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丁水镇（5）

“没有吃你？”姜懿声音带着一点惊讶。

        “嗯。”

        “可能是因为她受伤太严重了？毕竟强行闯阵，又强挣锁妖绳，还被我斩去半条狐尾。”

        “这不一样的。”羡青白微微抿唇，伸手探入衣襟，取出了一个什么的东西，然后伸手在姜懿面前摊开。

        一块残缺的玉璧静静的躺在手心，和姜懿的无事牌材质类似，都像是温润无瑕的上等羊脂玉，但是这块玉璧上还雕刻了大概是象征祥瑞的图纹，断了将近一半，断口形状并不规则。

        “这是？”

        “名唤避灵玉，可以掩盖灵力气息。”

        临文四年，长玉皇后诞下一子，殿外祥云口开，五□□光倾泻而下，笼罩大殿，似庆皇子诞世。

        大吉之兆，普天同庆。临文帝大赦天下，才溢九州的诗仙笔下生花，为皇子吟诗。当时文国河清海晏，山河大好，长玉皇后寄于君子青白之盼，取诗仙诗中二字，为皇子赐名为羡青白。

        怎料好景不长，皇宫自皇子诞世，便常被妖魔邪物觊觎侵扰。

        长玉皇后携尚满月的幼子，亲身登三清山，拜求望荷仙人，为幼子求来一块避灵玉，以及一个待他出关便收小皇子为徒的承诺。

        “然后呢？”姜懿撑着头，好奇的询问后续。

        “望荷仙人说我体质特殊，是天生的修仙材，对于妖邪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吃了我即能大补。”羡青白呷了口凉茶润喉，不急不缓的继续说。

        “当时，望荷仙人本来想就此将我留在三清派，但我尚且年幼，母后不舍，再加上仙人本就计划不久闭关，便给了我这块避灵玉掩盖气息，约定待他出关我便上山。”

        日光半透格窗，落在他身上，落进茶盏清澈的茶水里，光线里微微浮动着尘灰，少年的面颊一侧映着光，面庞好似初雪般干净。

        “但是我刚才整理衣裳才发现，避灵玉已经碎了，昨夜我曾不慎滚下山坡，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摔碎的。

        “然后我就遇见了那狐妖。所以她当时已经重伤，但是杀了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孩童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吃了我是大补。

        “一个吃人心饮人血的妖怪，现在伤痕累累，怎么会放过怎么一个大补的机会？但是那狐妖并没有，然后你便从天而降。

        “姜懿，我一直相信，妖和人一样，都有良恶之分。”

        确实有道理。

        姜懿想着，开口接下去“既然如此，那就意味着——”

        话音未落，姜懿与羡青白四目相对，眼神交汇，默契的领悟到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那么，就意味着还有另一个妖怪。

        “等等，你原本要拜望荷为师？”姜懿猛的想起了什么，惊的一拍大腿。

        “嗯。”

        好家伙。

        造孽噢，造了个大孽。

        姜懿有点欲哭无泪，到不是为抢了望荷仙人的准弟子而犯怂，主要是，她好像把剧情掰歪了喂！男主拜师肯定是剧情的一个重要节点，甚至可以说是男主的第一个重要金手指。

        望荷仙人是谁？之前的姜懿可能还没有什么认知，但是出逃少女姜懿打听打听了当今修仙界的现状，望荷仙人的大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望荷仙人，目前修仙界的战斗力天花板，修仙界第一长寿，是一位虔诚的剑修，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更是被称为最有可能飞升的人，是当之无愧的修仙界第一人。

        三清派能从四大门派中脱颖而出，成为四大门派之首，也有望荷仙人坐镇的原因。

        他的徒弟，无一不是修仙界的大能，据说望荷仙人已经几百年没有没有收过徒弟了，而他几天前刚刚出关，他的准徒弟，我们的小男主，就被姜懿稀里糊涂的截胡了。

        这搁谁谁都羞愧的好吗。

        “约好十二年，本来打算等过完下月十五的生辰，母后便送我上山的。可是后来”语气平淡，戛然而止。

        羡青白抿着唇，眼眶微红，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小一片的阴影，青葱的手指扣紧茶盏，指尖微微发白。

        后来呢？后来朝政倾颓，临文帝的亲弟弟梁成侯起兵谋反，攻下了首都临梁城，林都统奋命带着尚且年幼的太子羡青白出城逃亡。

        反叛，攻城，称帝。一切都太快。

        到如今，也才不到一年。

        原本满心欢喜的计划，也被顷刻间颠覆，化作了近半年的逃亡。

        气氛沉默，姜懿默默的起身，站在了他身后，所有安慰的话，化作沉默的一个拥抱。

        这是她能做到的，唯一的安慰了。

        “都会好起来的。”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屋内的沉默。

        姜懿前去开门，入眼是一个熟悉的丫鬟，正是先前的翠翠。

        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整齐的叠放着几件丫鬟的衣裳。

        翠翠开口解释：“老爷见小道长衣裳破了些，便让我给小道长送些合体的衣服，无奈情况特殊，不能出府采买，只能拿这些旧了点的丫鬟衣裳，还望道长见谅。”

        姜懿敏感的发现了关键“不能出府？你们也不能出？那怎么之前可以出府？”

        大概是语气有点急，翠翠抖了抖，又低下了头，回答到：“之前，也是不能出的，除了管家，谁又敢出去呢。”说完，嘴唇微微的颤着，似乎欲言又止。

        “翠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姜懿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左手放在她的一只手上，压低声音轻轻的询问。

        翠翠抬眼看着姜懿，沉默了一会，嘴唇轻颤着，刚要开口，突然被一声犀利的女声打断。

        “翠翠，你还在干什么，夫人正寻你呢。”

        是秋萍，林盼的陪嫁丫鬟，贴身侍女。站在不远的一条小道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们拉扯。

        翠翠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而猛地惊醒，带着一点哭腔低声回了一句“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便挣开了姜懿的手，匆忙的跑开。

        姜懿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秋萍，秋萍恢复了之前冷漠的表情，和姜懿四目相对了一瞬，便转身离开。

        姜懿目送她离开，停留了一会，便举着托盘进了屋，将托盘放在八仙木桌上，愣愣的看着这些衣服。

        羡青白上前，简单的翻了一下，开口询问“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丫鬟衣裳，怎么了吗？”

        “我知道，我在想的不是衣裳的事情。”姜懿解释，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把刚才的事告诉了羡青白。

        “从未出府，除了管家，没人敢出府。那那些家仆的尸体，都是，都是。”

        “都是死在府里。”羡青白接下她的话。

        “另一个妖怪，就藏在府里。”

        “我们也一直在被赵家监视。”

        秋萍的出现绝非偶然，说明赵春生对他们并不放心，一直在监视着他们。

        不动声色的监视，及时又意外的阻止。

        赵府有秘密，而赵春生不说，也害怕家仆透露。

        可是，狐妖的杀意是不假的，生死攸关，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惹上狐妖的原因？还是，关于府上的另一个妖怪？

        赵春生对真正剖心饮血的妖怪，是毫不知情，还是蓄意包庇？

        翠翠的反应，以及姜懿的直觉，似乎都指向后者。

        可是，赵春生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又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杀孽极重的妖？

        种种疑问萦绕心头，姜懿脑子有点乱，坐下来喝了口茶，决定从头理起。

        “首先，另一个妖怪既在府中，那它会藏身在哪里？”

        “你既说整个赵府都是一个阵法，那妖怪想要任意自如的走动食人，应该道行极深，法力甚至超过那四尾的狐妖。”羡青白在她旁边坐下，跟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四尾的狐妖，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么？”姜懿给他也倒上了一杯，开口反问。

        羡青白手指轻摸着茶盏，看着姜懿眼睛，从容的说：“我虽然未正式踏入修仙门，但是出于以后的考虑，自小便一直有看与妖邪相关的书籍。”

        沉吟片刻，他又开口分析，声音不急不缓“若那妖怪的实力超过四尾狐妖，那它完全不必隐身于赵府，每隔几日这样间断的捕杀，赵府早被屠了门。”

        “除非，它和赵春生有什么勾结。”

        “可是，若是它和赵春生又勾结，那赵春生完全可以直接让它除了那狐妖，毕竟那狐妖的杀意不假。”

        姜懿狠狠的赞同。

        有小男主一起分析简直事半功倍。

        “可是，若那妖怪不如狐妖，又能藏身在哪？”羡青白微微皱起眉头，盯着茶盏中沉底的茶叶，也陷入困扰和不解。

        姜懿一只手撑着头，手指蘸了点茶水在八仙桌上无聊的画圈，看着桌上的五环渐渐成形，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起身去另一张案几上取来前天画的草图，她蘸着茶水的手指在草图上圈出一个地方，高兴的移给羡青白看。

        羡青白接过草图，被茶水浸湿的地方，赫然写着逢春院三个潦草的字。

        “逢春院？”

        “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地方了。”姜懿语气坚定。

        为了让羡青白更好的理解，姜懿还用茶水做了一个小实验。

        只见她叫羡青白乖乖坐着别动，然后举起茶盏，朝他头顶泼去。

        浅黄褐色的茶水泼出一道抛物线，越过羡青白的头顶，浇落在地面，溅起水花。

        而羡青白的头发未湿片缕。

        “这个法阵就像是这道茶水，赵春生未在逢春院内贴符，使得逢春院就像是你的头发。基本上没有什么除妖的作用，是那妖怪藏身的绝佳之地。”

        “可是”姜懿信誓旦旦的说出结果，却又陷入了犹豫。

        “可是什么？”

        “我在逢春院，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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