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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知


颜可因为失手烧了小佛堂,从工作清闲的藏书阁唯二的图书馆理员,沦落到去净房洗马桶,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不过跟被乱棍打死的红莲比起来,她能活着并且依旧留在东宫,已经算是邀天之幸了。

净房的工作时间要尽量避开其他人,难免就要起早贪黑,而每次工作之后又会弄得身上臭哄哄的,引得同住的小宫女十分不满,跑去跟敏姑姑诉苦,敏姑姑便让颜可搬着铺盖搬去了后墙下空置的小房子里住。

小房子原本是给花匠们住和存放工具的,后来东宫的花木改由内务府里的花匠统一修剪养护,这几间小屋子就空置了出来,好几年都没有人住,一推门就是扑天盖地的灰尘和蜘蛛网。

颜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等着灰尘散得差不多了,才重新凑到门前往里探头,只见大概是二十平方的方方正正的小屋子,空空荡荡的只在后窗下摆了张矮榻。

前后各有一面窗子,不过颜可推测,后窗距离院墙太近,开不开应该区别不大,大概是为了维护东宫的总体形象,窗纸什么的倒是都还挺完整的,墙体上也没有漏雨的痕迹。

真是个不缺的小窝呀,虽然简陋了些,至少可以有点自已的空间,不必再翻个身都怕打扰到别人。

颜可满意地笑弯了眉眼,四下扫了两眼,惊喜地发现小房子旁边还有一口水井,并且探头一看里面还有水,便把行李先找块干净的地上放下,挽起袖子开始打水清扫屋子。

蓝田趁着午后无事,遮遮掩掩地来看颜可,却见她一头一脸的灰尘,小房子里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轻抢过她手上的抹布,蹲下去在水桶里清洗,没好气地训她:“好好的非要闹出点故事来,不但被罚去洗马桶,还被赶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住,我看你晚上会蚊子吃了怎么办。”

好好的小姑娘,偏偏有个动不动就训人的毛病,颜可在心里偷偷撇嘴,然后不以为意地说:“蚊子什么的算得了什么,我等一会儿去跟敏姑姑求一床蚊帐来就是了。你不必为我担心,这里景致好,离着池子也近,还能自已住一间屋子,别提多自在了。”

“呸,谁要替你担心。”蓝田没好气地啐了颜可一声,起身帮她把抹布晾在窗台上,“你来东宫是我教你的规矩,如今你出了事,我也要陪着你丢脸,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理你?”

颜可对这种女孩子的口是心非只报以盈盈浅笑,懒得跟个小丫头争个你是我非。

蓝田把脏水提到旁边的树下倒掉,打了水洗净水桶,打了桶清水喊颜可过去洗脸。“你如今住的这样远,有什么好事别人也不会记得你了,你要记得时不时往敏姑姑面前走上一回,若是连敏姑姑都不记得你了,你就真成了没人管没人要的野人了。”

“好,我记得了。”颜可乖乖答应着。

蓝田还是不放心,千叮万嘱地交代了一堆东西,颜可好脾气的一一答应着,蓝田总算还记得她要赶回去当差,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小跑着回前面去了。

自此颜可就在小房子里住了下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吃过早饭后补个觉,下午又要去工作,好几天都没机会再见到太子。

转眼就到了中秋。

中秋自古就是大节,宫中会办盛大的宴会招待群臣,宴会后还可以去御花园里看花灯。

颜可算算时间,宴会和赏灯的时间刚好跟她的工作时间不冲突,吃过晚饭后便换了身干净的宫装,从后墙下一处废弃的小门里出来,趁着夜色遮掩往御花园来。

颜可的目的很明确,她要设法见到裴明宸,宴会她这种生面孔混不进去,御花园里花木奇石众多,大概还能找到点机会。

近两年皇上身体一向不太好,一个月里能上朝十次就算是好的了,裴明宸如今是第一大权臣,手里又握有三万兵马,在朝中的地位真正可以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宴会开始后,皇上举杯说了几句祝词,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低声咳了二、三回,自知强撑着群臣看着也难受,吩咐群臣自在吃喝后,就扶着安公公的肩膀,缓缓回了后殿去歇着。

群臣不过嘴唇略沾了两滴酒,表示自已听从皇上的命令吃了喝了,便急不可耐地围在裴明宸身边逢迎巴结,反倒是正经太子身边没什么人。

裴明宸耐着性子应付了一会儿,便说吃饱喝足了,问负责宴会调停的太子,何时可以去赏灯。

太子被群臣冷落了一晚上,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听见裴明宸的意思是想去赏灯,便顺水推舟回答说即刻可以去。

于是三位皇子和一众大臣浩浩荡荡地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肯定是比大殿宽阔了多知多少倍,裴明宸在太子面前周旋了一会儿,便借口酒沉了,扔下众人往缀锦阁里休息。

颜可潜在御花园里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今晚御花园里灯火通明,宫人又比平日里多了数倍,几乎让她没有藏身之处,好几次差点被人撞见。

总算盼到群臣进了御花园,然后突然想到她不知道如今的裴明宸,也就是权相爷长成什么样子,不由得心急起来。

正纠结着是继续留在御花园里寻找机会,还是先回去日后从权梅亦身上下功夫,忽然见到一位身高七尺,面容清癯的老者扶着小宫人的肩膀,一手捂着额头往旁边的楼阁里走。

颜可咬了咬嘴唇,心里暗暗发狠,“不管是不是这个人,先出手试试再说了,其他人都聚在一块,附近又有那么多宫人围着,实在是没办法了。”

心里打定主意,颜可从树下扣了块泥块在手里按了按,便泥块更结实些,瞅准一个机会扔了出去。

泥块几乎是贴着地面飞到了裴明宸脚下,裴明宸为了应付别人,故意抬手捂着脸,目视没有平时那么清楚,而且宫里就算是石子路,也要修得平平整整光滑如镜,他也没想到会突然多了块泥巴出来,不小心就踩在了颜可扔出的泥块上,脚下略微踉跄了一下。

负责侍候裴明宸的,自然是极有眼色的小宫人中的翘楚,裴明宸极轻微的一点不对,小宫人立马感觉到了,连忙转身来扶裴明宸的胳膊,殷殷勤勤地问道:“权相爷可是醉了?要不您先在旁边坐着歇一歇,奴婢给您叫一抬小轿来?”

裴明宸原本就是装醉,说要去缀锦阁休息不过是避开群臣的借口罢了,看看跟群臣的距离足够远了,附近又清幽少有人声,便轻轻点点头,小宫人扶着他坐在石凳上后,裴明宸又说:“不必叫小轿来了,老夫就在这里歇歇吧,麻烦小公公给老夫倒杯热茶来吧。”

小宫人接受的命令是随时侍候在权相爷身边,附近又没有能替他去倒茶的人,不由得心里纠结了一下下,为难地看了裴明宸一眼,还是没敢反驳裴明宸的话,小跑着往摆放茶点的方向去了。

“裴明宸裴明宸。”颜可听到小宫人叫出“权相爷”三个字的时候,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好几倍,好不容易等到小宫人离开了,知道机会难得,连忙躲在裴明宸身后不远处的一丛芍药之后,压低着声音叫他。

裴明宸的身形顿时僵了一僵,然后缓缓起身,状似等得无聊,信步往芍药花丛处来。

颜可蹲在花丛中,仰着小脸笑盈盈地看着裴明宸,难掩兴奋地问裴明宸,“裴明宸裴明宸,猜猜我是谁。”

裴明宸目光清冷地俯视着颜可,巴掌大的小脸两颊略有几点雀斑,眉眼细长一笑就弯成了月牙,小鼻子小嘴,身上看起来也瘦巴巴的,妥妥一个还没长成的  小宫女一枚。

裴明宸自然不认得管艳艳,或者红杏,但是他深深记得颜可每次看向他的溢满欢喜的眼神,心口如同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又酸又痛,不由自主抬手轻轻捂住了胸口,声音低沉地问:“你怎么也来了这里?我不是交代梅不二暂时先不让你接任务吗?”

颜可蹲得腿脚发麻,不自觉挪动了一下,往裴明宸脚下更加凑近了些,“梅不二没让我接任务啊,但是总部那边指名要新手出战,我一听能跟你并肩作战,就申请参加了。没想到总部真的选中了我,可见总部对我还是很认可的。”

裴明宸无语地看着颜可,不忍心把实话告诉她。

总部指出只要新手执行的任务,必然是看中了新手身上还不明显的阵营特征,被选中就说明颜可身上的特征是在申请的新手中最不明显的。

身为光明阵营的一员,身上的阵营特征却最不明显,不知道颜可会不会被这个真相打击到。

“喂喂喂,裴明宸,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你怎么只顾着自已发呆呀,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快告诉我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颜可不满裴明宸对她的无视,伸手扯了扯裴明宸的袍角,“或者你在宫里有没有收买几个大总管侍卫统领什么的?给我块令牌让我沾点光啊。”

裴明宸无语地瞪着颜可,冷冷地打击她的幻想,“没有,没有内应也没有令牌,倒是有一大把想干掉我的敌人,你要不要先帮我处理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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