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逐渐剥离的日常

所谓命运，是否意味着注定无法逃离，她无从得知；但所谓孽缘，便意味着怎么甩都甩脱不掉，她万分清楚。

        熟悉的小巷是一成不变的喧嚷，陌生的诊所显得冷落可疑，在这样的地点，少年少女如约而至。

        ……再加上一只黑猫。

        据摩尔加纳所搜集的街头巷尾的传言来看，四轩茶屋诊所的武见妙医生似乎在售卖着药效不同寻常的自制药品，也许能在攻略城堡的时候有所帮助。

        “所以，你们究竟要买什么样的违禁药品？”

        “药效猛，起效快……最好吃了之后不会死的。”雨宫莲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吃了之后会死的那是毒/药吧！”摩尔加纳在一旁吐槽道。

        弥生有些疲惫地叹口气，她今天已经没有吐槽的精力和心思了，最好是赶快搞定，这样之前欠的人情也能一笔勾销……大概。

        两人进入了诊所，坐在受付处的是一位容貌清丽又帅气的女医生，她摇摇晃晃，神情有些慵懒，胸牌上写着“武见妙”的字样。弥生直觉她并不是很好应付的类型。

        “医生，请问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药效比较猛烈，能够快速见效的药？”弥生问道。

        “是你看诊吗？”武见医生瞥了她一眼，“你哪里不舒服？”

        两人对视一眼，弥生斟酌了下语言，回道：“是比较特殊、不方便明说的情况。”

        武见医生的视线在他们俩之中来回扫视，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严峻：“跟我来诊室里来吧。”

        “你们到底听说了什么？”一进入诊室，武见医生的言辞就变得格外犀利。

        两人见到这来势汹汹的架势，都是一愣。

        见他们俩都不搭话，武见显得有些烦躁：“外面真是不知道乱传了些什么，之前也有一对学生情侣来这里问……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乱来吗？”

        她走到雨宫面前，以凌厉的眼神看向他：“看不出来你一脸乖巧，行事却相当大胆呢？”

        雨宫一脸困惑。弥生虽然不知道武见想到了什么，但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忍不住问道：“医生，请问你究竟在说什么？”

        “怎么？你们不是因为偷尝禁果出了麻烦事来找我的吗？”

        “噗！”弥生很明显地听见雨宫包里的摩尔加纳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声音，而她的大脑则当场当机，将武见的那句话排列组合了几回之后才终于理解了意思，顿时热度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不，我们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雨宫镇静的语气为弥生找回了几分理智，“我们需要的是能及时治疗身体的药。”

        “诶？是这样吗？”武见妙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好意思，因为你们说的话和之前来过的那对年轻情侣一模一样，所以我以为你们也是那样。”

        雨宫摇了摇头。弥生见他平静坦然的模样，脸上的热度也褪了下来。

        说到底她为什么要害羞？？

        不，脸上这么热肯定只是因为发烧了而已。

        武见再次仔细地询问了他们的情况，虽然依旧好奇他们要把药用在什么地方，但也没问得太仔细。她不仅提供了雨宫他们所需的强效药，还给弥生诊疗了一番，给她开了些安神和退烧的药，并叮嘱她好好休息。

        当他们走出诊室的时候，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严肃男人走了进去，随即诊室内就传来了争吵声。他似乎在指责武见的胡乱用药。弥生感觉那位医生姐姐虽然很随意，但绝非草菅人命的庸医。

        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一点。

        “刚才……”

        “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们只是去看病买药了而已，对吧？”弥生微笑的表情中却有着杀人一般的冰冷眼神，仿佛雨宫说错一个字就会被她当场干掉。

        “……嗯。”敏锐地察觉到杀气的雨宫立刻缄默。这时他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雨宫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对话，说道：“杏明天会去看望铃井（志帆）同学。”

        一听到铃井的名字，弥生便瞬间沉默了下来。注意到她神情突变的雨宫也不再言语，两人默默地道了别。

        第二天是周日，弥生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武见医生的药十分有疗效，到了晚上她的烧便退了。周一来到学校，虽然周围学生对雨宫他们退学的事讨论得沸沸扬扬，但那三人却都有着不为所动的坚定态度，一到放学就会集体失踪。

        弥生知道他们是去探索那间城堡了，她无须猜测，因为每天中午在顶楼，摩尔加纳都会跑来和她分享他们探索城堡的进程，大概他还没有放弃想把她拉入伙的打算吧。

        当然，可能和弥生会给他分一部分自己的午餐食物也有关。

        “……啊呜，然后，吾辈就华丽地将它解决了！对了，弥生小姐你不知道，joker在殿堂里表现超霸道的，各种砸罐子，威胁阴影们也很有一套！真不愧是吾辈看上的有潜力的首领！”摩尔加纳一边满意地吃着弥生分给他的天妇罗一边说道。

        经过摩尔加纳的解说，弥生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异世界的信息。比如那座城堡被称为殿堂，是其主人鸭志田内心对现实的投影，即他欲望扭曲后认知的世界。殿堂最深处会有一个秘宝，象征着殿堂主人最核心的扭曲的欲望，只要能偷走殿堂的秘宝，就能使殿堂主人悔改。

        而他们几人组成了以雨宫莲为首领的盗秘宝的“怪盗团”，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行动代号，joker就是雨宫莲的代号，其他三人分别是skull（龙司），panther（杏），和mona（摩尔加纳）。

        “joker是吾辈起的哟！很酷炫吧！”摩尔加纳炫耀道。

        “很中二。”弥生毫不留情地评价。她顿了一会，又问道，“你告诉我这么多内幕没关系吗？我可不算怪盗团的人。”

        “没关系~莲说了你可以信任，吾辈也觉得你不会声张的。”吃完了食物的摩尔加纳满意地舔着自己的毛。

        弥生默不作声。她回想着摩尔加纳刚刚叙述的事，从城堡内部的场景就可以看出鸭志田是一个多么扭曲的人，仗着自己是奥运冠军能带领排球团队，把自己当成学校的国王，将男学生们当做自己的奴隶，女同学当做自己的后宫，对排球部的人任意凌虐，甚至还对志帆做出了那样的事，是逼她跳楼的罪魁祸首。

        弥生认为有鸭志田这样的人不足为奇，毕竟社会上性格扭曲的人不在少数。若在以前的弥生看来，鸭志田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所以她也没必要刻意与他作对。冷漠处世，才是平静生活的关键。

        只是，在志帆的事情之后，她心中有什么东西隐隐地被唤醒了。

        她不希望放任鸭志田这样下去。她想除掉他。潜意识里是这样告诉她的。这种感觉和她那段奇怪的记忆有关吗？

        “吱呀”的推门声打断了弥生的思路，她抬头一看，发现来的人是雨宫。

        “午休快结束了，我是来拎他回去的。”雨宫解释道。

        “难得你会来接吾辈耶，”摩尔加纳惊讶道，他猫眼滴溜溜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说，“难道你是看吾辈和弥生小姐这么亲近，所以嫉妒吾辈？”

        “嫉妒。”

        “什么？”一人一猫的眼神瞬间扫向了他。

        “……我是说，烤年糕，放学之后想去吃烤年糕。”（日语“烤年糕”和“嫉妒”音同）雨宫推了推眼镜，反光的镜片令人难以看清他的神情。他一把捞起摩尔加纳，准备带他回教室。

        走到一半，他又想起什么地转身说道：“殿堂的攻略完成了，明天我们会发布预告信。”

        “预告信是为了让殿堂主人产生意识，从而使秘宝实体化，方便我们盗走。我们现在只剩盗走秘宝的最后一步了！”摩尔加纳在雨宫怀里挣扎了两下，但还是不忘及时科普。

        雨宫点点头，思索了一下，又问道：“你想来见证这个时刻吗？”

        为了我们的交易。弥生知道他未说出口的含义。

        城堡，志帆，奇怪的记忆……三者的联系……

        “行啊，我会去。”弥生垂眸片刻，抬起头笃定道，随即她又懒散地笑了，“不过，可不要让我见识到你们掉链子的样子哦，joker？”

        听到自己的代号，雨宫莲嘴角高高扬起，纯黑的眼眸一瞬间亮如晨星，折射出王者一般霸道自信的光彩：“当然了。”

        那一瞬间，弥生感觉到他整个人都被一股不同寻常的强大气焰所包围，完全脱离了平日乖乖的形象。

        这就是内心真实的他吗。

        “还真是，相当嚣张的表情呢。”弥生心想。不妙的是，她似乎一点都不讨厌这个表情。

        4月23日，周六，转学的第二周。

        清晨，学校玄关处的告示板上面贴满了红色的名片大小的怪盗预告信，面前则聚满了喧嚷讨论的学生们，弥生也驻足围观，若有所思。

        终于到了这一刻吗？她还是无可奈何地掺合了进来，或许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平静的生活也会一去不复返。

        逐渐剥离日常的异世界在她眼前渐渐展现，明明曾如此抗拒，此刻她的内心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波澜。或许是因为她从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黑色卷发的少年以懒散的步伐迈入玄关，镜片后的双眸还带着些许困倦。两人目光相接时，少年微不可察地扬起了嘴角。

        没错，从遇到他的那一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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