折，孕期38周，即将足月。”林舟跟上夏因的步伐，

        “车祸时她护住了腹部以至于头部遭到重创，但暂时保住了胎儿。”

        风吹起夏因额角的碎发，“急救科”门牌上闪烁的红字映照在她的眼睛里，使她的双眸散发出淡淡的光亮。

        “让一下，让一下！”几个护士和一个医生推着一个推床，床上躺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孕妇，她的脑袋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得凹进去一个洞。她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她紧闭着双眼，手却仍搭在自己的腹部上，仿佛随时都会被死神带走。

        “她就是王燕！”林舟指着推床上的女人道。

        夏因连忙跟上推床，问道：“生命体征怎么样？”

        护士们将推床安置在急救室的空位上，给昏迷的王燕贴上电极贴片，给与心电监护，监测生命体征。

        急救科的医生满头是汗：“经过紧急的抢救后，血压仍然是75/45mmhg，心率160次/分，呼吸很微弱，随时有死亡的危险。”

        夏因将耦合剂涂到王燕的肚子上，用b超探头监测胎儿情况，她惊讶地发现b超中的胎儿毫发无损：“胎心无异常，胎盘也没有问题，没有破水，有胎动，孩子一切正常。”

        王燕紧皱着双眉，她的睫毛轻轻动了动，竟抬起手抓住了夏因的手：“救……救救我的孩子……”话罢，她便再次失去了意识，手重重地砸在了床上。

        “滴滴滴——”不过短短几秒，监护仪上的心跳迅速降为零。

        “王燕，王燕！”赶来的王燕母亲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她死死地攥住夏因的手，“求你救救她，救救我的孩子。”

        夏因迅速做出判断：“马上抢救，同时准备剖腹产，在这里进行手术。”

        “不！”王燕母亲站起身来，“要不是这个孩子，阿燕怎么会因为那个渣男死掉，你这是在杀人！在杀人啊！”

        夏因虽然很心疼眼前的母亲，但出于医生的考虑，她摇头道：“心跳、血压和呼吸都降为零了，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目前最佳的处理就是实施剖腹产，救出孩子……”

        话还未说完，王燕的母亲就拽住了夏因的衣领，“你做过母亲吗？你知道一个母亲的心吗？像你这样冷血的医生，怎么能理解我的心？你是想杀死我的孩子啊！”

        王燕母亲的话戳痛了夏因的心，她同情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她想说些什么，但喉咙被掐得难以呼吸，只能发出“咯咯”的粗粝声响。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这位母亲，请您冷静一点，救下孩子也是王燕的心愿。”

        是林舟。

        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长着一张好看得让人窒息的脸，双目仿佛桃花春水般能将人吸入其中。鼻梁直挺，双唇微红，声音平静如流水，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

        他走到夏因身侧，对女人解释道：“人在面临危险时首先会护住自己的头，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可王燕却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接着道：“这是多么强大的爱与力量才能支撑她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她身体里的这个小小的生命。我想，这是王燕的伟大才铸造出的奇迹。”

        王燕的母亲松开了桎梏住夏因的手，她看着王燕，痛哭喊道：“阿燕、阿燕……”

        夏因将手术同意书递到王燕母亲面前，理智道：“签字与否您来决定，我没有决定手术的权力。”她皱紧双眉，恳切道，“但请您尽快做出决定，王燕的身体无法支撑更多的时间了，一旦母亲死亡，五分钟后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死亡。”

        “滴滴滴——”监护仪持续地发出声响，急救的医生仍然在用心外按压器按压王燕的心脏，维持着她的血液循环，为还未出生的生命争夺短暂的可能。

        王燕母亲最终还是拿起笔在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夏因赶忙做简单的消毒，穿上手术服，吩咐林舟将手术用具准备齐全：“手术刀、手术钳、镊子……把手术工具全部拿来。”

        “好。”

        林舟和几个护士东奔西跑，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将手术用具准备齐全。

        夏因打开手术探照灯，用刀划开王燕的腹部。

        一道笔直的伤口便出现在王燕的肚子上，鲜血从四周溢出。

        汗水落下，刺痛了双眼，夏因却无暇处理：“放入牵引器。”

        林舟将牵引器放入其中，夏因迅速切开子宫肌层，一个小小的孩子便出现在眼前。

        夏因用机器将羊水吸出：“准备抱出孩子。”

        林舟将孩子抱出，剪开脐带。夏因的助手熟练地将王燕的子宫缝合，紧接着把她的腹部逐层缝合。

        汗水打湿了整个后背，七月的风吹来，让夏因感受到一丝凉意。窗外的火烧云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仿佛都散发出明亮的光晕。

        夏因摩搓着孩子的后背，随着“哇”的一声，孩子发出了嘹亮的啼哭，周围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夏因抱着孩子走到已经丧失了生命体征的王燕身边，将孩子放到她的身旁：“这位妈妈，恭喜你，是一个很英俊的小王子。”

        她一直都觉得，生命就是一场奇迹，而产科医生就是见证和铸造奇迹的职业，神圣而伟大。

        夏因离开了急救室，她将手套上的鲜血洗尽，把手套取下，靠上墙壁，闭气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窗外的阳光照进消毒间，一整个房间都是金黄色的，唯独夏因隐藏在角落的阴影中。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疲惫的夏因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一个空白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虽然奇怪但夏因还是按下接通键：“您好，我是夏因，请问你是？”

        令人战栗的女声从手机中传来：“我是y。”

        这个声音与她在催眠时还有梦中见到的那个“恶魔”一模一样，夏因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到底是谁？你要做什么？”

        她只知道那个“恶魔”曾囚禁并虐打过自己，虽然只有零散的片段，但也足以让她感到恐惧万分。

        “哈哈，”笑声传来，很快便止住，“夏因，游戏很早就开始了，你还没发现吗？”

        “什么游戏？”夏因坐到了地面上，冰冷的瓷砖传来阵阵寒意，让她感觉自己如坠冰窖。

        “我与你还有白沁的游戏。”y的声音令人胆寒，“今天的孕妇是我送你的礼物，下次再见了，我的小夏因。”

        “嘟嘟——”电话被挂断，夏因惊恐地望着逐渐黑下来的天空，双手突然脱了力，手机掉落在地面上。

        黑暗逐渐吞没了夕阳，夜幕降临，是黑暗肆虐的时刻。

        “夏医生，你怎么了？”担忧的声音传来，一双手要将她扶起。

        林舟刚下手术台就看到夏因坐在消毒间的地板上，浑身颤抖着，仿佛看到了鬼魂般，双目空洞而恐惧。

        他连忙上前要扶起夏因，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夏因颤抖道：“送我去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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