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十四章冷海珍物（上）

施照再见到程易，已是几日之后。

        而随程易一同来灵水铺的，还有问药谷大药师戚良乔。

        “施姑娘，我那儿缺一个采灵露、研草药的药佐，你可愿意去帮我呀？”戚良乔一边擦着汗一边说，显是被程易催着急急赶路，刚一进门便和施照说明来意。

        此次这戚大药师对施照说话和声细语，一改之前的冷言冷语。

        戚良乔说完，便又看向程易。

        程易不说话，跟戚良乔使了个眼色。

        “哦，上次你在问药谷养伤，我觉得和你很是投缘，又觉得你聪慧伶俐，所以让小易来找你去帮我忙。”戚良乔又说。

        齐巧心听到这话，也凑了过来，说道，“好啊，照儿，好啊。”

        “老板，好什么？”施照问。

        “啊，上次无虞遇险呢，我想起来实在心有余悸，这灵水铺啊，我也不打算再开了！”齐巧心说道。

        “什么？灵水铺要关门？”施照惊问。

        她这才想起来，自无虞那夜被掳后，齐巧心便没再接水术的活儿，只在铺中照看齐无虞。

        “我呢，这几年一直忙着水术生意，没功夫照看无虞。若是无事也就罢了，可出了那样凶险之事，想想实在后怕。”齐巧心说，“这几年我也存了一些积蓄，我想就关了这铺子，带无虞去乡下，过安稳日子。”

        “照儿姐姐也一起去。”齐无虞也凑了过来。之前他头发上沾满密无间，齐老板嫌清理麻烦，干脆给他剔了个小光头。

        “无虞，姐姐怕是不能一起了。”施照说道，摸着齐无虞的小光头，抬头望了一眼齐巧心，心里知道是齐老板这是为她安排去处了。

        “那好啊，灵水铺既要关闭，你就去问药谷帮我的忙好了！”戚良乔说着，又望了程易一眼。

        “有道理。”程易只简短说道。

        “照儿，你朔夜不顾自身邪伤，去观星台将无虞救回，我心中感激。本想着我若是关了这铺子，无处安置你。”齐巧心说，“现在，既然你有了去处，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我……”施照刚一开口，便被打断了。

        “啊，老板，你那个是什么？”戚良乔忽然开口，指着台案问，那台案上胡乱放着之前齐无虞讨去的那根玉簪。

        “就玉簪嘛，还看不出来吗？”齐巧心答，回头又和施照说，“照儿，问药谷地处幽静清修之地，总比这市井院落更能助你身上邪伤恢复。”

        戚良乔急急走过去，拿起那根玉簪仔细端详，说道，“此簪非凡品，是从何而来？”

        “是我师父所赠。”

        “你师父？莫空弦？怪不得。”戚良乔问。

        “嗯，之前给孩子戴着玩儿了，弄得满是浆糊，我刚刷了晾着。”

        “莫空弦就是能弄到好东西！当年他还时不时来我这，弄点稀罕物什给我，如今他人也不见了……”戚良乔翻看着那玉簪。

        齐无虞跑过去跳起来把簪子夺回来，喊道，“是我的！”

        “什么你的，你现在连根头发也没有，要这簪子有什么用！”齐巧心走过去，又将那簪子从齐无虞手中夺下，说道，“戚先生，你说宝物，是什么意思？”

        “哎，你不识货，这簪子灵正至纯，若是入药……”戚良乔感叹道。

        “灵正至纯？那能否抵御邪气呢？”齐巧心问道。

        “当然了！这宝物若是入药，便是一等一的灵药。”戚良乔又凑到那簪子旁，用手抚摸着。

        “照儿，那这簪子送给你吧。”齐巧心将那簪子举起，走到施照身边，说道，“你那日为了救无虞，朔夜惹到妖邪，累及身上邪伤，我实在过意不去。老板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簪子既能抵御邪气，你便戴着，日后你离开灵水铺，希望能帮你抵御体内邪气。”

        “这是莫前辈给您留下的，我怎么能收。”施照推辞。

        程易过来急忙接下那簪子，为施照簪入发髻中，说道，“齐老板放心，戚先生定会好好照顾施照。”说完还看了戚良乔一眼。

        戚良乔忙接过话来，说道，“那是当然，放心吧。”

        如此，这几人便给施照定下了去处，甚合程易心意。

        几日后，程易来接施照去问药谷。

        虽说齐巧心表面上是铺子老板，实则更像是施照的启蒙恩师。

        施照心中感激敬重齐巧心收留她教导她，临行时在灵水铺门前给齐老板行了三个大礼，含泪辞别。

        小舟翩翩沿宽江上行，后入凌溪中。

        程易带着施照在青麓山脚下的青玄门码头上岸，沿石阶上山。

        这行石阶穿于林中，程易带着施照上行，心情十分欢欣。

        “你的包袱，我帮你拿吧。”程易看着施照爬台阶有些气喘，问道。

        “不用，我又没什么东西，里面轻的很。”施照轻轻颠了颠包袱，笑着说。

        “那，要不，我背你吧？”程易顽皮地说。

        “我好好的，干嘛要你背？”施照答。

        “又不是没背过。”程易咕哝道。

        “啊？那是遇到妖怪，在江上没办法。”施照想起第一次遇到程易，便是在宽江下游遇到巨蛇，程易收妖之时将自己负在背上。

        “江上？这条路也背过啊。”程易一脸坏笑。

        “什么时候？”

        “没事。”程易答，“不用也好，我记得你还挺沉的。”

        “我，沉？”施照问。

        “对啊，不然你走那么慢！”程易说着，夺过施照身上的包袱几步跑了上去。

        “喂！”施照在后面追着。

        二人跑跑停停，嬉笑着沿蜿蜒石阶向上奔去。

        施照住进问药谷之后，那戚良乔也并未让她多做什么采药的事儿，只让她有力气时砍墨莲草，满月夜去晒月光采清露，天气好时去凌溪逗尾南鱼玩儿，无事时读读蓄养清灵的书。说起来，更像是让她在这问药谷静心养灵。

        要说施照在问药谷唯一的难事，便是读书。戚良乔所藏之书大多是古术，以古水语写成。可施照完全不懂古水语，戚良乔也懒得教她，只给了她一本基础的古水语释义的书，让施照自己对照着看。

        施照刚一住进问药谷，程易便告知了林湘微和施步闲。

        林湘微得知后自是欢喜。

        而施步闲虽不愿施照与程易有过多瓜葛，可灵水铺既要关闭，自己现下又无法带施照回蕖塘，也只能让施照暂且住在问药谷。

        只是这二人，一个是青玄初级弟子，一个是晴溪堂小管事，行动安排不全凭个人，因此一时半会也没能与施照见上面。因此各自托程易稍信，说齐老板既要关了灵水铺，三人约上一日同去灵水铺与齐老板告别。

        程易身为青玄掌门弟子，时常需要去巡江助民，如今施照既已身在问药谷休养，他也放心了些，出去的便也多了些。砍草、净邪、造雨、泄洪，时常一离开青玄门便是十几日，而每次回来便都要找个由头来问药谷。

        而最常来问药谷的，却是那位千竹阁的书痴奚木下了。

        奚木下本被龙鳞潭挑去帮着修书，可他本就羸弱，自晴溪会回青玄门后便一直抱恙，便也再未去龙鳞潭。

        因此自施照住进问药谷后，便常见奚木下来。

        据戚良乔所说，奚木下天生质弱、魂灵不稳，怕是这魂牵一丝的性命不知哪日就散去了，因此需长期调理，施定魂针，服固本散。也就是因为这幅身子，奚木下并未拜入青玄门哪司，而是得掌门特许，住进了千竹阁无主清净之地，自行修习。

        虽是身体不济，奚木下却天赋异禀，不仅精通古水语，年纪轻轻就博闻识广、通晓天下奇物。他每每来问药谷还常与白须的戚大药师品鉴药性、探讨药品，时而还与戚良乔分享新得书篇、探讨灵药之理。

        那奚木下来问药谷，只与戚良乔说话，偶尔带来带走几卷书简，见到施照也只是点头示意。

        而这一次二人好像谈到了入药的灵物，奚木下便被戚良乔拉着来找施照。

        “看见了吧，就跟你说，一品灵物，入药的话了不得。”戚良乔指着施照头上的簪子说。

        “施姑娘，冒昧了，不知您头上的发簪可否借在下一观。”那奚木下说话彬彬有礼。

        施照将手中书简放到案几上，将头上发簪取下，递到奚木下手中。

        “确实并非凡品。”奚木下笑道，只轻托着那发簪看了一眼，便恭敬地还了回去，“施姑娘请收好。”

        “莫空弦的东西绝不会是凡品。如此纹理质地，难以判断来处，不知哪里还能再寻得。”戚良乔说着，又拉着奚木下走开了。

        奚木下回头微笑着向施照示意，也随莫空弦走开了。

        过了几日，那奚木下再来时，竟主动和施照说话。

        “施姑娘，前几日见你读古水语似有困难，若不嫌弃，这本书借你吧。”奚木下拿来厚厚一叠纸书。

        “这是？”

        “这是冷海珍物志。”奚木下说道，将那书放下。

        “冷海珍物志？戚先生的藏书里好像也有这书，不过他那卷是竹简刻的，与你这卷不同。”施照说。

        “戚先生所藏是古卷，以古水语写成，保存了几百年了。这本是我用宽江的语言译过来的，虽与原本可能略有出入，但作为了解也够了。”

        “谢谢你，奚公子。”施照谢道。

        “嗯。”奚木下笑道，“冷海珍物志对蓄灵颇为相关，你且读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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