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终章（一）

“哇……”

        几位同伴惊呼起来，场面顿时炸了锅。

        “真的吗？”龙司傻愣愣地问道，“你们不会打算一毕业就结婚吧？”

        “怎么可能啊。”弥生不得不以冷硬的口气强势打断，“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她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但微微涨红的脸毫无威慑力，莲嘴角轻扬，迎着众人热烈的目光道：“其余的保密。”

        一直在吧台后面旁听的佐仓老板走过来给他们添咖啡，摇头叹道：“哎，你们不是来学习会的吗？谈论这些可还太早了吧。”

        大家纷纷回过神，又七嘴八舌地闹了起来。双叶道：“就是，龙司要谈论结婚的事还早了一万年。”

        “一万年也太过分了！”

        真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结束了嘻嘻哈哈的座谈会，众人基本将这小插曲当成了考试前的调剂，弥生晚上的时候还收到怪盗团女生群里杏她们发来的信息。

        sns：

        杏：传统的和西式的……果然还是婚纱比较好吧？

        杏：我拍摄最新一期杂志上就有婚纱特辑！下次拿给弥生你看~

        春：花卉装饰方面我可以帮忙参考哦~

        双叶：捧花！我要抢！！

        真：佐仓老板绝对不会同意的。

        真：不过，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要当同龄人的伴娘，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很吃惊。

        弥生：……感谢你们热情的建议，但我完全没有考虑过那么多。

        弥生：而且现在不是考试前夕吗？？

        连真学姐都被带坏了……弥生无语地以表情贴图作为回复，不过女孩子们这边显然也只是起哄开玩笑，聊了几句之后就止住了。

        莲则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晚上打电话聊天时对白天惊雷般的发言只字不提，只和她聊了聊考试范围，弥生也不会被直钩钓到，自然和他一样装傻。

        虽然心里并不是没有想法，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期末考试倒在其次，重点是即便他们已经打倒了幕后黑手狮童，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考试刚完就传来了坏消息。新闻中狮童党羽宣称狮童因身体不适而延期就任，但民众们对狮童之前的认罪和自白视若无睹，普遍的反应居然是希望狮童赶紧康复上任。

        新岛冴决定起诉狮童，但立案遭到了相当大的阻碍，就连怪盗团的存在也变成了民间传说。

        这不就相当于他们为了揭穿狮童所做的努力全都毫无意义了吗？

        怪盗团的众人无法接受，民众们扭曲的想法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让他们意识到社会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聚在一起商讨时，摩尔加纳提出了印象空间。那里是民众的殿堂，扭转民众认知的关键，恐怕就隐藏在印象空间的最深处。

        他们即刻便下定决心，第二天就前往印象空间。

        在休整的前夜，莲打来了电话。两人扯了些有的没的之后，弥生道：“明天就是最终决战了。莲君觉得紧张吗？”

        “一点都不。你呢？”

        “我也是。”

        他们会意无言地笑了笑。越是明白大战在前，弥生越是觉得心里平静，也许是因为她相信着莲吧。

        安静了片刻后，莲说道：“明天是平安夜。”

        “……是啊。怎么了？我们可没有过节的余裕哦。”

        “没什么。”莲轻微停顿，无比坚定道，“我一定会保护你。”

        弥生眼睫微颤了一下，带着轻笑回道：“嗯，我期待着。”

        放下电话后，弥生很快进入睡眠，沉入了深蓝色的梦境。

        天鹅绒房间里，弥生感觉到莲并不在，办公桌后的伊戈尔感慨着人世间的扭曲已非怪盗团可以扭转。

        “但是，您与他们是不同的。”

        “明天约定之时，老朽会将礼物赠予您。决定的钥匙就把握在您的手里。”

        留下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她的意识又脱离了天鹅绒房间。

        ……

        12月24日，期末成绩公布，弥生和莲巧合地考到了同分，并列第一名。莲看到成绩单时拍了一张照片，低调地发到了怪盗群里。

        身为单身狗并且成绩满江红的龙司表示受到了严重刺激，要不是这次是最终决战他肯定罢工。弥生看了一眼活跃的群聊合上手机。

        算了，就当做缓解战前紧张吧。

        放学后他们前往印象空间，通往最深处的门开启了。

        暗红色的空间里，越往深处越是诡异可怖。普通形态的社会民众的阴影不断往门内走去，印象空间上部阶层所有红色管道全部向此处的深处延伸，就像裸露在外的“血管”输往心脏。

        弥生在见到此景时，心脏如同被捏紧般猛颤了一下，她感受到joker看过来的目光，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他们逐步往下深入，走过了两侧关押着众多人阴影的牢房。那些牢房里甚至有曾经拥有殿堂的人物阴影，鸭志田、斑目、金城、狮童等，但他们和曾经大不相同，像是已经彻底摒弃了欲望，甘于现状和堕落。随处被关押着的阴影也在不断地劝怪盗团放弃思考，选择受人支配的轻松生活。

        看着这些人们，摩尔加纳的记忆逐渐苏醒，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此处诞生的，是为了引导怪盗团而生。

        抵达最底部时，景象更加毛骨悚人。千千万万关押着民众阴影的红色牢房如斗兽场般组成一圈圈原型阶梯，簇拥着最底部中心的巨型的灰黑色的杯状物，从上部延伸的血管全部汇集到它的中心。

        显然，那就是民众的殿堂——印象空间的秘宝。

        进入这里后弥生一直感觉糟糕，在看见那件庞然大物后那种强烈的不适与焦灼感达到了顶峰。她听见同伴们在商议着如何毁掉它，让民众觉醒意志。

        怪盗团对它施以攻击后，它竟然发出了声音，自称自己是“圣杯”，是实现愿望的尊崇之物，愚蠢怠惰的民众们已无可救药，唯有牢狱的束缚才是他们合适的归宿。

        大家自然不可能认同这番理论，但无论怪盗团多么奋起攻击，“圣杯”都会迅速汲取力量自愈，甚至逐渐由晦暗的色泽变为焕然如新的金色，不仅如此，他们攻击之时还听见了周围“民众阴影们”阻止的哀嚎，正是那些牢狱中的人们赋予了“圣杯”无穷无尽的力量。

        仿佛……他们这么做不受任何人期待，这令怪盗团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众人停下了攻击，弥生望着那些“红色血管”，正想要说什么时，地面瞬间散发出闪耀刺目的光芒。在同伴们的惊呼中，那道白光吞噬了他们。强大的力量也拖拽着弥生的身体，她很快失去了意识。

        ……

        再睁开眼时，弥生恍恍惚惚地望见银白色的穹顶。

        视野中不再是印象空间里那样昏红阴暗，周围漂浮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里是哪里？怪盗团的同伴们在哪儿？

        弥生维持着躺倒在地的姿势，想要支起身体，但不知为何浑身瘫软无力，连活动手腕都很困难，她只能稍稍扭头。

        观察之后，她得出了一个糟糕的结论——自己似乎正身处于一个巨大的白色牢笼之中，而以牢笼的形状来看……说是鸟笼更为准确。

        牢笼底部铺满了纯白色的羽毛和花瓣，外部除了如白雾一般的空茫，看不到更多的东西。

        这是“圣杯”的所为吗？他们失败了？

        不管怎么说，必须先找到大家。

        她再次费力地想要活动身体，不知何处飘散来了低沉、庄重的声音。

        【那些抛弃自我的愚民，不值得您为他们费心。】

        【现在，让吾帮您回想起失散的情感和记忆吧。】

        弥生猛然双瞳睁圆，转瞬之间，大片大片的画面钻入脑海，如虫蚁般啃噬着她的神经。

        这些是……她忘记的回忆吗？

        不，不对。

        她从来没有忘记，只是，不去回想罢了。

        骤然接受了太多的感情冲击，弥生无法抑制地蜷缩着，额头与捏紧的掌心沁出了冷汗。

        她的耳旁充斥了太多的噪音。那些语言犹如炽烈的太阳炙烤着裸/露的皮肤，犹如锋利的刀子一寸一寸地划过血骨，把她的身体撕得粉碎。

        那道声音还在回荡着。

        【无论亲情、友情、爱情，全都背叛了您，这样的世间，值得您坚守下去吗？】

        “不……”意识因为疼痛而开始涣散，弥生颤抖着，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莲君……和我定下了约定，他不会背叛我的……”

        【呵呵，他不会辜负您的信任？人类的誓言几乎等同于谎言。】

        她快要听不清任何声音了。心脏像是被反复碾压，渗透进四肢百骸的疼痛占据了她全部的意识。

        好难受。好痛苦。

        是因为……已经深刻理解了无比重要的感情，才会这么地痛吗？

        【但是，吾可以为您实现愿望。】

        【带给您痛苦记忆的人将会消失得一干二净，您所拥有珍惜的人会永远陪伴在您身边。】

        【这难道不是您理想的世界吗？】

        紧咬着的牙关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呜咽，她失神地环抱着双臂，指尖深深地掐入上臂的皮肤，但无休止的疼痛却没有停下一秒。

        怎样都好。停下来。快停下来啊。

        她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回荡着的声音，忽然变成了他与谁的对话。

        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雨宫莲的声音，以及他的回答。

        刹那间，胸膛宛若被利箭穿刺而过，疼痛终于停息下来了。

        在意识远去的最后一刻，弥生闭上眼，恍恍惚惚地说道：“我……”

        ……

        蓝色天鹅绒房间里。

        此刻，雨宫莲正与“他”对峙着。

        他刚经历了与同伴们在涩谷的大街上身体逐渐“消失”的过程。世界被异象侵蚀，正在与异世界逐渐融合。不被期待的怪盗团，在民众的认知中被泯灭了存在。

        “消失”后的他在这里醒来，伊戈尔即刻宣告了莲游戏失败，要求卡萝莉娜和芮丝汀娜对他处以死刑。

        但雨宫莲并不想坐以待毙，他恢复了怪盗装，以反抗的姿态走出了牢狱之门。此时此刻，与他相处良久、在此期间被人类的努力和希望感染的狱卒双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们原本是“一体”的，是被邪恶的力量撕碎才会变为两个人，同时力量和记忆也被夺取了。

        在对她们施以合体处刑之后，她恢复了原本的面貌，记起了她原有的名字“拉雯妲”。

        “‘他’不是我的主人，是冒充主人身份的无礼之徒……！”恢复了力量的淡金色长发少女，怒视着对面的“伊戈尔”。

        拉雯妲的话语揭示了真相。面前的“伊戈尔”其实是“圣杯”的化身，他自称统治之神，是他破坏了天鹅绒房间，将拉雯妲撕成两半，又冒充伊戈尔给予雨宫莲试炼。

        这位虚伪的“神明”同样给予了明智吾郎能力，表面上说着如果雨宫莲胜利便使世界保持原样，但作为人类的欲/望集合体，他早就知晓了民众的怠惰必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给怪盗团的机会不过是他玩弄他们的游戏而已。

        “她在哪里？我的同伴们在哪里？”joker冷冷地质问他。

        之前他们突然在白光中回到涩谷时，弥生就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现在一定是被藏在了哪里。

        他迫切地想要确认她和同伴们的安全。

        “统治之神”像是全然看穿了他的想法：“以区区人类之力走到这一步，吾承认你的资质不俗。”

        “这样吧，吾给予你一项交易的机会。”

        “吾会留下现在的世界，让扭曲的愚民承认你们的存在，让怪盗团声名大噪。”

        雨宫莲丝毫不为所动。

        现在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坏了，民众们陷于怠惰的牢狱之中，唯有消灭“圣杯”才能矫正社会。

        同意这项交易的话，结果只能是和虚伪的“统治之神”同流合污。

        “以及，吾会实现你的愿望。”

        “关于天羽弥生那个女孩。”

        莲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瞬。

        “她所隐藏的痛苦超过你的想象，消除那些伤害已无可能。你一直想要保护她吧，但要让她不受到伤害，唯有彻底统治那帮愚民。”

        “怎么样，要不要成为吾的同党？吾可以给予你近似于‘神’的权力，任由你创造一个绝对不会让她受伤的世界。”

        雨宫莲沉默了。

        “这是卑劣的陷阱……！你愚弄了他还不够，还想彻底利用他、让他成为你的帮凶吗！？”

        拉雯妲紧紧地看着莲，她一向确信他能做出正确的抉择，然而此刻，她却感到了无法确信的焦虑。

        少年低着头，墨黑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唯有掌心死死捏成了拳。

        这一刻的沉默太漫长。

        良久之后，雨宫莲终于一点点地摊开了手掌。

        “我……拒绝。”

        拉雯妲松了口气。

        “呵呵呵，原来如此。人类所谓的爱情不过是虚伪和谎言堆砌的幻觉。”

        “统治之神”的语气中，反倒有种计谋得逞的愉悦。

        “她对你可是相当失望啊。”

        话音落下。自“统治之神”身后的阴影处，纯白的身影缓缓现身。

        少女对准莲举起了枪，空洞的瞳孔中没有一丝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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