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幕间六

关于天羽弥生的缺席，学校给出的理由是因病回老家休养。

        但雨宫莲对联系不上她的事很在意。

        他拜托过双叶，网络上调查不到弥生的活动痕迹；从真那里得到的她父母的联系方式，他尝试打过去后，对方没说几句就以事务繁忙为由挂断了。

        同伴们大多推测，说不定她的老家是收不到信号的深山老林；说不定是因为知道明智事情败露、不想被牵连打扰所以更换了手机号码之类的……

        虽然突然，但算不上什么出奇的事。他们对于莲的在意程度有些费解。

        自己隐匿着身份又不便行动，他只能每天向弥生留下来的号码发一条消息，或尝试打电话，但仍然杳无音信。

        难道说，那天她来卢布朗是准备向他告别的？

        目前的状况很怪异。即使狮童已悔改，他也得以洗刷罪名重新上学，但民众们对狮童罪名却置之不理，一心希望他继续当选。这样背后显然还有更麻烦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也好，至少能让她安全地远离纷争的中心。

        雨宫莲这样想。

        最终，为了矫正社会，怪盗团潜入印象空间的最底层进行夺取民众之心的作战。

        在惊异于眼前无数裸露的红色“血管”和监狱中的民众阴影时，他们蓦然发现重重血管交错的中心缠绕着一个金色的物体，犹如树杈之中的鸟巢，看形状……像是大型的鸟笼？

        “难道那是印象空间的秘宝？”杏问道。

        “不，那东西并没有检测到机能反应。”双叶喃喃自语道，“就是有点奇怪……”

        那个金色鸟笼的氛围与明显与阴暗的印象空间截然不同。“血管”束离他们所在的台阶是触碰不到的远距离，只能通过观察来判断。

        但时间不多，既然得不出结论又看不出威胁性，他们暂时搁置继续赶路。

        joker刚要跳下台阶，双叶却喝了一声：“等等！上方有特殊反应！”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道身影伴随着一阵微风，如纯白的羽毛般翩然降落至他们眼前。

        少女同样是怪盗风格的服装，羽翼面具与缀着金丝花纹的白衣犹如浸润辉光，有着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圣洁。

        “你们来了。怪盗团。”她的声音平静干冷，毫无波折起伏。

        其他人下意识摆出防备的姿势，莲却一眼怔住了。

        “……弥生？”

        为什么。

        她总能，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怪盗团内立刻炸了锅。

        同班同年级的杏和龙司惊讶于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穿着怪盗装，其他与她并不熟的同伴们则茫然又好奇地打量观察着她。

        众人还在骚动时，莲已经走向了她。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带任何警戒，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我一直联系不上你。”

        弥生一直漠然远观着，对于莲的靠近也没什么反应。直到他开口，她才慢悠悠地看向他。

        “因为我换了手机号码。你们讨论结束了吗？”

        她冷淡的语气令场面迅速安静下来，怪盗团虽然疑惑警觉，但也意识到她并无攻击意图。

        对于大家的诸多疑问，她只做了最简略的解释。

        “我是不知不觉到了这里的，此处是只能进不能出的单行道，并不是刻意在这里埋伏你们。”

        “待了多久？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吧，所以我也不清楚。”

        “觉醒能力是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因为这里徘徊的守卫很麻烦，有能力清扫一部分倒是方便一点。”

        “明智君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并没有从他那里了解到很多怪盗团的事，只是知道你们的身份。”

        “我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只想尽快从这里出去。”

        新岛真试图从其他方面向她提问，却挖掘不到太多信息。一向对印象空间和殿堂了如指掌的摩尔加纳也摸不清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莲注意到在提到明智的时候，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自从联系不上她之后已经过了近三周，弥生该不会在那时就来到印象空间了？

        不，怎么说都不可能。这种怪诞诡异的心灵空间，除了阴影，普通的正常人不可能能在这里存活那么久。

        “……这不等于什么信息都没说嘛。”龙司被她的这些回答磨得没了脾气，“那个啊，不是我们不想信你，但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

        “你们不用信赖我。”弥生语气平平地回答，“不过，我至少目前和你们目的一致，不存在敌对关系。”

        “我相信你。”

        莲看着她毫不犹豫道。

        无论什么原因，她出现在了这里。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不想再错第二次了。

        “我也……相信天羽同学。”

        杏下定决心，友善温和地对弥生道，“我记得志帆住院的时候好像见到过你的背景，你有去探望志帆对吧？”

        弥生没有回答，但莲已经明白了。

        原来和她在花店偶遇那次，她是打算送花给志帆？

        他应该更早点发现才对。

        由于团长的态度和杏所说的话，其他同伴也很快对弥生放下了芥蒂。明智已经不在人世，她可能只是不小心被牵连到这里的。

        至于明确的原因，现在也难以细究。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让她一起行动很危险吧。”祐介道。

        “但这里是单向通道，不先解决秘宝的问题，恐怕没办法把她带出去。”摩纳犯难道。

        真问道：“天羽同学，你可以在安全小屋等我们吗？”

        “不必。我和你们一起行动。”

        怪盗团本来想劝服弥生，之后的战斗却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她的人格面具有点古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光晕），但战斗力却丝毫不差。不仅没有拖后腿，反而完美地与他们的战术融合，恰到好处的辅助和进攻甚至不需要指挥。

        辨认不出人格面具的形态。

        适应能力优秀是一方面，可众人都有种“她本来就对他们的战斗模式很熟悉”的感觉。

        但她身上的谜团已经够多了，这不算什么。

        “这位天使小姐难道是什么隐藏boss吗……？”莲听到双叶悄悄咕哝。

        比起战力扩增的欣慰，雨宫莲更在意她的状况。

        还有之前那件事。

        “上次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在休憩的间隙，他来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

        她轻描淡写地回道：“没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和之前相处时相比，她的反应更冷淡了，看起来只想尽快从这里出去。

        这里确实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

        莲便不再尝试与她搭话，只是顾及她身体状况的同时，一心带队赶路。

        他们找到了最底层的民众秘宝“圣杯”，却在与圣杯的战斗中败了阵，被扔回了涩谷车站旁。

        此时的世界正在与印象空间融合，猩红的雨水与诡异可怖的骨架将涩谷变成了人间地狱。因为被民众们在认知上否认了存在，怪盗团众人的身体突然开始被侵蚀而一个个消失。

        在消逝的最后一刻，雨宫莲向身旁看去，唯一以完整身形静静伫立着的少女没有看向他们，只是以麻木又空洞的眼神望着绯红的天空。

        此刻她在想什么，他完全不明白。

        雨宫莲无法释怀地闭上眼，在天鹅绒房间醒来。经历了拯救拉雯妲、识破“伪神”身份、召集伙伴后，怪盗团重整旗鼓回到涩谷。

        天羽弥生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

        她穿着黑色连帽大衣和长靴的常服，清冷的姿态神情全然未变。

        莲心里希望她留在这里，还好她也没有提出要继续与他们一同战斗，只是祝他们获得成功，平安归来。

        “嗯。我们会把世界夺回来，让这里恢复原状。”他认真地回她道。

        然后，等怪盗团凯旋，一切尘埃落定，他还有很多事要和她谈。

        拜托拉雯妲照顾她后，雨宫莲带着同伴们开始了最后的作战。

        艰难的战斗后，伪神消失留下“秘宝”，世界得以复原。

        摩尔加纳带着“圣杯”秘宝离开，伙伴们也在约定好明天开庆功宴后解散了。

        圣诞之夜，周围的情侣成双成对。雨宫莲独自一人站在涩谷的街头，看着纷然落下的雪花。回来之后拉雯妲和她都不在原处了，他手机里有弥生发来的信息。

        “辛苦你们了，我有事先走了。”

        “对不起。”

        即使成为了拯救世界的英雄，结果还是这样啊。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并说出了同样的话。

        是检察官新岛冴。

        她是来拜托他向警方自首的。为了坐实狮童的罪行，雨宫莲的证言是必须的，但这会使他被警方逮捕，甚至送到少年感化院。

        雨宫莲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为了社会和同伴们，他清楚这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只是——

        他拿出手机，凝视着屏幕。

        “能给我点时间吗？”

        果然还是想见她一面。

        就当做最后的任性了。

        新岛冴答应了他的请求，明早再陪他去自首。

        莲即刻拨通了电话，那边的回应却是他最熟悉的“嘟——嘟——”忙音。

        ……是因为不想扯上关系，所以又关机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拒绝。

        但是，有哪里不对。

        雨宫莲虽然觉得自己对天羽弥生有很多地方都完全不了解，但是他却清楚地了解她一点。

        她绝对不是真正冷漠的人，只不过是伪装成冷漠的样子刻意拉开与别人的距离罢了。

        这样固执的她，总是以漠不关心的姿态帮助别人，却从来……不会向人求助。

        回想重逢之后她的状态，雨宫莲觉得必须要找到她。

        电话无法接通，该去哪里找？

        考虑过后，他来到了涩谷中央大街的某条小巷。

        散发着微光的蓝色门扉依然存在，拉雯妲却没有在外面等候。

        莲尝试着推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了。

        在踏入门扉、意识降临到天鹅绒房间的时刻，他听见了这段对话。

        “……您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拉雯妲。我自己来就好。”

        睁开眼时，有两个人站在房间的中央。

        黑衣的少女侧对着他。黑色的外套拉开，飘扬出纯白的裙裾。

        眼前，是他无法理解的景象。

        她双目微阖，仰起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高高扬起的交握的手中，握着一柄泛着寒冷银光的匕首。

        匕首的刃尖向下对准胸口。

        她轻舒了口气，重重地挥下手中的利器。

        ——在中途被强势的力道制住了。

        雨宫莲紧紧攥住匕首，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皮肤，大量涌出的鲜红血液沁透掌心，顺着手臂滑落。

        可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你在、做什么？”他竭尽全力地压抑着胸腔中如飓风般翻涌席卷的情绪，拧着眉一字一句地问道。

        他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对她发怒。

        既愤怒，又痛心。

        她愣愣地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呆滞空洞的眼瞳微微闪烁了一下，双手不自觉脱力。

        莲将匕首远远地甩开，面如冷霜地盯着少女，她先开口了。

        “雨宫君、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垂着头，双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宛若祈求着的支撑不下去的溺水之人一般。

        “明明我已经不断地在推开你了，为什么……你又会出现在这里呢？你不该出现的。”

        “抱歉，我就是这么难缠。”

        雨宫莲内心被欺骗般的愠怒消散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少女没有抗拒。

        她的体温低得可怕。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弥生沉默了一会，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结束。”

        结束？

        “都是我的错。”

        她的身体、声音都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是因为我太愚蠢了，太贪心了，奢望着不属于我的东西，自以为会死心却还是无可救药地陷进去。”

        “我知道，我明白的啊，所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重复了……！！”

        “弥生！！”莲环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冷静点，我在这。”

        他不明白她在说的是什么事，只知道她在被梦魇般的痛苦记忆折磨着。

        可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的安抚下，弥生的颤抖平息了。

        “是啊，雨宫君……”她喃喃地说道，“只要看到你，就会让我觉得痛苦。雨宫君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意思？”他忘记了什么？

        但无论莲怎么追问，她都不再回答了。

        “我累了。”弥生放弃般地轻轻说了一声。

        她的力气完全松脱，身体像要往下滑，莲维持着抱住她的姿态一同坐在了地板上。

        一直沉默着的拉雯妲叹了口气，道：“由我来解释吧。”

        “你大概没有意识到，你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你们认知中的世界，而是在某个人的梦境中。这位大人将世界全部的意识拉入了梦境……应该说，是她的殿堂中。”

        “殿堂的主人，就是天羽弥生大人。”

        这样的事实在太脱离认知了。

        殿堂，弥生是世界范围级别的，而且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毫无意识地身处她的殿堂中……？

        莲震惊之余，又想起好几个疑问：“等等，但是弥生是拥有人格面具的。”

        拥有人格面具的人，按理说不会拥有殿堂的。

        而且伪神已经被消灭了，殿堂应该不复存在了才对。

        “她的状况比较特殊，你并未见过她人格面具的具体形态吧？”

        拉雯妲道：“还有，伪神的确已经消失了。但是你们忽略了一点，殿堂的成因并不单纯来源于伪神的力量。其实，弥生大人的力量更接近于殿堂的本源。”

        雨宫莲看着怀里安静无言、仿佛人偶一般的少女。他本来一直以为，她和异世界的事没有太多关系，现在却突然告诉他，她是这一系列事件的根源？

        “弥生不是人类吗？”

        “不，弥生大人是人类，她具有优秀的潜质，能力近似神的使者。”

        拉雯妲以近似哀怜的眼神望了她一眼，“但弥生大人并不能切实控制事态的发展，而且由于伪神的力量和影响不断扩大，她的力量一直在被约束着。所以，请不要因此事而过多地苛责她。”

        雨宫莲当然不会。他知道她不可能是怀有恶意，否则也没必要那样帮助他了。比起那些，他更想知道殿堂的具体成因和困扰着她的心结是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但是，拉雯妲却说这些她也无法解答。

        “我并非无所不知。”她说道。

        的确这些事从本人那里知道会更好，但弥生对于他们的交谈没有任何反应。莲感受到了从怀中的她所散发出来的深深的倦怠疲惫的气息。他不忍心逼问她。

        莲只能再次转向拉雯妲：“那么，你说的这些事和她刚才的行为……有什么关联？”

        他不愿回顾那副令他心口绞痛的画面，但他必须弄清楚。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

        拉雯妲停顿了一下，反问道：“身为怪盗，你应该清楚地知道让殿堂消失的方法是什么吧？”

        当然，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只要盗走欲望的核心——“秘宝”，殿堂就会自然崩塌消解。

        可是那又如何？

        “……！”雨宫莲忽然明白过来。

        还有另一个方法。

        “你是指，直接让殿堂的主人消失……的方法吗。”他的声音逐渐冷得彻骨。

        拉雯妲默然地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你会觉得放弃生命很难理解吧。”拉雯妲轻轻道，“但是，弥生大人的精神力已经十分衰弱了，各种意义上都濒临极限，如果不尽快离开她的殿堂的话，世界意识将同她的意识一起陷入沉眠，也就是会永久地停滞下去。”

        莲长久地沉默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弥生到底经历了什么，又独自承担着什么？他应该从一开始就好好看着她才对。

        他仍然不死心：“既然是殿堂必然会有秘宝，那就由我来盗走她的心……”

        “这是办不到的。”

        拉雯妲一句话击破了他的幻想。

        “弥生大人的秘宝是无形之物。说不定……连她自己都不明确内心的渴望是什么。而且就现状而言，她已经无法支撑太久了。”

        只要意识清醒一分，就会多一分痛苦。

        “我也不愿见到这样的结果。”拉雯妲捏紧手中的书，声音也带上一丝不忍，“这是弥生大人所作出的选择。我会尊重她的想法。”

        所以，为了这个世界，拉雯妲唯有默许她的行为。

        “不行，我决不允许。”雨宫莲斩钉截铁地说道。

        并非不在乎外面的世界，但现在在他眼前的只有她。

        他想先带弥生回去安置，等她情绪安定之后说不定有转机，拉雯妲却说在天鹅绒房间已是她能维持的最平静的状态了，回到原本的世界会变得更糟糕。

        莲又不断绞尽脑汁思考其他的办法，或是尝试与弥生说话。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他的伤口已经被轻松地治愈好了，但最想治疗的伤痕却无法抚平。怀中的寒冷逐渐剥夺着他的体温，但他仍然不留缝隙地紧紧搂着她。

        拉雯妲也罕见地沉默下来。他明白她的无言之意。

        时限将至。

        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的安静和沉默，都仿佛在逼他尽快做出选择。

        可他是无数次帮助他人、乃至拯救世界的怪盗。他决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一定还有办法。

        弥生所说的他忘记的事，是什么？

        突然之间，清冷的声音灌入他的脑海。

        【“……又来到这里了，你真是不够谨慎呢。”】

        ……？？

        【“被选成救世主的人，可以以这么难堪的方式死去吗？快点振作起来，你还没有选择放弃吧。”】

        隐隐约约、被雾气缭绕一般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雨宫莲疑惑地低头，但怀中的弥生并没所有说话或是移动。

        而且，他感觉到了怀念，像是很久远的曾经和她的对话。这是回忆吗？

        片刻之后，他又听见了不同的声音响起。

        【想要救她吗】

        【想要回到一切的起点吗】

        【想要吗】

        眼前朦胧的黑暗中浮现出圣杯的轮廓，细微的光芒若隐若现。

        这是欲望的碎片和残渣，在引诱他做出回答。

        他理应沉默并无视。

        但雨宫莲回答了确定的选择。

        即使是错误，即使要赌上一切，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如你所愿】

        那一瞬间，天鹅绒房间和拉雯妲的气息全部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场景物体在无声中坍塌、解构、碎成无数的颗粒粉末，顺着风一般飘扬回归虚空。

        在一切的崩坏中，莲维持着岿然不动的环抱的姿势，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忘掉一切，我们回到梦境的起点，重新开始。”

        无论是快乐、悲伤还是痛苦，将所有的感情和记忆都一并全部忘掉。

        让我替你记得。

        怀里的人微微耸动了一下。

        “这次我一定会记得遵守约定。只要一次就好，你能相信我吗？”

        她的额头似乎轻微地蹭了蹭他的胸口，莲轻轻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头发。

        脚下的地板快要坍塌了。

        “好好安睡吧，弥生。”

        这是在坠落之前，世界最后的温柔的声音。

        身体晃晃荡荡，时不时的铁轨摩擦声以及人们的私语声。

        雨宫莲猛然在电车上醒来。

        他抬起镜片揉了揉眼睛，意识朦胧地看了一眼手机。

        “20xx年4月9日x时x分”

        他正在前往新住处的路上。

        抵达四茶，随意地向沿街的警察问了路。他走入小巷，驻足在一间不起眼的咖啡馆前，根据标牌确定这里是目的地“卢布朗咖啡馆”。

        此时，有人与他擦肩而过。

        她迈出几步之后，忽然又回头望他。

        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松松垮垮的外套，纤细的身材，墨色的及肩发，端正秀气的面庞，以及那双淡紫色的清澈的眼瞳。

        刹那之间，无数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钻入脑海，破碎的章节还无法连贯，他却已经从万千个断面之中捕捉到了无限涌动着的感情。

        弥生。天羽弥生。

        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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