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终章（四）

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自暗色的苍穹飘落，像是为他们长久以来的奔波战斗安静地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从沿街播放着的《jinglebells》和身旁行人们的话语中，怪盗团的众人才恍然意识到今晚是平安夜。

        杏因为寒风而缩紧双肩，憧憬地望着天空：“哇，看来会是白色圣诞节诶~”

        龙司看到身边成双成对经过的情侣们，挠了挠头：“不过和我们这些没预定的人没什么关系，除了这里的某两位……”

        众人心照不宣地同时看向站在中心的二人。

        弥生泰然自若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种时候身边有对比显得更凄凉。”龙司叹气。

        祐介对着他们比了个取景框：“唔嗯，赤/裸/裸的现实对比写照吗，我好像有灵感了……”

        “拜托你别因为这个有灵感啊！”

        “好啦，我们还是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他们吧。”春笑道。

        真说道：“明天卢布朗集合？”

        双叶冲两人笑嘻嘻道：“卢布朗今晚让给你们，我会让惣治郎早早收工的，打得更火热一点也可以哟~”

        “双叶，这种口气太像大叔了。”弥生无奈道，她对着众人挥手道，“……各位，明天见。”

        约好明天在卢布朗包场开庆功宴后，大家默契地先散场了。

        “冷不冷？”

        莲的手指凑过来，轻柔地拂去了她额发上沾着的几片雪花，又拉过她的两只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焐热。

        冰凉的手指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中逐渐复苏出暖意。弥生道：“这样不就没法走路了。”

        “那就休息一下。”

        她没有反对，顺了他的心意贴过去倚靠在他的怀里。涩谷的街头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并没有在意相拥的二人。他们彼此依存着，占据在偌大的世界里最温暖的一角。

        以耳畔有力的心跳声为伴奏，弥生侧着脸欣赏着飘扬而落的雪花。莲问道：“过会去看灯展？”

        “会人山人海吧。”

        “不去吗？”

        “要去。”

        正商量时，旁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稍微打扰一下。”

        新岛冴本来无意破坏气氛，但眼见着这边的气氛越来越难插话，已经在旁边等候了好一会的她不得不出声。

        听到她的声音后，两人分开了一些，同时看向她。

        略去心中对这对毫不避讳的学生情侣的诸多感想，新岛冴赞许道：“看来你们成功地完成了使命，辛苦了。”

        “不必客气，这也是我们和新岛小姐你定下的约定，之后的事都要拜托你。”弥生礼貌地回道，“请问，起诉狮童的事情怎么样了？”

        新岛冴来也正是准备说这件事。狮童虽然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要将他犯的案件与异世界联系起来定罪，必须还要有证人。

        “你是说需要我们去……？”两人的表情凝重起来。

        新岛冴道：“别紧张，我这边已经有人选了。”

        刚才早些时候，她和明智在涩谷碰了面，明智主动和她提出愿意去作证。

        “给那个男人最后一击，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怪盗团那边拜托你通知他们。”明智神情淡然地对她道。

        “看他的模样，应该已经准备接受接下来的审判了。”冴回忆道。

        两人默然。提到明智吾郎总是会令人五味杂陈。他犯下的诸多罪行无可饶恕，但也曾短暂地做过他们的同伴，这或许是目前最合适的结局了。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也算是给你们汇报结果。”离开前，新岛冴洒脱地撩了一下长发，对他们微微一笑道，“接下来的事我会尽全力，你们……就好好放松享受节日吧。”

        真是安心可靠的结语。

        两人在涩谷绕了一圈，白雪纷飞的街道上洋溢着热烈的节日氛围，流光溢彩的灯火映照着一对对恋人们的脸庞。

        热门的餐厅店铺全都挤满了人，莲看到街角一家似乎空出了位置，问道：“去那家店吗？”

        “不了，我们回去吧。”弥生揽紧了莲的手臂，语气低柔道，“我们回去吧。只有两个人在的地方就好。”

        莲心神微摇，蓦然感受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意味。他握了握她的手，牵着她往车站走去。

        回程的电车并不拥挤，但两人还是紧紧依偎着。

        回到卢布朗，店门一关便成为了完全寂静的空间。热闹的气氛虽然愉快，但卢布朗平静放松的氛围更让人舒心。

        外面已是鹅毛大雪。弥生拍掉身上细碎的雪花，莲触碰了一下她冰冷的脸颊：“我去泡点咖啡。”

        “没关系，莲君也累了吧。”弥生指了一下莲手中提的袋子，那里面有他们回来时顺路买的热饮和点心，“有这些就够了。”

        他们径直上了二楼。因为冬日的严寒，佐仓惣治郎给阁楼添置了烧炭火的暖炉。

        雨宫莲打开暖炉，熏热的暖流涌进室内。他转过身时，发现弥生并没有坐在惯常的旧沙发那里。

        柔和的灯光下，她静静地坐在他的床沿，转头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着的雪花。

        他眸光微闪，顿了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圣诞节，是纪念耶稣降生的节日。到了明天，被白雪覆盖的世界一定会变得焕然一新吧。”

        弥生似是感慨地说了一句，自然地侧过头靠在莲的肩上。

        他顺势揽住她的肩，指尖把玩着她柔软的发梢：“你回想起什么了？”

        “……是啊，说好了要告诉你。”

        弥生轻轻舒了口气，语调平稳地说道。

        “全部。我全部都回想起来了。包括现在我们是在‘我的梦里’这回事。这种事由自己说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莲顿时转向她，期待的同时又带有一丝担心。

        “我知道莲君有很多想问的，一件件慢慢来吧。首先说结论——是我们的胜利。‘伪神’和上次一样，想要通过情绪失控来操纵我，但他失败了。因为和莲君还有大家一起经历了许多，我稍稍变得坚强了一些，也终于取回了原本的力量。”

        弥生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暖意。

        “关于将世界拉入梦境这件事，严格来说不完全是我个人的意志。我受到了“某个声音”的指引，‘它’的目的与天鹅绒房间相同，是为了守护世界和人类。其余要详细讲述有点困难……总之，今晚之后‘梦境殿堂’就会自然消失，不会再一次轮回了。”

        莲理解了那道“声音”或许——是近似于真正的神明的存在，弥生说得语焉不详，也是因为不想随意谈及而亵渎神明吧。

        “秘宝呢？弥生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他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原本我就只是想要过平凡普通的生活而已，现在世界恢复原样了，我也越过了心结，愿望自然就达成了。”

        莲默念着“这样么”，他推了推眼镜，低头思忖了片刻。

        “我的女朋友还真是大人物。”

        “感到惶恐了吗？”弥生斜着头瞥了一眼，用手指戳了戳他。

        “更加无法对你放手了。在我眼里，弥生就是弥生。”

        莲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又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心结是曾经的痛苦回忆吗？”

        看来莲已经猜到了不少。

        弥生不太适应提及这些，停顿了一下道，“嗯，是我想舍弃的一些记忆。与我的，家庭有关。”

        这是她第一次深入地和他人谈及自己家庭的事情。

        父母是在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协议离婚的。表面上是单纯地因感情冷淡而和平分手，实际上根本原因是父亲的出轨。

        “我的母亲是一个执着地追求完美的人。其实她早就发现父亲的行为了，因为父亲总以出差和工作繁忙为理由鲜少回家。但是，为了维持表面美满的婚姻……她一直视而不见。”

        最后走到离婚这一步，不是因为母亲无法忍受，而是因为，无法隐瞒下去了。

        因为年幼的弥生亲眼目睹了父亲和陌生女人在一起，他大概也对名存实亡的婚姻厌倦了，连遮掩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离婚是由父亲提出的。然后关于我的归属问题，他们争议了很久。毕竟谁都不想要一个多余的包袱……”

        在她没有说完的时候，莲就已经紧紧拥住了她：“你不是包袱。”

        室内温暖干燥，伴随着偶尔“噼啪”一下的火焰声。莲的身上混合着咖啡与松木般令人安心的清新气息，弥生“嗯”了一声，伏在他肩上静静地阖上眼。

        “后来我被判给了母亲。虽然她并不情愿，但也因此得到了高昂的抚养费。父亲的经济状况优越，所以还算出手大方。总得来说，我的生活衣食无忧，不应该有太多抱怨的。会被‘伪神’的招数困住，是因为我内心还渴望着更多的东西。”

        类似于生理上的免疫系统，人类在心理上也有一套自我保护的机制。为了减轻感情上受到的伤害，她下意识地淡化了关于家庭的不愉快的回忆，没想到这点被伪神利用了。

        “是你的父母太过分了。”莲低声道，“要是更早遇见弥生就好了，我会加倍地珍惜你。”

        “……谢谢，有莲君在就已经足够了。这一年与你还有大家在一起，是我这一生迄今为止度过的最开心的时光。我真的很感谢能和你们相遇。”

        弥生轻柔的声音宛如梦呓，莲松开手定定地望着她：“我也是。”

        因为与她相遇，他才得以成为现在的他。

        回想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母亲，莲想要追问一句后来的发展，弥生则语调一转道：“好了，扫兴的话题到此为止。我们还是找回一点过节的放松氛围吧，比如交换圣诞礼物之类的。”

        “你准备了礼物？”

        “嗯，临时准备的。”

        “我以为礼物会是弥生。”他玩笑道。

        弥生忽然不说话了，她清凌凌的双眸直直地望着他。

        “怎么了？”该不会是害羞生气了？

        他刚想解释，她的气息就骤然贴近了过来。

        弥生双臂环绕勾住了他的脖颈，迫使他头低垂下来。两人上半身紧密地贴近着，彼此胸腔中的心跳几乎要连在一起。

        “没错。”

        一张一合的暧昧气息拂在耳畔，晃悠悠的声音仿佛蘸满了蜜糖的毒药，一寸一寸地侵蚀着神经。

        “今晚，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话音落下的一秒，她的手臂被捉住，在冲力下向后倾去，被强硬地按倒了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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