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十九章龙虬同空

施照、程易、莫空弦三人随着竹灵等尾南鱼沿溪向上而行，走走歇歇，每日睡下再醒来，那尾南鱼群中都会多出两条鱼。

        待三人行至坎道出口，身周已有几十条尾南鱼相迎为伴。

        竹灵身形，与在青麓山涧中时相比，已经长大了些许。在尾南鱼中，始终是游于首位。

        那坎道中溪水看似并无旁系，一水通天无穷无尽，若是无鱼带领，哪知出路在何处。

        前行多日，竹灵带领众鱼停在一处溪岸旁。众鱼依次往复辗转回游，它们周身漾起的水波，竟缓缓将溪岸沙土挖开，推至冷壁。

        待溪岸完全退去，竹灵第一个钻入水面下，从没入水下的冷壁中穿了出去。而其他尾南鱼也由少到多，先是两条一同游出，而后三条，四条，五条……，而那冷壁上的出口也渐次扩大，直到透入了外面的莹泽光亮。

        莫空弦见那开口出现，待尾南鱼全部行出，立即挥手御水，在那出口中形成竖着的水旋，撑住出口的同时将其不断拉大。

        这便是坎道的出口！

        白光透着冷风侵入，些许碎雪飘入坎道的溪中。

        外面世界，竟已是冬日吗？

        三人随那尾南鱼的路径，先后走了出去，外面是一片冰雪苍茫之山中。

        前方叮咚作响的，是一谷溪流。那溪流切着冰川分流而下，流到此处，形状各异的裂冰浮于其上。

        “这里，这子瀛雪山啊！”莫空弦冲到溪边，兴奋道，“这溪流，是凌溪啊，是凌溪的源头。沿溪一直南下，便能回到青玄门了！”

        施照和程易立于其后，风来甚寒，施照不自觉的向程易身旁靠近了一步。

        程易挪身到上风方向，挡住一阵夹雪风旋，侧头低语道，“此回青玄门，我会解了那婚约。”

        舞雪为幔，二人袖襟随风飘垂，指尖触碰之处，是相互的温暖与笃定。

        此时正是薄暮，灰蓝天光渐渐发白，日未出，月未落，冰雪之中甚是寒冷。

        而三人回身望去，冰雪苍茫，那坎道出口完全不见了踪影，不知消匿于何处。

        裂冰之下，尾南鱼正游于那澄洁溪流之中。

        而溪中裂冰斑驳，形状各异，如磐石，如跃鱼，如巨兽，分明只是冰块，形中又似有灵。

        其中一块冰甚是吸人目光，其宛若一神女跪坐溪上，颔首抚发。

        这三人望那溪中，不禁都被这神女之形齐齐吸引了。而三人目光聚焦之处，竟是有灵脱出那冰石，神女身形从跪姿起身，离了那块冰石，赤足散发，身着清透衣衫，轻踏溪水而跃。

        那女子掩面而笑，鹿跃而行，衣衫韵动，绢丝飘逸，路过各人莞尔一笑。

        此处凌溪源头，正灵汇集之所，时有清灵不依人身便幻化成型的。而这神女之形，便是清灵所化。

        这三人平日只在传说中听到此景，此刻亲眼得见，均似被迷幻住了。

        那神女翩婉到程易身旁，媚眼牵转，绕耳缠丝，吐纳流轻，拉起他的袖角，示意他随去。

        程易知正灵指引，必为相助。他拉紧施照的手，一同随那幻境般女子踏雪行去。

        而莫空弦也随后急急跟上，不愿被神女撇下。

        说来也怪，有那神女牵引，三人虽是踏雪上行，却只觉周身舒畅，行得轻快。银月映雪之下，几人行了一夜，竟不觉丝毫疲累。

        到了鱼肚泛白之时，那神女将三人引至一处山凹背风处的山洞，率先飘跃了进去。

        程易、施照和莫空弦三人在洞口踯躅片刻，相互示意后，才各自燃起清凉灯，一同慢步进了那洞中。

        那山洞之中皆是冰壁，三转之后，进入了一个开阔的空间。

        而先前那神女早已在此处，此刻正俯身地上，面容凄愁，用手轻抚着一人面庞。

        被抚之人是一女子，身着白衫，毫无生机地平躺于冰地上，而在她旁侧，有另外一白衫之人正打坐入定。

        打坐之人一袖悬垂，静置于身侧的，是一品灵器浮川琴和舒光萧。

        “师兄！”程易疾呼出来。

        眼前的，可不正是白杉和林湘微！

        那神女抬头见三人已进来，面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她自己此番使命已经完成，便起了身。

        她从白杉身后绕过，轻按他的双肩，又脸擦着脸，从白杉身旁媚飘而过，衣衫魅影，瞬即来到程易身边，玩笑般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便如绢丝般滑走了。

        那入定之人听到呼唤，缓缓睁开双眼，见眼前几人，并无一丝惊诧之意，只淡然问道，“小易，湘微的魂灵取回了？”

        看来此刻，白杉心中别无他念，只一心想要挽救女儿的性命。

        程易摇头。

        白杉也并无情绪波动，只微垂双目，表示知道了。

        施照缓行至林湘微身前，满目含泪。林湘微那无灵的躯壳，在这凌溪源头正灵的泽润之下，竟只似睡着了一般。

        莫空弦见了林湘微，叹道，“像极了庭依。”

        白杉闻此，才认出眼前这人是师叔莫空弦司远，于是起身行礼。

        莫空弦本也是心地慈软之人，虽心中不满白杉当初负了庭依，但见他现下断了手臂，为了二人女儿饱受磋磨、形容憔悴，心中甚是恻隐怜悯。

        “碧龙之灵，分有二体，此呼彼应，月引合一。”莫空弦道。

        “师父，您是说龙灵可以合一？”施照急问。

        “你体内和黎汶泾手中的龙灵是同源，有相互感应之力，若施用龙灵引，按道理是可以合二为一。”莫空弦道。

        “那就是说，可以我体内龙灵，唤另一半来聚合。那湘微姐的魂灵就可以取回来了，是吗？”施照兴奋道。

        “没错。”

        “龙灵引竟有此功效？早知道就让奚师兄施术，那湘微姐岂不早就没事了？”施照说。

        “奚师兄？”莫空弦问，“他是谁？他会龙灵引？”

        “就是住在您千竹阁的那位奚木下师兄。”施照道，“他曾经给我哼过一次龙灵引的曲子。”

        “呵，我说呢，好好的，那龙簪中龙灵怎么进了你们两个孩子体内。原来是这人搞的。”莫空弦语气中颇为赞赏，继续说道，“这龙灵引呢，与我远系术法的引灵术也是异曲同工，只因涉及冷海灵兽，正灵属性不同，因此别有技巧。千竹阁内藏有我远系术法诸多笔记，他若肯读，自然学的会引灵术。可这引这龙灵，他又从何处学会的呢？怪了，怪了。”

        “奚师兄好像说是在《冷海异术志》中学了龙灵引这古曲。”施照答道，心中却恍然大悟，知道了自己体内龙灵是从何而来。

        当初奚木下哼唱龙灵引一曲，将龙灵引入她体内，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呢？若是故意，他又怎知那簪子就是碧龙角呢？他若真知道那是龙角簪，又是何时开始知道的？施照心中充满疑问。

        “《冷海异术志》？不对。《冷海异术志》中只提了一句。古曲细节，都记在龙鳞潭秘传古书《真龙卷》里。”莫空弦对书中细节十分清楚，他忍不住又自夸一番，“当年，我推演引灵术诸多变化，涉及灵兽之处，得知龙灵引记载于《真龙卷》中，苦求师姐，这才得看了几眼。可那龙鳞潭人也惯会吹嘘，还说自诩“真龙”？哼，《真龙卷》中不过也是左摘右录一些残语破句罢了。我后来去古樨州找到了古时记载，发现《真龙卷》中龙灵引根本记载不全，个中变化和效力，完全发挥不出来嘛！”

        “师父，您既知龙灵引全貌，何不快快施术？”施照催促道。

        “只是此术并非万无一失。”莫空弦道。

        “为何？”施照道。

        “龙灵合一，聚力极大。一旦施术，无论那另一半龙灵在何处，都会依月灵指引，寻到方向，聚和成一。程易和白杉二人均修习月系术法，有他二人相助，不怕月灵避退、龙灵不聚。”莫空弦道。

        “那师父又担心什么呢？”施照追问。

        “若是龙灵还在那龙角之中，当然是无甚担忧啦！”莫空弦说道，“可现下，一半龙灵在你身上，我怕召唤另一半龙灵之时，聚力甚大，将你体内魂灵清灵一并扯出。若是万一龙灵再被夺去，你就要和这孩子一样了。”

        “师父尽管试试，我魂灵稳的很。”施照立即回答。

        “不可，太危险了！”程易听到此处，急急发言。

        “不妨一试！”白杉几近与程易同时破口而出。

        “照儿，你父母皆亡，若是你的魂灵随龙灵被他人夺去，谁人替你输清灵、保性命！？”程易坚持道。

        “失了魂灵的本就该是我。”施照道，“我苟活这些时日，已是多出来的。如今湘微姐有望得魂复生，我必须要试！”

        “照儿！”程易愤言道。

        “若是选在望月夜清灵最旺之时，体内清灵醒焕，魂灵会更稳固。且这凌溪源头本就清灵充沛，有其护佑，应无大碍。”莫空弦道。

        天下间得见龙灵之人已是寥寥无几，又有几人能亲历龙灵合一。莫空弦如今得此机会，自然也是绝大的诱惑，心中不免跃跃欲试。

        “看昨日月相，距望月还有三日！”施照坚定道，“我们就三日后施术。”

        程易满脸担忧，说道，“还是从长计议！”

        施照见此，淡然一笑，从腰带中取出包在细布袋中的三根银针，说道，“你忘了，你曾让戚药师赠了我这个。”

        “定魂针？”程易道。

        “是啊！”施照说道，“我这几日可每日施针，用以稳固魂灵，不会有事的。”

        如此，这三人便不顾程易反对，于三日之后的望月之夜，在子瀛雪山的一处得月山顶，施那《龙灵引》古曲之法，试图将远在宽江下游的另一半龙灵召唤过来。

        望月初升，施照盘坐在山顶雪上，沐于月光之下。

        她连着施了三日的定魂针，此刻魂灵沉稳。

        程易和白杉二人分别盘坐一侧，以月系术法引月灵聚焦照拂，助莫空弦引龙灵而来，助施照稳魂而生。

        古老苍凉之曲再起，古水语写成的咒语雄沉而出。

        “……冷海退，彤江生，沧浪无穷，碧龙腾。同沐月，夜无休，千载明夜，万载灵。……”

        莫空弦在那坎道之中受困良久，十几年隔世清修，今夜终得释放。

        那龙灵引一曲，被莫空弦吟得深沉澎湃，震松雪、撼冰川，以不可违逆之力从子瀛雪山凌溪源头，推着夜中的冷风寒水，席卷而下。

        施照发髻缓而散开，发丝涌动之中，龙灵析出。

        龙灵引为引导之术法，并非强迫厉辣之术。而这莹绿龙灵也在施照体内已久，早认施照为主，此番受召唤析出，并不忘护主。

        其飞出之时，缓形自释、游行而上，从容精巧地从施照清灵与魂灵的灵绪中穿脱，而不去拉扯、撕断。又加以程易和白杉二人施术请月灵照拂，那龙灵兀自飞上天去，不夹带一丝他灵。

        那莹绿龙灵从施照发尖婉转飞天，以龙形奔入夜空，在月轮之下往复飞驰，召唤同沐望月下的另一半。

        此刻宽江下游，黎汶泾已攻占了浅水溪，他以述州为基地，与青玄、龙鳞联军僵持许久尚未取下徐公渡。

        他怀中日夜不离有两物。一是已融到一起的两块紫凝碎片，另一便是从林湘微身上捉灵而得的灵珠。

        那灵珠有三色灵绪，幽白为林湘微和林庭依的清灵，橙金为林湘微的魂灵，莹绿为龙灵。此刻那莹绿灵绪此刻膨大涌动，好似急于复命。

        黎汶泾将那灵珠紧紧裹于衣衫内，冲到赵丹跟前，让他查看端倪。

        “这龙灵，得同体召唤，正急于赶去。”赵丹话音未落，那莹绿灵绪便化为龙形，挣脱黎汶泾和赵丹上下跳蹿的捉捕，口中衔着幽白、橙金二色灵珠，劲跃直上，奔月而飞。

        黎汶泾和赵丹疾奔而观，只见那龙灵疾游迅飞，几个涌动，便再无追回可能。

        “我的龙灵！我的龙灵！”黎汶泾懊恼之中，仍在跳脚呼唤，命手下向那龙灵所飞方向而追，“何人夺我龙灵！？快把我的龙灵追回来！”

        “是另一半龙灵唤它。”赵丹此刻望向月轮，以他巫目探及常人不得见之物之形。

        “另一半龙灵？”黎汶泾咬牙切齿地恨道，“施照！我早该将她也捉下！”

        “要那龙灵，不还是为了取紫凝？”赵丹说道。

        “那不然呢！你是傻了吗？”黎汶泾说。

        “今夜正是望月夜，龙灵奔月，二体合一，月光所及之处，皆有龙灵映照。”赵丹望着那远去的龙灵自言自语。

        “你啰嗦什么呢？”黎汶泾说道，“还不想办法帮我把龙灵追回来！”

        “也许今夜之后，黎副使再不需要那龙灵了！”赵丹兴奋起来。

        “你什么意思？”

        “快将秦夫人请来！”赵丹说。

        黎汶泾似乎明白了赵丹的意思，自己拉着赵丹直接奔向秦滢的住处。

        “借夫人太虚伏魔印一用！”赵丹见到秦滢便直述来意。

        秦滢现下处境优渥，全仰仗黎汶泾恭敬，她自然不会拒绝黎汶泾的要求。

        这三人急急登到述州城中最高的阁楼屋顶，静待时机。

        两条莹绿龙灵，在龙灵引的召唤之下，向着对方腾跃。北边的一条，从容迎接；南边的一条，奋力奔赴。

        月轮为幕，两条龙灵相遇之时，相互围转打量、昂首示意，继而头尾相接融为一体，显出碧龙身形，振翅而啸。

        “成了！”立于雪顶的施照唤道，此刻只等那碧龙龙灵衔着林湘微的魂灵奔回。

        可望月之下，宽江之上，那龙灵引之外，竟又穿杂进另外一支古咒。

        那正是述州城中，由秦滢唱诵的太虚伏魔印！

        一北一南，一吟咏憾心，一清唱空灵，时空呼应，咒法交锋！

        此一刻，撼动宽江！

        望月夜中，借着月灵觅踪之力、龙灵广照之时，太虚伏魔印旋即解封了天下所有紫凝碎片！宽江各域所有紫凝珠碎片如流星般飞来，融为一体，在月轮映照下，碧龙灵影前，聚合成一条紫虬。

        莫空弦口中反复吟唱龙灵引，要引那龙灵归来，却望见有紫虬窜游月下，心道大事不好。可事已至此，也来不及了。

        尘埃落定之时，龙灵归于雪顶，紫虬落于溪畔。

        莫空弦查看着手中那莹绿龙灵，幽白清灵和橙金魂灵均随之取回，叹道，“得兮，失兮。”

        而黎汶泾握着手中新得的紫凝，那紫黑晶体虽已几近完整，竟还缺了小小一块，说道，“少的这块，竟不在月灵普照之下吗？”

        此时，藏身于述州的奚木下，也同望着月轮，兀自叹道，“照儿，你出来了，此时身在何处呢。”


　　(https://www.xblqugex.cc/book_20418907/1814564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