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我要去mimic的总部。”

        孩子们和老板面面相觑。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mimic的名字，他们只是普通人，对横滨的黑暗面所知甚少，面对完全不了解的领域，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咲乐才小声地问：“mimic的总部在哪里？”

        “……”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幸介也冷静下来：“你现在应该先养伤，而不是到处乱跑。”

        孩子们点头：“对啊。”

        “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可以代替你去。”

        孩子们继续点头：“对啊。”

        “如果你想找织田，我还记得织田的手机。”

        大家纷纷醒悟：“我也记得。”

        一直不吭声的老板忽然提醒说：“那个，我找到了lupin酒吧的顾客联系薄，这里有固定电话。虽然没有太宰先生的电话，但有他属下的电话，还有织田和坂口安吾的电话。”

        “让我看看。”

        “我也要。”

        “哇，坂口安吾先生上次的番茄汁竟然还没结账呢。”

        总之，暮霜只是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就已经坐到了lupin酒吧的固定电话前，某场爆炸的冲击波摧毁了这间房间里很多家具，但电话却奇迹般地保留下来。大家一致认可，这个电话应该让暮霜来拨打：“嘟——嘟——嘟——”

        没有人接听。

        “我应该没记错号码啊。”幸介百思不得其解。

        暮霜倒是不奇怪，这个时间点，没准织田作之助已经潜入了mimic总部，就算没去，手机静音也是最基础的作战素质。否则，人还在潜入，一首铃声直接暴露位置，那不就凉凉了。

        随着这次意外，暮霜也冷静下来。

        也对，她这额头和背上全是伤口的模样，就算赶到决战现场，也只是给安德烈·纪德送菜的。她需要帮助，而求助并不可耻。这样想着，她抬起手：“把电话薄给我。”

        太宰治没有留电话，只留了他私人秘书的联络方式。

        ——想来也正常，港口mafia党干部的手机不可能随便被外人得到，太宰治留下的这个电话，也只是让手下帮忙结账罢了。

        暮霜将电话打过去，很快就被接通了。

        “……太宰治在吗？”

        “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暮霜，让太宰治过来接电话，我需要他的帮助……”

        这句话还没说完，暮霜就听见对方发出了一声没能憋住的笑声。即便没有任何话，暮霜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诸如“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鬼”、“不知天高地厚”或者是什么“太宰先生也是她配呼来喝去的人吗”之类的想法。那瞬间，暮霜就有种将电话挂断的冲动，但疼痛让她冷静下来。

        “拜托了，你告诉他，我是暮霜——”

        只要是太宰治，绝对会懂吧。

        “太宰先生要处理的工作很多，暂时没有空闲。如果您有什么预约，或者需要留言，可以在我这里登记一下，我会在恰当的时间里告知太宰先生。”

        呸。

        信了你的鬼！

        太宰治怎么让这么个小人得志的家伙当自己的秘书？

        暮霜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她争分抢秒，没空和这种小人纠缠。而顾客联络电话薄的下一个人名是，坂口安吾。

        后面还写着一小行字：

        x月x日，坂口安吾记账一杯番茄汁，未付款。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坂口安吾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每一个字都比前一个字更消沉：“……不好意思，我这边最近有很多琐事，忘记欠款，我会很快将钱打过来。”

        “抱歉，欠债的事情等会儿说。”

        “……”

        “我是暮霜，我需要你的帮助。”

        但对面的坂口安吾仿佛思维断带了，足有十几秒钟，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有两人寂静的呼吸此起彼伏。等到他再开口时，声音里竟然有一丝发颤：“你怎么还在横滨？”

        “被一些事情耽搁了。”

        “可是——”

        “可是，你将织田的孩子们的住址，传递给了mimic，对吗？”暮霜非常不耐烦地打断对方，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懒得讨论对错，更懒得去完成一套你来我往的感情交流——对比而言，太宰治就讨喜多了。

        对面的坂口安吾仿佛打了一个哆嗦，他干涩地说：“对不起。”

        “……”

        暮霜简直想叹气，结果，她姿势微微一变，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六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如黑夜里的硕大电灯泡般无法让人忽视。暮霜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这房间里还有人。孩子们还不能理解“将地址传递给mimic”代表着什么，而老板已经火冒三丈了。

        暮霜不得不对六人做了一个“别说话”的举动。

        她捏着话筒：“别说这种空虚的道歉了，就算没有之前的交易，你也会将地址传递给mimic，这件事不是你能决定的。而现在，你唯一能补偿的办法就只有，帮我。”

        “你想要我做什么？”

        “带我去mimic的总部。”

        坂口安吾做过三面间谍，他知道mimic的总部在哪里。

        “不行，”坂口安吾不假思索地回答，“那里太危险了。”

        暮霜快要被这个男人气笑了，怪不得剧情里太宰治硬是用车祸将这家伙撞进医院，现在，她也想打爆对方的狗头。暮霜直起身子，源自背部的疼痛又让她倒抽一口冷气，肩膀塌回去，她可以将声音捏得甜腻，但凡是听到她话语的人，恐怕都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正面体验：“您好，坂口安吾先生，我发现您其实一直没有面对事实。”

        “……”

        事实就是，你就是协助杀人犯。

        “我清楚，无论是太宰治还是织田作之助，都不会和坏人做朋友。但人是复杂的，没有谁是真正的坏，也不存在谁是真正的好。但是，好人有时候会比坏人更可恶——特别是在这个好人，又傲慢，又软弱。”

        对面的呼吸声越发轻微。

        暮霜快压抑不住笑声了：“坂口安吾先生，你懂我指的是谁吧？”

        “……嗯。”

        “你一直很傲慢，看不起很多人。你不想和那群人同流合污，你也讨厌谄媚贿赂，只想靠着苦干和功劳爬到异能特务科的上层，这样，你就能做更多的事，挽救更多的人——可最后，你的建功立业，就是将无辜孩子的地址发给暴徒，对吗？”

        “对不起。”

        坂口安吾好像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

        “行了，”暮霜想，她明明心里想着，不会生气也不会愤怒，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感情纠缠上。但当对方表现出一副任你惩罚的模样，她心底的魔鬼也随之蹿出来了——

        发泄吧，折磨吧！

        他会将所有都一言不发地承受下来。

        暮霜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如果你真想赎罪的话，就开车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去mimic总部。别担心我的安危，外围的人应该已经被作之助杀光了，他杀人了！这件事很严重！不杀人的织田作之助杀人了——！”

        坂口安吾的声音还有点消沉，但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地址。”

        “lupin酒吧。”

        “你怎么在那里？”

        “怎么了？”

        “太宰治不准我再去了。”

        “……”

        剧情里有这一节吗？

        但好在，坂口安吾没说出更多蠢到让人想敲死他的话：“我现在开车过来，根据交通状况，应该还有二十三分钟就会到达路口，为了节约时间，你现在可以从酒吧里出来，走到第二个交通路口，我们俩应该能刚好在这里碰面。”

        “现在出门。”

        “是。”

        暮霜挂断电话，她转过头，一大群孩子沉默地围着她。她非常不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勉强扯出微笑：“没事，你们让开点，我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放心吧，我会将作之助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幸介忽然问：“那你呢？”

        暮霜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也好，织田也好，都要平安无事的回来！”

        幸介自暴自弃地说完这句话，将紧急医疗包塞进暮霜怀里。

        “一定，一定都要平安。”

        坂口安吾时间掐得非常准。

        暮霜刚刚走到十字路口，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慢停靠，鸣笛两声。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随后就感觉那位眼镜青年的目光落在了她额头上的血痕，还有略显怪异的站姿：“你受伤了？”

        这明摆着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

        “没什么，只是一些烫伤，只是上面还有些碎片，所以不好包扎而已。”暮霜扬了扬手中的紧急医疗包，“我已经做过止血了。”

        坂口安吾嘴角抽搐了一下。

        “很抱歉，把你的车座坐垫弄脏了。”

        “……不要在这个时候模仿织田说话啊！你觉得我介意的是这个吗？”坂口安吾气急败坏地抱怨两声，紧接着，他忽然又意识到什么不对，又回头看了一眼暮霜，“你的绷带？”

        “不缠了。”

        “……”

        “……”

        “啧，我还以为你会对我的脸说点什么呢。”

        坂口安吾回过头，红灯转绿灯，他的表情隐没在一片圆形镜片的反光之下：“事到如今，我啊，早就没资格去质问什么了。mimic的总部在郊区，我们要过五个有监控的路口，不过，我知道一条小路，能更快到达目的地，中途可能要弃车步行。你还扛得住吗？”

        “当然扛得住。”

        如果，这时候还跪在半路上，岂不是成搞笑剧了吗？

        “车座位下，有个黑色的盒子。”

        闻言，暮霜低头到座位下掏了掏，还真的找到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后，则是一本相册。相册第一页，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赠与暮霜十四岁生日，祝愿她能幸福快乐的长大。

        相册第二页，是一张三人合影。

        织田作之助站在两人中间，他笔直地看着镜头，硬是将应该看起来很亲近的朋友合影变成了证件照。太宰治做着搞怪的动作。三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刚刚写好的贺卡。

        第三页，就是那张照片里出镜的贺卡。

        太宰治写的内容莫名其妙。

        [哞，哞哞哞——]

        ↑总觉得这家伙在想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坂口安吾的字端正清秀，内容和本人一样古板。

        暮霜也没细看，直接跳过。

        她看向最后一章插进相册里的贺卡：

        [愿暮霜老师一生无忧无虑，无病无悲，

        能写出自己喜欢的作品，那就再好不过了。

        ——织田作之助]

        暮霜合上了相册。

        现在，距离她的生日还有两周。这应该是织田作之助嘱托坂口安吾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又因为种种变故而无法送出。坂口安吾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手段表达歉意。可是，可是这种礼物，这种祝福……

        暮霜闭上眼睛。

        她想，自己一定是失血过多，才会在那瞬间头晕目眩。

        “太蠢了。”

        无忧无虑？无病无悲？

        她上辈子就是过得这样的生活。

        可她偏偏对这样的自己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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