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皇帝亲征诛逆 天子殒命宫城

一边是加紧磨刀霍霍保全旧社稷，一边是誓要诛杀逆贼再造新乾坤。一场帝国最高权力的争夺战已然不可避免。

曹髦身披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如佛陀菩萨坠在人间。冯怀曹看呆了，不由叹道：到底是龙子龙孙。

听他这么一说，曹髦顿时来了兴趣，转头问道：“阿爷说什么？”

这声“阿爷”，弄得冯怀曹一把鼻涕一把泪。曹髦贵为天子，进宫登位时不过十三四岁，当时见他老迈，便唤阿爷。冯怀曹前半生穷困潦倒，后半生委身皇家，也没个一儿半女。眼前的这位少年叫他阿爷，顿时让他身心俱碎，倒也不是他舔着脸要做爷爷。他暗下决心，此生此世，定要护少年安全，至死不渝！

“阿爷，你哭什么？是怕了吗？”曹髦不知冯怀曹的心理，自认为大难临头之时，连身边的老奴也心生恐惧。“罢了罢了，实在不行，朕给你些许金银，出宫逃命去吧！”

“什么？！”冯怀曹恍惚间听曹髦这么说，猛地一惊，赶紧应道：“陛下何出此言，老奴身负明帝厚恩，又蒙先帝与陛下如此看重，可怜先帝没有什么过错而遭废黜，陛下少年又陷入凶多吉少之境地。陛下千金之躯尚且不顾，老奴衰朽残躯，又有何惧！陛下要拿金银遣送老奴，还不如赐老奴一死罢了。”

“阿爷哪里话？”听冯怀曹这么说，曹髦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暖意，“快来看看朕的这身盔甲。”

冯怀曹又是感慨了一番。

这边君臣正鼻涕眼泪感慨万千，护卫突然来报：大将军崩了！

“什么！大将军崩了？”曹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赶紧追问了一句。冯怀曹也是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是的，陛下。刚才我等巡视北城，眼见大将军府大门紧闭，府内一片恸哭之声。小臣斗胆爬上院墙一观，府内孝幛、孝幡到处都是，院子尽数被白布遮了。”护卫认真地应道，偷偷地抬起头看了看曹髦，又赶紧垂下。

“这老贼死了？”曹髦心中一喜，旋即又有一丝失落划过。

“却是死了。”护卫应道。

曹髦正在迟疑，门外忽传尚书王经觐见。曹髦赶紧叫人招呼王经进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王经刚一进门，顾不得卸下剑履，扑通一声跪倒在曹髦面前，抱住他的双腿，涕泗横流地说，“陛下，司马老贼已死。”

经王经这么一说，原本迟疑的曹髦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真死了？”

“死了，死了，真的死了。昨夜在夫子庙拜香，突发急症，口鼻崩裂、七窍流血而亡。夜半拖回家中，已然无救也。”

“天助我也！我大魏中兴有望也！今日里诛除老贼余孽，待朕重掌朝纲，定让尔等高官得做、位列三公！”曹髦不由地搓了搓手，看了看腰间的宝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王沈、李昭，快集结宿卫兵马。”

“焦伯，速在云台部署甲士，以防不测。”

“王经，赶紧联络亲近我们的朝臣随时应变。”

“阿爷！快去准备战车，随朕出征。”

小皇帝一番安排，显得有模有样。

“陛下，我等这般出去恐有不妥。且不说大将军之死是真是假尚无定论，即便真死，其朝内外党羽众多，宜徐徐图之，绝不可轻动武力。陛下如此性急，真要是逼反个一二三个带兵的将军，大事可能不妙啊！”侍中王沈赶紧劝道。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都说打不得。

王经打乱众人，喝道：“陛下上承天命、下安黎民，是实实在在的上国天子，受困于司马老贼之手久也。如今老贼遽然而亡，是上天带给陛下的机会，也是我等报效陛下报效朝廷的时机。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一旦情形稳定下来，司马家再出雄杰，如同司马昭接掌司马师权柄那般。到那时，陛下要想再有所作为，恐怕难上加难了。”

“可是---可是--”

王沈还要说什么，曹髦打断道：“侍中不必担心，朕乃天子，就是司马老贼尚在，安敢动我！更何况他身边的那些小蟊贼呢！”

众人见天子这般说，纷纷噤口，各自准备去了。

未时刚过，太极宫外战车林立、甲胄森森，十余展旌旗迎风而舞。曹髦仗剑登车，亲自驭马，大喝道：“尔等今日随朕讨逆，功成之后，各有封赏！”

众人跟着曹髦的战车，呼啦啦的出了太极宫，直往大将军府杀去。

队伍行到东止门时，对面迎来一支队伍。

一个都尉跳将过来，不耐烦地道：“哪里来的蟊贼，敢挡司马校尉的路，还不赶紧滚开！”

见一个小小的都尉都敢如此，曹髦胸中又涌出一股怒气，骂道：“谁是蟊贼，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朕是何人！小子跟随司马老贼，眼神也不致如此这般！”

都尉也是一惊，猛地一看，却真是天子。赶紧跑回队伍，向校尉司马伷汇报。

司马伷也是一惊，定了定神，拨马向前，来到曹髦面前，问道：“陛下这身打扮来此，要做什么！”

曹髦怒道：“杀贼！”

司马伷虽然知道曹髦对司马家早有不满，但没有想到他能如此直接，也是一惊，随即心里一紧，也被镇住了，口气明显软了下来，轻声问道：“陛下说得杀贼，是哪路贼人，可否告诉末将，末将受朝廷俸禄、得陛下恩待，自然要为朝廷分忧、为陛下解惑。”

曹髦冷笑道：“贼人就是你们司马家。”

听他这么一说，司马伷冷汗直冒，静了静神，说道：“陛下何故如此，司马氏两代辅佐朝廷，尽心尽责，殚精竭虑，早已是朝廷的肱骨。试想大魏要是少了司马，如同殿堂少了梁柱。如何成了贼人！”

曹髦又是冷笑：“这殿堂梁柱不假，只是这殿堂明后不知何种姓氏？”话音未落，挥舞宝剑，向着众人喝道：“不要再听此人嚼舌，赶紧跟朕杀将出去！”

众人呼啦啦地往前冲去。

对面司马伷也赶紧应对。兵士们刀枪出鞘。

曹髦见司马伷想来硬的，大怒道：“朕乃天子，何人敢与朕作战，尔等想要造反不成！速速让开，朕今日只诛司马昭亲随，其余不论！”

兵士们面面相觑，不敢违抗司马伷的命令，更不敢对天子动武，纷纷丢弃兵器，一溜烟的功夫，跑得干干净净。

司马伷见状，赶紧调转马头。

见司马伷军马瞬间逃散，曹髦喜上眉梢，心想司马家也不过如此，得意洋洋地对侍从们说：“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司马昭的亲弟弟。亲兄弟尚且不如不堪，更不要说其他人呢！”

话音未落，一声断喝擦破天空。

“何人在此造次，污蔑大将军？”

曹髦被惊得不轻，抬眼往前一看，又一支军马横在路上，为首的是中护军贾充。曹髦内心知晓，这贾充可是司马昭嫡系中的嫡系，万万不可轻视，可是刚刚吓退司马伷的丰功伟绩，又让曹髦的内心瞬间雄壮了起来。

“朕在此！”曹髦喝了一声，装作不认识贾充，大声问道：“前头何人，见朕为何不拜？”

贾充见小皇帝装作不认识自己，不觉哑然。“到底还是个孩子。”嘴角露出常人难觉的一丝狡黠，又迅速收拢起来。

曹髦没有觉察出异样，照着刚才吓退司马伷的样子，再次挥舞起手中的宝剑，指向前方，大喝道：“随朕冲锋！”

众宿卫又是呼啦啦地向前涌去。只是这次增添了些许勇气。

贾充赶忙布置迎战。

曹髦带头冲杀，又亲自用剑杀掉了几个靠近的士兵，眼睛里泛着血红。

贾充这边不敢下死手，慢慢地有些顶不住了。

舍人成济赶忙问贾充道：“眼看我军将败，大人如何决断？”

贾充怒道：“大将军养着你们，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在关键时刻跑路的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就是大将军用你们的日子，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听贾充这么一说，成济心中顿时有了底，心想自家的功业就要开始了，不免胸中一喜，反身抽出背负的长戈，猛地朝曹髦刺去。

曹髦正不顾一切地冲锋，被成济这么一挡，前胸正巧碰在长戈之上，鲜血如注。

成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臂上用足了力，大喝一声“来呀”，猛地向前一刺，长戈瞬间穿过曹髦的胸膛。

天子应声落马，众人皆惊得目瞪口呆。

贾充被这一幕也惊到了，口中喃喃地说：“祸事到了，祸事到了！”顾不上看倒在地上的曹髦，拨转马头直向大将军府而去。成济原本以为自己立下了盖世奇功，看贾充这样，又看看众人，怔怔地定在了原地。

众人半天才恍过神来。

又过了好半天，一个太监大哭道：“成济弑君，成济弑君了！”

成济见状，害怕宿卫们反应过来杀了自己，慌忙回头奔去。

正道是：天子亲征诛权臣，探囊取物当为中。谁知成济痴儿汉，悖主弑君过与功？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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