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罪难逃

颜可感觉自已终于时来运转了，进了东宫当差，距离目标人物一步之遥，衣食住行一口气上了好几个台阶，连小伙伴都这样热情亲切。

“谢谢你，能跟你共事真是太好了。”颜可反握住红莲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

但是几天后颜可发现自已还是太天真了，别看她在地球上活了二十三年，跟红莲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小丫头比起来，她真的还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

事情是这样的，这不是皇帝的万寿节快到了嘛，太子有意在寿宴上技压群……哥哥弟弟们，绞尽脑汁想主意，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皇帝年青时十分推崇一位高僧，便去高僧的禅房前静立求经。

后来也不知道高僧是被太子的一片拳拳孝心感动了，还是实在烦了他总带着人去门口堵着，还真就送给他一本亲手抄写的《金刚经》。

太子还感觉不太完美，又亲自把经书送到东宫中的小佛堂里，日夜香火不停地供着，每天早晚还要亲自到小佛堂上柱香静坐一刻钟。

本来这些只是太子表达对皇帝孝心的举动而已，过几天在万寿节上一献也就算完事了，偏偏小佛堂距离藏书阁不过一墙之隔，又偏偏红莲的好奇心过于旺盛，再偏偏某天已经快到就寝时间了，太子突然想看一本什么书，打发人来藏书阁找。

作为唯二的图书管理员，颜可和红莲自然要陪着一起找，找完已经一更过半，领了差事的人赶着回去把书拿给太子，留下颜可和红莲整理被翻乱的书册。

两个人整理好了书册吹来灯火，手拉着手往回走，红莲突然一拍小手，兴奋地拉着颜可就往小佛堂跑。

“喂，大半夜的你带我去哪啊？”颜可不明所以，看着幢幢树影，心里翻涌着浓浓的不详的感觉。

果然不如颜可所料，红莲压低声音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去看看那本高僧手抄的经书，看管小佛堂的荣嬷嬷最是贪睡，现在已经快二更天了，她肯定已经睡得雷打不动了。没事没事，我们只是去看看，误不了多少工夫。”

深更半夜的，颜可担心惊动了侍卫，不敢跟红莲争执，只好跟着她跑去了小佛堂，然后从后窗爬了进去。

经书供在佛像前，又是香又是烛的，前面还摆着张又宽又大的供桌，两个小丫头个子都不高，踮着脚换了几个角度，依旧看不到经书长什么样子。

“要不你蹲下，我踩着你的背把经书拿下来，我们一起看过再放回去？”红莲目光灼灼地盯着颜可，说的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颜可内心里其实也想看看高僧的手迹是什么样的，再说来都来了，折腾了这么久不看上一眼似乎有点亏了，便点点头，乖乖蹲在供桌旁边。

红莲扶着供桌小心翼翼地踩上颜可的背，伸长手臂去拿经书，眼看着指尖距离经书不足一寸远的时候，那位据说睡着了打雷都惊动不了的荣嬷嬷偏偏出现在了门口，并且既惊且怒地大喊一声：“哪里来的小蟊贼，敢来偷太子殿下的经书？”

红莲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吓得身子一歪，直接扑到在了地上，袖子带倒了一支烛火，佛龛两侧明黄色的帷帐瞬间就蹿起了火苗。

颜可吓得脸都白了，顾不得去看红莲有没有摔伤，奋力推开供桌，抢上前去抢过经书塞进怀里，扯起红莲就往外跑。

佛堂里一圈都是帷帐，常年香火不断，木质结构格外干燥易燃，等到颜可拉着红莲扶着走路颤巍巍的荣嬷嬷，跑到院子当中的时候，火势已经冲天而起，映得院子里一片通红了。

两个小宫女调皮烧了小佛堂，这种事还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

颜可和红莲当场就一人挨了荣嬷嬷一个耳刮子，之后被带到太子寝殿外跪着听候发落。

东宫走了水，太子自然不能躺在床上高卧，随意披了件袍子就带着人往起火的小佛堂跑，路过颜可和红莲身边时，一人赏了她们一个当胸狠踹。

大火烧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之后才全部扑灭，历任太子妃曾经虔诚跪拜过的佛像连同小佛堂一起被烧成了灰，门前放生池里的红鲤鱼被烤得成了黑碳。

太子殿下震怒，也没让人去通知内务府，直接命人把颜可和红莲拉下去乱棍打死。

然后颜可就见识到了古代女子的心机和果决。

红莲挣扎着扑到太子脚下，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仰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悲悲切切地望着太子，抬手一指颜可，“奴婢是被红杏逼迫的，她是细作，进宫就是为了破坏殿下为万寿节准备的寿礼的，不信殿下可以命人搜她的身，经书如今还在她怀里藏着呢。”

颜可目瞪口呆，连忙去看太子，果然他的脸色已经黑沉沉的如同暴风雨前的云层。

“我没……奴婢不是细作。”颜可一直自诩语言能力还是很过关的，这会儿却只觉得嘴里苦得舌头发麻，结结巴巴地辨白道：“奴婢是担心烧坏了经书，才冒着生命危险抢了经书出来的。”

“你说谎。”红莲不等太子说话，先厉声打断颜可的话，“你若无所求，怎么会甘愿跪在地上，让我踩着你的背去拿经书？”

红莲声泪俱下又转回头给太子磕头，“殿下，奴婢进宫三年多，来东宫照管藏书阁也快一年了，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更不敢越雷池一步，若不是红杏逼迫，奴婢如何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啊，殿下。”

颜可听着红莲字字泣血的剖白，自已都差点相信自已换确是细作了，再看众人脸上为之动容的表情，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红莲姐姐，你怎么可以冤枉我？”颜可垂下两行热泪，目光楚楚地看着红莲，“我来东宫后多得姐姐照应，教我学规矩，带着我偷果子，连哪位姑姑粗心可以用她们的胭脂，都是你告诉我的。姐姐待我如此深情厚义，我感激不尽，如果姐姐想让我替你脱罪，只要一个眼神就够了，我为姐姐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

可是姐姐不该冤枉我是细作，我也有爹娘祖母，她们从小就教导我要忠君爱国，如果她们知道我是因为当了细作被处死的，她们该多伤心啊。”

颜可抹着眼泪，楚楚可怜又感情真挚地说完，正了正神色取出怀中保存得完好无缺的经书双手捧过头顶，“殿下请看，这是奴婢从火堆中抢出来的经书，这场祸事是因奴婢顽皮，行止不端而起，要打要杀听凭殿下发落，奴婢绝无怨言。

只是奴婢绝非细作，不然奴婢只要什么都不做，任由大火把经书烧了也就是了，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把经书抢救出来呢？”

演小白花什么的，对颜可来说并不算太难，难就难在即便证实了自已不是细作，烧了小佛堂的罪过也够她死一百次了，她只能寄希望于太子能看在经书完好无损的面子上，留她一条小命，让她有机会能继续完成任务。

太子伸手两根手指拈起经书抖了抖，反手一把甩在了颜可脸上，打得她差点摔倒在地，“好一张利口，就算经书抢救出来了，被你的脏手摸过，还怎么当成寿礼进献给父皇？”

颜可闭了闭眼睛，突然挺直腰背直直看向太子，沉声说：“佛说众生平等，奴婢的卑贱只是凡尘俗世中的卑贱，却并非佛祖眼中的卑贱。

奴婢的手也不脏，这双手种过田挖过野菜，自已和家人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也会按时向朝廷纳粮纳税。这双手还劈过柴，割过草，换得油盐让日子不会那些平淡无味，殿下高高在上，锦衣玉食，自然不明白百姓们的疾苦，只是殿下可以享受我们的供奉和服侍，却不能说我们的手脏。”

太子长到十九岁，读过的书摞起来比他的个子都高，却从没听过这样的话，震惊吗？自然是震惊的，并不只是因为有一个小宫女敢于直着脊背瞪着双眼跟他这样说话，更多的似乎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一种说不清楚的羞愧。

“不管你如何巧言令色，烧毁小佛堂的罪过都是逃不过去的。”太子怔怔盯着颜可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已的声音，“看在你抢救回经书的份上，本王就法外开恩饶你不死，只是降你去净房洗三个月马桶，你可服气？”

荷姑姑脸上永远完美无缺面具出现了裂缝。

颜可闭了闭眼睛，突然挺直腰背直直看向太子，沉声说：“佛说众生平等，奴婢的卑贱只是凡尘俗世中的卑贱，却并非佛祖眼中的卑贱。

奴婢的手也不脏，这双手种过田挖过野菜，自已和家人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也会按时向朝廷纳粮纳税。这双手还劈过柴，割过草，换得油盐让日子不会那些平淡无味，殿下高高在上，锦衣玉食，自然不明白百姓们的疾苦，只是殿下可以享受我们的供奉和服侍，却不能说我们的手脏。”

太子长到十九岁，读过的书摞起来比他的个子都高，却从没听过这样的话，震惊吗？自然是震惊的，并不只是因为有一个小宫女敢于直着脊背瞪着双眼跟他这样说话，更多的似乎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一种说不清楚的羞愧。

“不管你如何巧言令色，烧毁小佛堂的罪过都是逃不过去的。”太子怔怔盯着颜可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已的声音，“看在你抢救回经书的份上，本王就法外开恩饶你不死，只是降你去净房洗三个月马桶，你可服气？”

荷姑姑脸上永远完美无缺面具出现了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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