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龙女

太阳还没悬在天的正当间，中午还没到仍是上午，山里的雾气已经消失殆尽了，我的身体渐渐也不冷了，相反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热，我感觉身体很干，像一堆打谷场上的干茅草干木头，一颗火星子都能马上给我身体点燃了。我好渴，好想喝水，哪怕给我嘴唇子沾湿了也好，莫名地，我开始怀念清晨地山雾，虽然冷，但是那雾气可以让我地身体凉快下来，至少，它能不让我的嘴唇那么干。

快到了，终于快到了，我的心血感觉都被烤地干枯了，我终究还是没有把身上地病痛喊出声来，我太木讷了，木讷的连喊痛都不会喊了，我终于看见了前方的篱笆屋了，我还看见了篱笆屋旁的一潭水，我好想喝水啊，这回出门忘带水了，谁又能想到，这半天的山程，一个老走山路的父亲会不带水呢？怕是父亲习惯了，这点山程对他来说怕是不口渴的，也怪我，我连张嘴说话都忘了，否则父亲怎么着也会在路边找点水给我喝的。终于，我一个趔趄倒在了篱笆屋前的小路上。

我没有晕过去，我还睁着眼睛呢，地上很凉快，凉快的我都不想起来。父亲看我突然倒下，也慌了神，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掐了掐我的人中，最后一脸疑惑又担忧地抱着我就往篱笆屋跑，我感官还在，我还能看还能听。父亲抱着我跑到篱笆屋的木门前，咚咚咚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豁牙的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衣服，头发半黑半白，如果不是亲耳听见父亲喊了一声小龙女，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小龙女是个老太太，在我的想象中，小龙女应该是一个年轻有本事的姐姐。

父亲解开他和我身上装满白馍馍的包裹，然后按照小龙女的吩咐，把白馍馍全都倒进了篱笆屋旁的小水潭里，不一会儿，水潭里像煮熟的开水翻腾起来我在父亲的怀里，尽力地侧过头来看，一看倒是吃了一惊，水潭里竟然全都是黄鳝，我的天，小龙女难道是靠卖黄鳝给山下的镇子来过日子吗？等到水潭里的白馍馍被一群水兽吃的差不多了，小龙女才从我父亲的手里接过我，然后随手把门一关，只丢下一句话给父亲。

“后日上午来接你孩子，你先回去吧！”

篱笆雾里很阴暗，没有窗户，屋顶被厚厚地茅草盖的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雾里也没有油灯蜡烛，只有镶嵌在土墙上的一颗颗发着幽明绿光的石头，这些幽光也刚好足以让我看清屋子里摆放的食物，除了一张木床和很多的坛坛罐罐，其余的布置和普通农户家里的差距并不大。

小龙女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小碗，然后放了点清水放进碗里，最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三支不知名的长草根，就那么轻轻的一吹，三支草根竟然就燃烧了起来，小龙女用盛着清水的碗接着草根上烧烬掉落的草木灰，一边伸出长有长指甲的食指在里面搅动着。这种不知名的草根点着了有一种淡淡的清香，闻着感觉很凉快，我很喜欢闻这种味道，让我没想到的是，等那草根烧完了，小龙女竟然把我扶起来往我嘴里灌那草木灰水，我一想到那长指甲搅动的草木灰水我就犯恶心，我尽自己最大的力气仰着脖子不愿意喝，却不想那小龙女力气出奇的大，两根手指头一用力便掐开了我的嘴，制住了我乱摇乱慌的脑袋，然后便一把将碗里的草木灰水灌进了我的嘴里，这哪里像一个老太太。不同于长草根点燃时的清香，这草木灰水不仅发苦，而且还有一种很浓烈的腥味，我心中不住的在想，这是不是小龙女那长指甲里指甲垢的味道。草木灰水一下肚，没过一会儿我就不省人事，直接昏睡了过去。

待我再次清醒过来是因为饥饿，肚子空荡荡的，感觉身体都格外的轻盈，我大致明白自己昏睡了多久，估摸着时候，现在应该已经入了夜。可能是因为太饿了，我浑身凉飕飕的，小龙女也不在屋里，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翻身下床，确认视线里看不到任何食物，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找一找小龙女，按道理说，她一个老太太，大晚上应该不会跑的太远。推开木门，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进来，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和稀稀疏疏的星星，我的心变得格外的宁静，更有一种幻觉，我觉得屋外居然比屋内更加的暖和。

我向四周张望了会儿，仍然没有看见小龙女，令人比较奇特的是，小水潭里的黄鳝全部都浮在水面上，像一条条水蛇一样昂起了头颅，对着那轮皎白的明月，安静却又整齐地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我不禁诧异，难道这些被小龙女喂养的水兽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不成？

我刚转过身想要沿着一条小路去寻小龙女的时候，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却是吓了我一跳。

“这么晚要去哪儿啊？”

惊魂未定之际，我才反应过来这苍老的声音就是小龙女，定了定神，我才转过身，磕磕巴巴的说道：“我刚醒，肚子饿的很，又见你不在，所以才出门准备寻你去。”

凑着月光，我看见小龙女那满是褶皱的面孔甚是恐怖，她的头发却是湿漉漉的，像是刚洗完澡一样，衣服还是我上午见着的那身黑衣。

听了我的话，她‘嗯’了一声，不过声音倒是极其地奇怪和恶心，像是喉咙里卡了一块浓痰，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随后她便进屋拿出了一只小碗，那碗就是我上午喝草木灰水的那只碗，接着她便走到小水潭边，往前一伸手，只见水潭里一条足有数米长的黄鳝凌空飞起落到了她的手里，小龙女用食指和大拇指扣住黄鳝的头，像是安慰它一般轻轻说道：“你们吃了人家的奉养就要报人家的恩德，借了人家的地盘就要保人家的平安。”说完便用手指甲轻轻地在那条黄鳝的头上划开了一个小口，然后另一只手端着碗接着从那条黄鳝头上流出的鲜血，那黄鳝血不仅鲜红，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有一种碧光粼粼的色彩，没过一会儿，小碗里已经盛满了黄鳝血，小龙女再用手在那伤口处一摸，立时那伤口就闭合上了再也没有一滴血流出来，顺手她又把那黄鳝扔进了小水潭里。

看着那弄得满满一碗的新鲜黄鳝血，我心里不免在打鼓，想着这老太太不会是想让我干了这碗吧？抑或是拿这黄鳝血作药？给我治病活血驱......

“来，你把这碗龙血干了？这龙血下肚，不仅可以医好你体内的寒毒，还能医你的肚饿！”

我本是不愿意喝的，但一看到小龙女那双浑浊的老人眼，我心里又害怕，丝毫不敢不听她的话。我双手颤颤巍巍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个小碗，看着泛着碧光地黄鳝血直犯恶心，喉咙里不停地冒着酸水，瞅瞅碗里的黄鳝血，又瞅瞅老太太的那张麻布脸，暗自腹诽道：“什么龙血？说的这么好听，不就是一碗黄鳝血吗？”

没一会儿，我还是一口闷了那碗黄鳝血，和我想象中不同的是，这所谓的‘龙血’倒是一点腥味没有，还是温热的，带着丝丝的甘甜，一碗下肚，虽不如吃馍馍带来的胀腹感，倒也没有那么饿了，不过接下来小龙女的一句话差点惊得我倒地不起。

“你别小看我这水潭里的小龙，这些可都是些灵物，就拿你喝的那碗龙血来说，随便取上两滴毒死一头耕牛是绰绰有余的。”

我听到这话，顿时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结巴哀求道：“龙老太太，我只不过是寻你医病的山民而已，你......你又何必害我？还望您老......您老救救我吧，我一定让我妈多做两笼白馍馍孝敬您的龙......龙......龙叔龙姨龙哥龙姐们。”

小龙女微微侧过身子，那双浑浊的双眼鄙夷的瞥了瞥我，张口说道：“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没骨气？贪生怕死倒也算了，说句话都说不利索？头脑倒也不太灵光。你也不想想，两滴龙血都足以毒死一头耕牛了，为何你喝了满满一碗却仍安然无恙，且还有力气结结巴巴地向我讨命求饶？”

话音刚落，小龙女不禁大笑起来，她的笑声落入我的耳中却是如此的难听，有种被践踏和玩弄的屈辱感，老巫婆的笑声就像锄头和镰刀磨在一起的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别看这龙血是剧毒之物，但那是对别的人来说，而对于你却是治病的良方，你体内被人种下了两股真气，这两股真气一阴一阳，在你体内既不相融相消，也不相分相离，而是相互纠缠争斗，本来在你体内起码能保住两天隐而不发，到第三天才会发作。可能是因为你身小体弱为山里瘴气所侵袭，因此勾的体内蛰伏的阴阳二气不得不提前缠斗起来，所以你才会有忽冷忽热的不适，而你的身体却没有任何症状，得亏你父亲把你送到我手里，要是遇到一些山野郎中，估计会将你这病因当作普通的伤寒病给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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