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三十章兵临城下

林湘微魂灵得返，但还需生身父母各取一丝魂灵，助其归体。而此新返魂灵，若能归体已属不易，实在无法容那龙灵附着其上了。

        莫空弦施用引灵术将那灵珠一分为三。白杉携带着橙金魂灵和幽白清灵，带林湘微前赴幽居谷。

        而那莹绿龙灵，是世间一等灵物，可也正因如此，又因其与紫凝的关联，被世人争夺，也造成林湘微和施照的坎途。

        莫空弦本可以将那龙灵珠掩埋于子瀛雪山一处雪中，让其永息于此。只可惜，现下世间，紫凝作恶，还需这碧龙之灵与其对抗。莫空弦便又把这龙灵引入施照体内，助其清修精进。

        程易、施照和莫空弦三人，在雪溪告别白杉和林湘微，急急返回青玄门，那里还有一众事宜亟待解决。

        从凌溪源头向下，过了碎冰漂浮之域，时有青玄门人过往留在溪边的木舟。三人取了一舟，穿着山峡沿溪而下，渐离了冰雪之域，浸入金彤缤纷的凌溪秋色中。

        凌溪上游，水澄鱼清，静恬安谧，好似世间从未有纷争。

        泛舟溪游，日来飘云微雨，夜来月明星稀，无需多言，知心人自是解意。

        莫空弦与二人同乘一舟，自己甚觉多余。只窝在舟尾，多与那伴游的尾南鱼弹水逗趣。

        几日之后，到了青麓山脚下。三人从溪旁蜿蜒石阶而上，穿过青玄门众多楼阁，直奔问药谷去。

        此时申涿掌门，已经五识近失、须发尽脱，只卧在榻上，气息微弱。

        “师父，”程易奔跪到榻前，语道，“弟子回来了。”

        “师兄？师兄？哎呀呀，这成什么样子。”莫空弦叫嚷着，速速随那戚良乔去调配解药了。

        那蔺无妆此时也听说了这三人返还的消息，急忙率人奔到问药谷查看。

        她抵达时，申涿掌门刚刚服下解药，尚未苏醒。

        陆飞澜也随蔺无妆赶来，见到程易忙迎上去，娇嗔道，“程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挑了喜服，却听说你失踪了，现下……”

        程易向后让了一步，与陆飞澜留出一些距离。

        陆飞澜怔在原地，说道，“程易哥哥，你怎如此生分？你既回来，我们早日成婚……”

        程易说道，“飞澜，你还是另寻良人吧！”

        “澜儿，过来！”蔺无妆唤道，她见屋中情景，知道申涿身中的丧识散，必是可解了，那以毒相逼换来的婚约看来是有了变数。

        陆飞澜眼中含泪，只在原地不肯走。她一眼看向施照，指着她问程易道，“是因为她？你选一个长湖贱民，不选我龙鳞潭陆飞澜！？”

        程易下意识地挡到施照身前，并紧紧拉住施照的手。

        此刻虽是不语，却已宣明笃定心志。

        蔺无妆怕陆飞澜再自取欺辱，便上前将她拉到身后，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空弦，这么多年，你是去了哪里了？”蔺无妆岔开话题，坦然问道。

        “师姐，何故将师兄伤成这个样子！？”莫空弦见到蔺无妆，满心的怨愤其实已经软了许多，只替申涿打抱不平道，“我和师兄，何事不是以你为先，师姐怎能如此不顾同门情分！？”

        “以我为先？不去争抢，哪来的先？”蔺无妆笑道，“如今宽江大乱，情分值个什么？”

        “你怎还带着那座首指环？”莫空弦无奈道，“师姐，你我本应襄助掌门，你怎还篡权呢。快快取下来吧，莫要人笑话！”

        “取下来给你不成？”蔺无妆说。

        “我？我要它做什么？”莫空弦指着程易答道，“给他啊。”

        “呵！他？毛头小子，怎可给他？”

        “程易是掌门月系嫡传，现已修成月系二式，当然是给他！”莫空弦道。

        “我若不给呢！？”蔺无妆心中惊着程易竟已修成二式，嘴上还是强硬道，“如今天下听我号领正与长湖开战，我没时间在这与你逗趣！”

        说罢，便要扭身离开。

        “那，”莫空弦道，“那也确实没办法了。”

        莫空弦如此说着，一个滑身到了蔺无妆背后，从口中抹出一口唾沫，御出一只水行软虫，黏答答的粘住蔺无妆手上的指环，滑溜溜地将其拉脱了下来。

        术法步伐一气呵成，蔺无妆不及躲闪，便中了着。

        “好恶心！”一旁的陆飞澜跳到一旁。

        “十几年不见，你竟还是如此不着正道！”蔺无妆失了座首指环，也是回身几招，想把那指环抢回来。可她没想到莫空弦失踪十几年，修为到了如此地步，她自己竟毫无机会碰到那指环。

        “嘿嘿！”莫空弦得意的拿着那指环，炫耀道，“师姐的修为倒是无甚长进呢！”

        莫空弦将那抹着唾沫的指环递给程易，程易迟疑了一下，并未去接。

        “哎呀，跟你师父一样假正经，那洗干净了再给你！”莫空弦说着，将那指环揣入怀中。

        “我们走！”蔺无妆一边御出水来清洗手指，一边转身要走。因她见再此讨不到便宜，心想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哎，师姐留步。”莫空弦把施照推上前来，说道，“我这新收的得意弟子，还要给你介绍一下。鱼主兼龙主，施照！快，拜见师伯！”

        施照上前作揖，蔺无妆只用眼角斜了她一眼。

        “哼，我自然认识她。几日不见，多了这么多花名头？”蔺无妆说着，瞄了一眼施照头上那龙簪，心中暗道，“那龙灵，迟早是我的，只是现下劣势，先让你逍遥一刻。”

        “师姐也莫要再打龙灵的主意了，”莫空弦自小便是猜着蔺无妆的心思长大的，此刻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那紫凝已经被人家集齐了，还要龙灵有什么用？”

        “紫凝被集齐？谁？”蔺无妆惊问。

        “就长湖那黎汶泾啊，宽江之上紫凝碎片已是皆在他囊中了！”莫空弦答。

        “你怎么知道！？”蔺无妆追问。

        “哎，说来，也是我的过错，但，也不算错吧……就是那望月之夜……”莫空弦支支吾吾说道。

        “哼，败事有余！”蔺无妆在此处吃了亏，没有耐心听莫空弦讲故事，拉着陆飞澜愤然而去。

        此后几日，青玄门接连接到战报，得知那黎汶泾攻下了徐公渡，又趁势北上夺下了诸多世家水域。战报之后，便是更多世家族人和难民涌入青玄门和浔州城中。

        沧浪阁主尹凤展和青玄司涓尹凤翎也率沧浪阁人奔赴青玄门。与他们二人同回的，还有魏繁青和施步闲。

        沧浪阁位于地势险要的九曲河湾中，本是易守难攻，尚无被攻占危险。只是尹阁主怕那黎汶泾万一攻下青玄门，再回头攻打沧浪阁，那就有如瓮中捉鳖，自己到时孤立无援，就毫无转圜机会了。因此，便早早下令携阁中众人北上，与青玄门汇合，众力合一，也许还有希望。

        宽江西侧的浔州城中，难民席地而睡，拥挤不堪。

        青玄门人知战事已近，便由晴溪堂主袁临则带领初级弟子和各管事在浔州城中疏散难民，往青麓山高处安置。

        而黎汶泾势不可挡，众世家闻风丧胆。动作快的，还来得及逃到青玄门；动作慢的，便只得倒戈追随。

        黎汶泾一路率军北上，队伍愈加壮大，径直推到与浔州城相望的宽江东岸，在此扎营，准备决战。

        黎汶泾庞大军中，除了习水清修的御水师为战士，还有众多未及逃跑的难民，一路上被捉到军中做苦劳力，为军队做一些搬举、修补、炊食等杂活。

        而奚木下，就藏身于这些难民之中。

        灰蓝卷云布满天空，肃杀的古观星台立于三江汇口，见证着这几百年来宽江上最为惨烈的战事。

        青玄门以程易为帅，司清冷折霜、司花柳天泛、司涓尹凤翎、司远莫空弦也都全员聚齐，各率弟子列队迎战。掌门申涿身上的毒虽是解了，却还需一段时日才能下榻，现下只留在问药谷中休养。

        龙鳞潭、沧浪阁、徐公渡、浅水溪等大小世家，均由各家主率领，分列青玄门左右。不论家中还剩几人能战，均列席军中。

        黎汶泾军中虽是人数众多，但这些人多是虾兵蟹将，乌合在一处冲个声势，军中能战，只黎汶泾一人就够了。

        那黎汶泾手持紫凝，悬立于江上空中。他见对面为帅的并不是蔺无妆，而是程易，想到前几次受制于他，心中不禁稍有忌惮。

        但他又转念一想，之前稍呈弱态，是因为手中仅有一两片紫凝碎片，威力尚小。如今他手握天下第一灵邪之物，必不会再败下阵来。

        黎汶泾喊话道，“对面的人，识趣的，乖乖顺从于我，我可放你们一条生路，容你们在我手下谋个生路！”

        “放屁！”青玄门联军中有人呵道，“要战便战，我绝不向你这阴沟鼠辈低头！”

        那人正是徐公渡渡主徐饮，之前黎汶泾以压倒之势强力夺战徐公渡，将那徐渡主几代人经营的家业摧毁，还杀了徐家众多亲眷，以立军威。

        徐饮满心愤恨，只想与他同归于尽。

        “那你便死吧！”黎汶泾脸一黑，手指轻弹便从江中御出一根冰戟，毫无征兆地朝那徐渡主胸前刺去。

        黎汶泾得了那众多紫凝碎片，果然功法了得，隔着宽江水波，那冰戟竟能在众人中直奔徐饮一人，毫无偏差。

        浅水溪林家家主林下意和青玄门司清冷折霜距离最近，同时出招相助。

        冷司清以大力斩去破那冰戟，林下意以琴音调浪，去缠裹那冰戟残杆。

        徐饮这才躲过一劫，只被戳中大腿，受了外伤。

        “他手中那紫凝并不完整，还缺了一块儿！”魏繁青以巫目之力看出端倪，他正与施照并排列队于莫空弦身后。

        “当真如此？”莫空弦回头问道。

        “嗯！”魏繁青答。

        “若果真如此，也许还有胜算！”莫空弦说。

        清浊二水汇流成宽江，此刻攻守二军，各立一方。

        黎汶泾冰戟一出，他身后战将也随即发起攻势，御船的、踏水的、腾空的，黑压压一片，切着宽江中的幼鹿江携进的浊浪，渡江开战。

        而青玄门一边众人也立即迎战。蔺无妆水龙啸起，尹凤展爆破浪冲，青玄门四司主座也各自施出自家绝学，率着弟子奋勇向前，以凌溪之清水出招克敌。

        而黎汶泾则并未参战，他退至后方，藏身于他所率来的军中，让众人一时寻他不得。

        青玄门联军虽都是水术修为高深之人，可一人应付十人到百人。但无奈黎汶泾军中人数众多，源源不断，因此也并未有推进之势。

        双方在宽江清浊相切之处，僵持焦灼着拉开一线。

        黎汶泾只待两军混战，便手托紫凝，调运全身清灵，施出易水术来。

        莫空弦只觉水面愈涨愈高，需不断调整身位向上，才不至于淹入水中。他忽然想到，几百年前，那磐河便是将玄门之军诱入彤江，再以易水术冰封江面，活活将众人冻死冰中，便四下叫喊道，“莫要入水！莫要入水！”

        可他没有发现，那宽江下游不远，已赫然耸起了一堵冰筑，连着东西两岸横亘江中，如大坝一般将江水截住，任由凌溪和幼鹿江之水不断抬高水位，宽江水浪渐涌至浔州城中。

        由于黎汶泾北攻十分迅猛，浔州城中的难民现下多半没来得及疏散。晴溪堂堂主见江水涌入城内，加紧了速度带民众撤离。可人走哪有水漫快，地势地处，拥堵的人群很快就被淹到了腰部。

        施步闲此时在浔州城中，和其他管事一同，喊着拉着周遭人群就地爬到房顶、树上。

        而宽江东岸，黎汶泾营地中那些被迫做苦力的平民，也惨遭水淹，无人管顾，只能各自顾各自往地势高处爬跑。这些人本就食不果腹多日，多有病弱之人，很快便有些许逃不及的，被水浪卷入江中没了命。

        奚木下藏身于江东难民中，也只能帮下身边几人，无力顾及所有。

        青玄联军意识到江水上涨，因顾及浔州民众，便纷纷有人奔去那冰筑旁试图将其破开洞隙，让江流通过。

        程易刚刚在人群之中锁定黎汶泾的位置，但此刻水势紧急、灌入两岸，程易只得先去浔州城岸边，运灵御水延缓水势，去救那些跌入水中的众多民众。

        黎汶泾眼看着那青玄联军阵线破溃，这才御起浮冰立于江中，得意地说道，“即不肯顺从我，今日便都葬身于此罢！”

        此时，赵丹从长湖军最后踏水而至，急急与黎汶泾说，“繁青就在对面军中，黎副使快随我去救他！”

        “哦？”黎汶泾不紧不慢地说，“并没有看见少湖主啊？”

        “就在那里！”赵丹给黎汶泾指着魏繁青所在位置。

        可黎汶泾只慢条斯理地说道，“江中人数众多，我怎分辨得清呢。”

        “哎呀！”赵丹见黎汶泾不为所动，只得自己跃上前去，解救那正在江中与长湖之军扭打的魏繁青。

        “繁青！”赵丹穿过人船，唤着自己的外孙，“快过来！”

        “外公？”魏繁青扭打之中见到赵丹，问道。

        “我带你回长湖！”赵丹说道，可是混乱之中，并拉不到魏繁青。赵丹扭身一看，那黎汶泾也跟了过来，便放心道，“黎副使，繁青在此，快将他救起！”

        “看到了。”黎汶泾嘴角一撇，伸过手去。

        “外公？你莫要再助这贼人！”魏繁青喊道。

        魏繁青并不愿与黎汶泾有甚瓜葛，因此缩回手来，并未去拉他。不想，他此下判断，却救了他自己的命。

        那黎汶泾原本说魏繁青被青玄门掳走欺负，本就是操纵赵丹为他所用的说辞，他野心勃勃，如今爬上长湖顶位，怎可能愿意迎个少湖主回来，身份上压自己一头？他本想那魏繁青若是死在这乱战之中，是最好不过了。可现下赵丹竟要把魏繁青救回，那他怎能应允？

        因此方才黎汶泾伸出手去，掌中已不动声色地御着易水之术，准备当即了结了魏繁青的性命。到时候魏氏无后，他又战绩赫赫，再改称湖主、江主什么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魏繁青未去拉他，无意之中躲过了一招。

        赵丹却看得真切，那是黎汶泾施御过多次的凝血杀人之术，赵丹怎会不认得他的手法。

        赵丹见此，立即扑将过来，推开黎汶泾的手臂，挡到魏繁青身前。

        黎汶泾那手，本是碰不到魏繁青，却被扑过来的赵丹撞上，掌中易水术竟是击到了赵丹身上。

        赵丹立刻浑身僵硬，瘫落在一艘战艇上。

        赵丹唾骂道，“姓黎的孙子，你竟是欺我！”

        黎汶泾的招式被赵丹挡住，实为意外，因此击中赵丹时，略撤回一些力度。可他转而一想，如今宽江都在他掌控之中，现下意图也无需再加以隐藏，便说道，“只可惜你空有巫目，却不识敌友。”

        “呸！”赵丹一口唾沫啐到黎汶泾手背上，语气阴沉的咒骂道，“黎孙子，你今日必葬于此！”

        “晦气！”黎汶泾用手绢擦去那唾沫，心想留这阴阳眼赵老头儿也是无用了，便掌中御出一招，实打实地击在赵丹身上。

        “外公！”魏繁青奋力甩开周遭纠缠他的敌人，奔向那战艇。

        黎汶泾嘴角一扬，紫黑招法再向魏繁青击去。魏繁青这一下本是躲不开的，可黎汶泾那一招竟在空中被切断了。

        是何人有此能力阻截紫凝珠的易水凝血术？

        黎汶泾惊异的向那发招之人望去，悬身而至的，正是左臂流着鲜血的奚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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