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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刘渊猝然崩逝 汉国血溅宫廷


晋怀帝被南边的成、北边的汉搅得夜夜不得安枕,可是殊不知他的对手也正在承受着一场几难承受的剧变。

此时的刘渊已年逾六十,须发皆白,多年的战争生活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然而此刻,他担忧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他倾毕生心血建立的汉帝国的前途。

夜过三更,刘渊常常不能入睡,屏退宫人,独自躺在榻上,脑海中七个儿子的面庞一个个在他的脑海中飘过。太子之位只有一个,七选一,到底谁最合适?选了他,是否会将他的帝国梦想继续向前推进?他启动的战争车轮是否能够最终碾压晋帝国的宫墙,敲碎墙内王公们的幻想?

刘和做事不够大胆、刘恭不谙政治、刘璋过于轻佻、刘聪暴虐、刘裕胆小怕事、刘隆贪财好利、刘义年岁尚浅。好像都不适合做太子。

想不清楚干脆不想。刘渊果断决定,学习汉人礼制,立嫡以长,这样大家都没有想法,帝国政权也容易和平交接。

不久的一次朝会上,刘渊宣布诏命,立长子梁王刘和为皇太子,同时立妻子单氏为皇后。为了缓解其他儿子的不平情绪,任命刘聪为大司马、刘裕为大司徒,其他诸子均有分封。

刘和作为长子,被立为皇太子,本应没有什么争议,但诸皇子还是炸了锅,刘聪、刘裕公开表示不服。

楚王刘聪、齐王刘裕、北海王刘义在楚王府中密会,密谋除掉太子刘和,立刘聪为储君。

刘裕率先说道:“父皇英明一世,在立储之事上却甚是缺乏考量,选择大哥那样的做储君,不仅帝国前途堪忧,我兄弟三人恐还有性命之忧。”

刘义补充道:“是啊,四哥说得有理。四哥提兵在外,五哥戍守国都,这都是大哥所不能忍的,我和登弟年纪尚小,不足以任大事,但我的生母已立为皇后,俗话说子以母贵,大哥自然忌惮与我。至于登弟,不用我多说,刚来投奔就差点被大哥所杀。由此看来,大哥要是日后做了皇帝,我兄弟四人绝无生存之理,必须及早图之。”

“此生此世,誓不相负!”刘裕、刘义也连忙向刘聪表忠。

刘聪看着两个弟弟,笑着说:“其实我也不是要给自己争个储君之位,只是大哥暴虐兄弟,一旦大哥登基,我等兄弟绝无生存之理。为了活命,我们必须这样干。这样,日后我若做了皇帝,便选择五弟为皇太弟,五弟为帝,以七弟为皇太弟,七弟为帝,以我子为皇太子。”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绢来,提笔写下盟书,三人签好字后,放置于金匣之内。

看着金匣,刘聪说道:“今夜我等定下这金匮之盟,乃天下头等机密,金匮由继承人保管。”说着把金匣交给刘裕。

看着刘裕收好金匣,刘聪又说:“我三兄弟从此生死一体,各位一定要同心协力共谋刘和,以全我等。”

刘义说:“诸位哥哥,干大事先谋兵权,四哥应及早回军中提领军马,切不可让大哥换了他的人去,一旦你那支兵马在手,我等就有转圜余地,即便我三人均死在京城,四哥回马依然有希望杀掉刘和。五哥掌控京城防军,是大哥首选的剔除对象,更要小心谨慎,多加防范。我引本府兵马,配合各位哥哥行动。这样,哥哥们以为如何?”

刘聪笑道:“万万没有想到,你这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我等四人联手,刘和必死无疑,天下将归我等兄弟。”

七月初九,刘渊病情突然加重,卧床不起。自觉时日无多,刘渊急召太宰刘欢乐、太傅刘洋等人到禁宫内听诏。

刘渊拉着太子刘和的手说:“如今你已四旬有余,该历练的都已历练过了,说实话我也应当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都说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希望你能继承朕的志向,继续增强我国的实力,不断加强对晋朝的征伐,早日克洛阳、陷长安,彻底灭掉晋朝,一统天下。这一点,朕是相信你的。”

说着,使出全身气力,狠狠地捏了一把刘和,说道:“还有一点,朕实在不相信你。”

刘和惊出一身冷汗。刘欢乐、刘洋等人也弄得六神无主。

刘渊松开刘和,躺回榻上,面无表情地说:“朕说的是你们的兄弟关系。朕知道,你跟你的兄弟嫌隙很深,很多次都想杀之而后快。因为这个,朕好几次都想换掉你,另选仁德之人。可是,终究没有这样做。你要知道朕的苦心。这样,你当着辅政大臣的面立下毒誓,表示绝不伤害七个兄弟。否则,朕死也不能瞑目。”

刘和害怕父皇在临终之前废掉自己的储君之位,赶忙跪下,举起右手,朝天立誓:“我刘和今天对天地立誓,日后我等兄弟相亲相爱,绝不再生嫌隙。如果做出伤害兄弟之事,必遭乱刀砍毙,不得善终。身后子嗣,尽数遭戮。”

刘渊听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眶中滑出。一代英雄带着对他创建帝国的不舍,结束了生命旅程。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晋帝国依旧屹立在中原大地上,新兴的汉帝国力量仍不够强大,是否可以推翻司马家族的统治,刘渊心里或许有底,可是对刘和,他心中没底。

而刘和的心思又在哪里呢?为了保住储位,赌上了自己和子孙的性命。可是,兄友弟恭,他真的做得到吗?

刘渊戎马半生,殚精竭虑数年创下大汉功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留下太子刘和继承帝业。说实话,对刘和,刘渊信心明显不足。论年纪,刘和已四十有余,正值盛年,年富力强;论经历,打从刘渊当左贤王开始,刘和就一直跟随左右、甚至坐镇部族中枢,刘渊称王称帝之后,刘和先后任左贤王、梁王、大司马、太子,可谓是历练多年;论出身,刘和是呼延皇后的长子,立嫡以长任何人都没资格品评。可就是这样,刘渊仍然不放心,那么他不放心的就只有刘和的能力了。他是否真正能够带领这个新生的帝国继续前行,创造更加伟大的功业,刘渊心里显然没有底。

为了辅助刘和成就功业,更为了他悉心培育的大汉帝国,刘渊给刘和打造了一个他认为强大坚定的班底。命陈留王刘欢乐为太宰,长乐王刘洋为太傅,江都王刘延年为太保,楚王刘聪为大司马、大单于,都兼任录尚书事。命齐王刘裕为大司徒,鲁王刘隆为尚书令,北海王刘义为抚军大将军兼任司隶校尉,始安王刘曜为征讨大都督兼任单于左辅,廷尉乔智明为冠军大将军兼任单于右辅,光禄大夫刘殷为左仆射,王育为右仆射,任顗为吏部尚书,朱纪为中书监,护军马景兼任左卫将军。永安王刘安国兼任右卫将军,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西阳王刘都兼任武*卫将军,分别统领禁兵,共同辅佐刘和。刘渊心想,有了这样强大的班底,即便谁有非分之想都休想得逞。

可是,刘和并不这样想。

刘渊去世的第三天,刘和在刘渊灵柩前登基。为了表达对父皇的敬意和稳定朝局的需要,刘和完全按照刘渊生前遗命组织了班底。楚王刘聪、齐王刘裕、鲁王刘隆、北海王刘义均得到了要职,手中握有了兵权。剩下的皇子诸王,燕王刘恭对政治毫无兴趣,蜀王刘璋早决定作壁上观。如此一来,在群兄弟中,新皇帝刘和已彻彻底底沦为孤家寡人了。更可怕的是,三王已磨刀霍霍。

刘和跟随父皇历练多年,自然看得出兄弟们对自己的想法。为了保住帝位,更为了保住性命,刘和必须出手。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决定,就早早动手。

刘和紧急召见卫尉、西昌王刘锐和宗正呼延攸,跟他们咨询对策。刘锐是刘和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友情亲密四十年之久,呼延攸是刘和的舅舅。他二人,是偌大平阳城中刘和惟二信任的人。

刘和开门见山:“如今朕虽继承帝位,然而却如同囚徒。先帝把所有重要的岗位全都安排,连你们都没有位置。可恨的是,刘聪、刘裕、刘隆、刘义他们都握有了兵权,朕现在除了守卫禁宫的一万兵马之外,无兵可用。一旦他们生出二心,朕这个皇帝可就危险了,不仅皇位不保,恐怕性命堪忧啊!”

呼延攸本来就对刘渊没有让他参与辅政心怀不满,见刘和这样,心想翻盘的机会已经到来,决定猛添一把柴火,让刘和心中的这把火烧得更旺,朝廷这盘大棋就会重新布局,自己或许还能谋个丞相的高位。于是顺着刘和的心气儿说:“先帝考虑事情不知道轻重,刘裕、刘隆、刘义三王分掌了禁军,刘聪十万兵马更是驻扎平阳城郊。如此一来,主客倒置,陛下反而陷入被四王胁迫的境地,一旦他们生变,陛下哪还有生路可言?”

刘和对舅舅的话深信不疑,下决心要除掉四王,安定天下,巩固自己的皇位。这样,也算是不辜负父皇的期望。于是速召领军、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马景等人商议除掉四王。

刘盛劝刘和说:“陛下,如今先帝尸骨未寒、灵柩尚停留宫中,四王并没有起兵反抗陛下,先帝一生文治武功,难道看不出人的好坏吗?既然先帝如此安排人事,定有他的道理。再说了,这世间,如果连兄弟都不能相信而要互相屠杀的话,那么还有谁能够相信呢?陛下莫要听信小人之言,毁了兄弟情义,坏了朝廷大事呀!”

呼延攸听完大怒:“你这话什么意思!陛下召你来商议大事,你只管说如何举兵便是,说这些作什么!难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无耻的小人吗?”

刘盛又说:“国舅之心如何国舅自己心里最为清楚,国舅目的是什么,下官也清清楚楚,何必遮遮掩掩、欺瞒陛下!”

呼延攸握着刀柄的手已经在发抖了:“陛下,刘盛不足以共事,老臣请诛杀此贼,否则大事不成也!”

刘和看得清楚,刘盛显然没有跟他们一起图谋四王的心思,心里一狠,瞪了刘盛一眼,咬了咬牙:“杀!”

呼延攸就等这句话。刘和话音未落,手起刀落,刘盛应声倒地,甚至没来得及呼喊一声。

刘钦、马景见状,连忙跪倒:“臣等愿听陛下差遣。”

刘锐带领马景在单于台攻打楚王刘聪,呼延攸带领永安王刘安国到司徒府攻打齐王刘裕,侍中刘乘带领安邑王刘钦攻打鲁王刘隆,派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璿攻打北海王刘义。田密、刘璿等派人斩杀守关的卫兵投奔到刘聪处,刘聪命令穿上铠甲等候刘锐大军。刘锐得知刘聪已有防备,迅速回师,与呼延攸、刘乘一起攻打刘隆、刘裕。呼延攸和刘乘怀疑刘安国、刘钦有异心,就杀了他们。当夜,齐王刘裕、鲁王刘隆被杀。北海王刘义一人一马乘夜色逃出平阳,直奔刘聪大营。

二人刚进刘聪大帐,刘义就扑通跪倒,放声恸哭:“四哥啊,大哥突然举事,五哥、六哥没来及反应就被拘杀,我兄弟二人靠着一匹老马乘夜色逃出平阳,才躲过这杀身之祸。”

良久,他爬起身来,不无悲怆地说:“四哥,如今死亡就在眼前,我等要么反,要么坐等大哥来杀。兄弟们的性命全凭四哥了。”

刘聪看着眼前泪眼滂沱的七弟,又想起城中被杀的两个弟弟,不觉泪下,大吼一声:“举兵!”

军中司马立刻到位,传令升帐。

十万劲旅刘聪已调教多年,军中将领个个是他的心腹。刘聪一声令下,毫无顾忌直扑破平阳。

不到一个时辰,平阳城破。

刘和的人马大部被歼,余部被迫退入西宫。刘聪一路追杀,直奔西宫。西宫尽头的光极殿是刘和的寝宫,此时是他的军中指挥部。刘聪的人马已到达这里,刘和自觉末日已到。本来,他觉得或许有战败,不过没有想到他的人马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刘和贪婪地望着光极殿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可怎么也看不够。

刘聪的兵马越来越近,近的都可以听得到官兵们粗重的喘息。

怕!当然怕!可是怕又能怎样?

就在前天,自己斩杀刘隆、刘裕的时候,他们那绝望的眼神越来越深刻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没有想到,不到三天,自己就要追随他们而去。而即将杀掉自己的,是自己的另外几个兄弟。

命运啊!你把我推上君位,转眼间便狠狠地拽下。与其如此,不如浪迹江湖,做个闲散书生。

刘和还想畅想一番,可是刘聪的兵士打破了他的宁静。

一瞬间,刀枪林立,甲胄森森。

刘聪、刘义身披铠甲、满脸怒容。

刘和倒也硬气,并没恐惧,因为他知道,恐惧是最没用的东西。那样,只能让对手藐视与你。

刘和大喊道:“来吧!你们杀了朕!让朕随先帝而去,在朕的鲜血上建立起你们的功业吧!”

刘聪没有说话。

刘义横起自己手中的槊,猛地刺向刘和。

顿时间,鲜血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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