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身都是月

为了以防张楚岚再次被全性抓走，我蹲在树上，注意着南不开大学宿舍楼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一个奇形怪状的喜羊羊拎着张楚岚，往学校不远处的小树林跑去。

        只是……这不是全性……

        那个喜羊羊颇为眼熟——是天下会的人。

        张楚岚果然成了香饽饽，这么多人赶着绑他。我跟着喜羊羊跑进森林，没等我出手，张楚岚就从麻袋里飞出来，黑色长发披肩，一脸酷拽地说：“我猜这事就完不了！你们这些全性的人还有完没完！以为这么个口袋就能装的住我。”

        全性？我蹲在树上差点没笑出来，这家伙还以为那两人是全性呢，果然耍酷都超不过三秒。

        天下会的人解释：“别动粗别动粗！人家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嘛！我们才不是全性派的人啊！”

        没等他们说几句话，一个身穿白衣，白色头发，眉心竟还有一个小红点的男子走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胖一瘦的道长。

        我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终于想到了哪都通档案室里关于白衣男子的描述。

        张灵玉，男，二十五岁。

        所属派系：天师府。

        现任龙虎山天师张之维的小徒弟，大家都叫他小师叔。

        “奉家师之命，我们会把张楚岚带回去！”张灵玉说。

        张楚岚自然不肯，没说几句话就亮起了他身上的金光，随后，那胖瘦道长也亮起了金光。

        虽知张楚岚是个异人，但我没想到……他的功法竟来自于龙虎山……

        我默念着龙虎山和罗天大醮，脑子里有无数根线缠绕，怎么也解不开，总觉得所有的所有组成了一个圈，好像就等着人跳进去。

        我依旧不动，看着张楚岚摔在张灵玉身下。

        张楚岚这么爱面子，应该不想让熟人看到他这幅模样。

        我看着他一次次趴下又爬起，试图对抗张灵玉那强大的力量。

        又或许，他不是在对抗张灵玉，而是在发泄他心里深藏许久的某种东西。

        张楚岚说：“这么多年，爷爷让隐藏自己的能力，让我不要出头……只因为我在普通人眼中是个异类………我藏得很辛苦的，各位!

        “老实说，徐三向我介绍你们异人存在的时候我真的有些高兴的……我以为我终于不用趴在阴暗的角落里活着了!”

        夜顿时变得寂静，所有人都在听张楚岚的呐喊，他这么多年的委屈得到了释放，但又失去了可以努力生存的能力。

        “我以为我终于找到能让我轻松活着的世界，能让我轻松面对的人群了！可是结果呢，还是一样!因为什么鬼炁体源流，我在你们眼里还是个异类！遇到你们以后就没有一件好事!”

        我眼圈有些发热，跳下树来，不敢确信自己要不要上前——我有资格上前吗？

        幸而宝儿姐穿着睡衣拿着砍刀来到张楚岚身边。

        我又退回黑暗中，张楚岚啊张楚岚，你一定会喜欢宝儿姐的，我甚至有种预感，这样纯粹的宝儿姐，会成为你生命中…重要的人。

        眼圈还是有点热，我揉揉眼睛，看到张楚岚在宝儿姐来了之后迅速恢复嚣张气焰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可下一秒，耀眼的白光布满了我的视线。

        那是张楚岚掌心中生出的雷。

        张灵玉不甘示弱，黑色的炁从他的手中滋生，与张楚岚的白色的炁相撞。

        “咔咔咔咔。”

        像是大自然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争个高下。

        张楚岚很厉害，但他敌不过从小一直练炁的张灵玉。

        一把菜刀拦截住向张楚岚冲过去的阴雷，宝儿姐恍如天神降世，紫色睡衣上的五角星都在闪闪发亮，“别慌，不是说了么，姐罩着你……”

        而后，张楚岚参加罗天大醮的参选资格被张灵玉承认了。

        这个夜晚，总算要结束了。

        我的夜晚却还没有结束。

        我站在张楚岚宿舍门口，轻轻敲门。

        然后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听张楚岚前来开门的脚步声。

        我知道是张楚岚来开门，因为我知道他的脚步声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还有五步。

        五．

        四．

        三．

        二．

        一．

        开门。

        是张楚岚。

        我笑着朝他挥挥手，说：“晚上值班路过这，就想顺路来看一看，没想到你还没睡呀。”

        张楚岚关上门，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跟我说：“余小鱼，你装什么装，看到了吧？”

        “嗐！就不能顺着我演下去？”

        他挑起眉毛，顺着我说下去：“对呀，我也没睡。”

        “那正好，我们去看日出吧。”

        我拉着张楚岚的胳膊，拽着他跑了起来。

        天才刚亮，一些星星还恋恋不舍的挂在天空，弯月像是一尊神兽，守着地下千古不变、喜爱着它的人类——这是它的宝物。

        “张楚岚，你说那颗星星是什么？”我指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问他。

        张楚岚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哪颗？”

        “就是最亮的那颗呀。”我继续指着。

        “天狼星吧。”

        “天狼星？为什么？”我放下手，双腿不停摇晃。

        张楚岚说：“别乱晃，这么高的楼，小心掉下去。”

        我低头看脚下还未彻底苏醒的城市，已经有人推着小车出来摆摊卖早点了。

        这楼太高，显得他们像不断爬行的蚂蚁。

        “因为‘西北望，射天狼’。人们只会注意到最亮的、最独一无二的事物，因为他们太过独特，所以……就会有很多人想去得到他们。”

        “可月亮不一样，没有人会想拥有月亮。”我说。

        “因为月亮上很冷。”

        “那么就让月亮发光发热吧！变成太阳，即是最独一无二的，也不会轻易被他人得到…然后把光照到想照到的人身上。”我说，“看！太阳要出来了。”

        在这样多高楼大厦的城市里，永远都看不到没有物品遮挡的地平线。一个红红的、圆圆的东西带着温暖的光线，从杂乱的世界里出现，远不及在山林、悬崖看到的五彩日出。

        城市里的日出，没有浓厚的云海作伴、青翠的山峦遮挡、清澈的河川倒映，它是那么普通，普通到无法拥有人们下意识的一声惊叹与眼波流转的震撼。

        “嗯，出来了。”张楚岚看向日出，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是在开心，还是在难过？

        我以手作喇叭，大声喊：“喂！张楚岚！”

        天地之间都是我的声音，盖过了吹来的晨风。

        他低头，“会吵到别人。”

        “管他呢。”我笑着说。

        他也以手作喇叭，“喂！余小鱼！”

        橘黄色的光芒照到他身上，整张脸都是温暖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金粉中眨呀眨，漂亮极了。

        我还是很想知道他睫毛的长度。

        “喂！张楚岚！”

        我喊。

        “喂！余小鱼！”

        张楚岚喊。

        “喂！早上好啊！我们的月亮！”

        我又喊。

        “早上好啊！余小鱼！”

        张楚岚也喊。

        “中午好啊！张楚岚！”

        “中午好啊！余小鱼！”

        “晚上好啊！我们的太阳！”

        “晚上好啊！我的……太阳。”

        “大清早的哭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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